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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公伐翼止栾共子无死

    〔原文〕

    武公伐翼①,杀哀侯②,止栾共子曰③:“苟无死,吾以子见天子,令子为上卿,制晋国之政。”辞曰:“成闻之:‘民生于三④;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唯其所在,则致死焉。报生以死,报赐以力,人之道也。臣敢以私利废人之道,君何以训矣?且君知成之从也,未知其待于曲沃也⑤。从君而贰,君焉用之?”遂斗而死。

    〔注释〕

    ①武公,晋武公,名称。公元前678年至前677年为晋国国君。翼:晋国都城,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东。②哀侯:晋哀侯,名光。公元前717至前710年在位。③栾共子:又叫共叔成,晋哀侯的大夫。④民生于三:此处“三”系指君、师、父。⑤曲沃:晋武公的封地,在今山西省闻喜县境内。

    〔译文〕

    武公讨伐翼城,杀了晋哀侯,劝阻晋哀侯的大夫栾共子说:“假如你不为哀侯效忠而死,我将带你去进见天子,让他任命你当上卿,掌管晋国的政务。”栾共子拒绝说:“我听说过:‘人在世间生活靠的是父亲、师长和国君,要始终如一地事奉他们。’父亲给我生命,师长给我教诲,国君给我食禄。没有父亲就不会来到世间,没有国君的食禄就不会长大,没有师长的教诲就不会知道家族的历史,所以必须一心一意事奉他们。只要是他们的事,就应出死力去办。用死报答他们的养育,用力报答他们的惠赐,这是做人的道理。我岂敢为了一己的私利废弃做人的道理,那样的话你又怎么教我尽忠呢?况且你只知道劝我不为哀候效忠而死,却不知道我如苟且到曲沃事奉你,就是怀有二心。跟随国君的人却怀有二心,国君要用他干什么?”于是战斗而死。

    史苏论献公伐骊戎胜而不吉

    〔原文〕

    献公卜伐骊戎①,史苏占之②,曰:“胜而不吉。”公曰:“何谓也?”对曰:“遇兆,挟以衔骨,齿牙为猾,戎、夏交捽。交捽,是交胜也,臣故云。且惧有口,携民,国移心焉。”公曰:“何口之有!口在寡人,寡人弗受,谁敢兴之?”对曰:“苟可以携,其入也必甘受,逞而不知,胡可壅也?”公弗听,遂伐骊戎,克之。获骊姬以归③,有宠,立以为夫人。公饮大夫酒,令司正实爵与史苏,曰④:“饮而无肴。夫骊戎之役,女曰‘胜而不吉’,故赏女以爵,罚女以无肴。克国得妃,其有吉孰大焉!”史苏卒爵,再拜稽首曰:“兆有之,臣不敢蔽。蔽兆之纪,失臣之官,有二罪焉,何以事君?大罚将及,不唯无肴。抑君亦乐其吉而备其凶,凶之无有,备之何害?若其有凶,备之为瘳。臣之不信,国之福也,何敢惮罚。”饮酒出,史苏告大夫曰:“有男戎必有女戎。若晋以男戎胜戎,而戎亦必以女戎胜晋,其若之何!”里克曰:“何如?”⑤史苏曰:“昔夏桀伐有施⑥,有施人以妹喜女焉,妹喜有宠,于是乎与伊尹比而亡夏⑦。殷辛伐有苏⑧,有苏氏以妲己女焉⑨,妲己有宠,于是乎与胶鬲比而亡殷⑩。周幽王伐有褒(11),褒人以褒姒女焉(12),褒姒有宠,生伯服,于是乎与虢石甫比(13),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14)。太子出奔申(15),申人、鄫人召西戎以伐周(16),周于是乎亡。今晋寡德而安俘女,又增其宠,虽当三季之王(17),不亦可乎?且其兆云:‘挟以衔骨,齿牙为猾。’我卜伐骊,龟往离散以应我。夫若是,贼之兆也,非吾宅也,离则有之。不跨其国,可谓挟乎?不得其君,能街骨乎?若跨其国而得其君,虽逢齿牙,以猾其中,谁云不从?诸夏从戎,非败而何?从政者不可以不戎,亡无日矣!”郭偃曰(18):“夫三季王之亡也宜。民之主也,纵惑不疚,肆侈不违,流志而行,无所不疚,是以及亡而不获追鉴。今晋国之方,偏侯也。其土又小,大国在侧,虽欲纵惑,未获专也。大家、邻国将师保之,多而骤立,不其集亡。虽骤立,不过五矣。且夫口,三五之门也。是以谗口之乱,不过三五。且夫挟,小鲠也。可以小戕,而不能丧国。当之者戕焉,于晋何害?虽谓之挟,而猾以齿牙,口弗堪也,其与几何?晋国惧则甚矣,亡犹未也。商之衰也,其铭有之曰:‘嗛嗛之德,不足就也,不可以矜,而只取忧也。嗛嗛之食,不足狃也,不能为膏,而只罹咎也。’虽骊之乱,其罹咎而已,其何能服?吾闻以乱得聚者,非谋不卒时,非人不免难,非礼不终年,非义不尽齿,非德不及世,非天不离数。今不据其安,不可谓能谋;行之以齿牙,不可谓得人;废国而向己,不可谓礼;不度而迂求,不可谓义;以宠贾怨,不可谓德;少族而多敌,不可谓天。德义不行,礼义不则,弃人失谋,天亦不赞。吾观君夫人也,若为乱,其犹隶农也。虽获沃田而勤易之,将不克飨,为人而已。”士曰(19):“诚莫如豫,豫而后给。夫子诫之,抑二大夫之言其皆有焉。”既,骊姬不克,晋正于秦,五立而后平。

    〔注释〕

    ①献公:晋献公,姬姓,名诡诸,公元前676年至前651年在位。骊戎:古代部族,当时居住在陕西省临潼县一带。②史苏:名叫苏的史官,掌管占卜和记事。③骊姬:骊戎首领的女儿。④司正:官名,主宾主之礼。⑤里克:又名里季子,晋国大夫。⑥有施:古国名,喜姓,其所在地不详。⑦伊尹:商汤时的国相。名挚。⑧殷辛:即商纣王,名辛。有苏:古国名,己姓,其所在地不详。⑨妲己:有苏氏的美女。⑩胶鬲:商朝的贤臣,后弃商事周,助武王灭纣。(11)周幽王:名宫涅,公元前781年至前771年在位。有褒:古国名,姒姓,其所在地不详。(12)褒姒:褒国的美女。(13)虢石甫:虢国国君石甫,又作石父。(14)宜臼:周平王的名字。公元前770年至前720年在位。(15)申:古国名。其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市北,春秋时被楚所灭。(16)鄫:古国名,其地在今河南省方城县。(17)三季之王:即夏桀、商纣和周幽王。(18)郭偃:晋国大夫。(19)士:晋国大夫,名子舆。

    〔译文〕

    晋献公卜问讨伐骊戎的结果,史苏占卜后说:“能取胜但不吉利。”献公问:“此话怎讲?”史苏回答说:“从兆象看是齿牙互相夹持,衔着一块骨头,齿牙咬弄着它,象征骊戎和晋国的互相冲突。齿牙交对,就是交替取胜,所以我才说胜而不吉。况且兆象最怕遇到口,口意味着百姓离弃,国家将会不稳哩。”献公说:“哪来什么口!口由我控制,我不接受,谁敢起来说话?”史苏回答说:“假如连百姓都可以离弃,那么入耳的甜言蜜语必然会欣然接受。如此任性而不自知,又怎么防止祸患呢?”献公不听,于是讨伐骊戎,打败了它,俘获骊姬并把她带回晋国,骊姬得宠,被立为夫人。献公设酒宴款待大夫们,命司正官斟满酒递给史苏,说:“只饮酒不许吃菜。当初讨伐骊戎的战役,你说‘胜而不吉’,所以现在只赏你酒,而罚你不许吃菜。打败敌国得到爱妃,还有什么吉利比这更大的!”史苏饮完酒,低头拜谢说:“兆象上有的,我不敢隐蔽。隐蔽兆象的内容,就失了做臣子的职责,有了这两项罪,怎么事奉国君呢?大的惩罚将要临头,不只是没有菜下酒了。国君也许是喜欢吉兆而防备凶兆的,虽然凶兆没有出现,防备一下又有什么害处呢?如果真的出现凶险,防备了也可以减轻。我占的卜不灵验,是国家的福气啊,我岂敢害怕受罚。”饮完酒出来,史苏对大夫们说:“有男兵必有女兵。如果说晋国以男人的力量战胜了骊戎,那么它也一定会用女人的力量战胜晋国的,怎么办!”大夫里克问:“这是怎么一会事?”史苏说:“过去夏朝的桀讨伐有施氏,有施氏的人把妹喜进献给桀,妹喜得宠,于是就与伊尹一起使夏朝灭亡。商朝的纣讨伐有苏氏,有苏氏的人把妲己进献给纣,妲己得宠,于是就与胶鬲一起使商朝灭亡。周幽王讨伐褒国,褒国的人把褒姒进献给幽王,褒姒得宠,生了伯服,于是就联合虢石甫赶走了太子宜臼,改立伯服为太子。宜臼出走申国,申国人、鄫国人邀集西戎一起讨伐周,西周由此而灭亡。现在晋君德行不高,而被那个俘虏的女人所迷惑,还增加对她的宠幸,把晋君比作夏、商、西周三朝的末代君王,不也可以吗?况且那兆象上说:‘上下挟持衔着骨头,齿牙咬弄着它。’我卜问的是讨伐骊戎的胜败,回答我的结果却是晋国的离散,像这样可是败国的征兆啊。非但我们不能安居下去,国家也有分裂的危险。没有人从外面入据晋国,可以说是挟持吗?没有人得宠于国君,可以说是衔骨吗?如果有人入据晋国而且得宠于国君,干出齿牙咬弄的事情,谁敢不服从?晋国服从骊戎的女人,不是失败又是什么?参预国政的人不能不警戒,亡国没有几天了!”大夫郭偃说:“夏、商和西周三个末代君王的灭亡是合理的。百姓的统治者放纵惑乱而毫不反省,肆意奢侈而毫不忌讳,行动随心所欲,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亡了国而且得不到后世的追念。现在晋国是个偏远的小侯国,土地不多,齐、秦等大国就在旁边,即使国君想放纵惑乱,也没有那个条件,国内的上卿和邻国将会教训他,一次次地用新君取代荒淫的旧君,还不至于亡国。虽说会多次改立新君,但也不可能超过五次。因为口在星象上是纪三辰和宣五行的,所以由口而引发的内乱,不过牵涉到三个或者五个国君而已。至于挟,只是小鲠塞,可以造成小的内伤,但不足以亡国。当事者虽受到伤害,对晋国则无大碍。虽说是内外挟持,而且齿牙咬弄,口不能承受,但又能为害多久呢?晋国的恐惧是很严重了,亡国还不至于。商朝衰亡的原因,在钟鼎铭文上是这样记载的:‘小小的德行,不足以让世人归心,不可以因此而自夸,那样只会带来忧患。少少的食禄,不值得贪欲,不能肥己,那样只会遭到不幸。’就算骊姬挑起内乱,不过是她自己遭到不幸罢了,又怎么能使人顺从呢?我听说通过动乱聚敛财富邀笼人心的人,没有好的计谋就不能维系长久,得不到民众就不能自免于难,不合礼法就不能坚持到底,违反仁义就不能尽其天寿,缺少德惠就不能得到继嗣,没有天命佑助就不能长盛不衰。现在骊姬不居安而处危,不能算善谋;做齿牙咬弄的事以害人,不能算得民心;毁弃国家而为个人,不能算合乎礼;不考虑利害而以邪夺正,不能算讲究义;自恃得宠而招怨国人,不能算有德;缺少盟友而广树政敌,不能算得天助。不行德义,不效礼法,背弃百姓,缺乏谋略,所以上天也不会帮助她。依我看君夫人如果挑起内乱,将会像农村的奴隶一样,虽然获得一块良田并且勤于耕作,也不够吃的,为人辛劳而已。”大夫士偃说:“与其告诫不如预作准备,有了准备一旦出事就好对付了。您告诫过了,两位大夫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过后,骊姬的图谋没有得逞,晋国的内乱在秦国的干预下被荡平,先后立了五个国君才安定下来。

    史苏论骊姬必乱晋

    〔原文〕

    献公伐骊戎,克之,灭骊子①,获骊姬以归,立以为夫人,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请使申生主曲沃以速悬②,重耳处蒲城③,夷吾处屈④,奚齐处绛⑤,以儆无辱之故。公许之。史苏朝,告大夫曰:“二三大夫其戒之乎,乱本生矣!日,君以骊姬为夫人,民之疾心固皆至矣。昔者之伐也,兴百姓以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尽忠极劳以致死也。今君起百姓以自封也,民外不得其利,而内恶其贪,则上下既有判矣;然而又生男,其天道也?天强其毒,民疾其态,其乱生哉!吾闻君之好好而恶恶,乐乐而安安,是以能有常。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灭祸不自其基,必复乱。今君灭其父而言其子,祸之基也。畜其子,又从其欲,子思报父之耻而信其欲,虽好色,必恶心,不可谓好。好其色,必授之情。彼得其情以厚其欲,从其恶心,必败国且深乱。乱必自女戎,三代皆然。”骊姬果作难,杀太子而逐二公子。君子曰:“知难本矣。”

    〔注释〕

    ①骊子:骊戎的国君。②申生:晋献公的太子。曲沃:晋国的别都,在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北。③重耳:太子申生的异母弟。蒲城:晋国古城名,在今山西省隰县西北。④夷吾:太子申生的异母弟。屈:晋国古城名,在今山西省乡宁县北。⑤奚齐:骊姬与晋献公生的儿子。绛:晋国的都城,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东。晋穆侯在位时从曲沃迁都到此,晋献公增筑为都城。

    〔译文〕

    晋献公讨伐骊戎,征服了这个国家,杀了它的国君骊子,俘获骊姬回国,立她为夫人。骊姬生了奚齐,她妹妹生了卓子。骊姬请求献公派太子申生去曲沃以逼他速死,另派公子重耳去蒲城,公子夷吾去屈,而把奚齐留在国都绛。她说这是为了防备敌国的入侵,不让晋国受到耻辱。献公同意了她的请求。史苏上朝时对大夫们说:“你们可要戒备哩,晋国内乱的根子已经产生了!当年,国君立骊姬为夫人,民众不满的心态原就达到了极点。古代的明君从事征伐,是发动百姓为百姓除害,所以民众能高兴地拥戴他,无不尽忠竭力甚至不惜一死。现在国君发动百姓却是为的自己丰厚,民众对外攻战得不到利益,又厌恶国内君王的贪欲,所以上下已经离心了。然而骊姬生的又是儿子,难道这是天意?上天加强了晋国的祸害,民众不满这种状况,内乱就要发生了!我听说国君应该喜欢好的事物,憎恶坏的事物,欢乐时就高兴,安定时就放心,这样统治才能持久正常。砍伐树木不从树根开始,必定会重新萌生;堵塞河水不从源头开始,必定会重新流淌;消灭祸乱不从根本着手,必定会重生祸乱。如今国君杀了骊姬的父亲却又留下骊姬,这正是祸乱的根基啊。既留下骊姬,还要顺从她的欲望,她想报杀父之耻就会伸张野心。虽然外貌很美,但内心一定很丑恶,不能算是真正的美。国君喜欢她的美丽外貌,必定会答应她的要求。她得到国君的宠爱会进一步加强政治上的欲望,扩张其野心,这样就必定会使晋国败亡并且造成深重的祸乱。祸乱一定来自女人,夏、商、西周都是这样。”后来骊姬果然作乱,杀了太子申生并驱逐了公子重耳和夷吾。有识之士说:“史苏洞察灾难的根源了。”

    献公将黜太子申生而立奚齐

    〔原文〕

    骊姬生奚齐,其娣生卓子。公将黜太子申生而立奚齐。里克、丕郑、荀息相见①,里克曰:“夫史苏之言将及矣!其若之何?”荀息曰:“吾闻事君者,竭力以役事,不闻违命。君立臣从,何贰之有?”丕郑曰:“吾闻事君者,从其义,不阿其惑。惑则误民,民误失德,是弃民也。民之有君,以治义也。义以生利,利以丰民,若之何其民之与处而弃之也?必立太子。”里克曰:“我不佞,虽不识义,亦不阿惑,吾其静也。”三大夫乃别。蒸于武公②,公称疾不与,使奚齐莅事。猛足乃言于太子曰:③“伯氏不出④,奚齐在庙,子盍图乎!”太子曰:“吾闻之羊舌大夫曰⑤:‘事君以敬,事父以孝。’受命不迁为敬,敬顺所安为孝。弃命不敬,作令不孝,又何图焉?且夫间父之爱而嘉其贶,有不忠焉;废人以自成,有不贞焉。孝、敬、忠、贞,君父之所安也。弃安而图,远于孝矣,吾其止也。”

    〔注释〕

    ①里克、丕郑、荀息:三人均为晋国大夫。②蒸:祭祀名。古代冬祭曰蒸。武公:即武宫,晋献公的祖庙。③猛足:太子申生的家臣。④伯氏:指晋献公的长子申生。古代兄弟排列次序为伯、仲、叔、季。⑤羊舌大夫:人名,羊舌职的父亲。

    〔译文〕

    骊姬生了奚齐,她妹妹生了卓子。晋献公打算废黜太子申生而改立奚齐为太子。里克、丕郑、荀息三人见面时,里克说:“史苏的预言将要应验了,怎么办呢?”荀息说:“我听说臣事国君的人,应该尽力为之办事,没听说可以违抗君命的。国君定了的事臣子理应服从,怎么可以有二心呢?”丕郑说:“我听说臣事国君的人,只能服从正确的决定,不可屈从他的错误。国君的错误会影响民众,民众跟着一起犯错误而丢失德行,无异于抛弃民众。民众所以要有国君,是用来确定上下之间礼义的,礼义是用来生利的,利是用来丰裕民众的。怎么可以与民众共处却要抛弃他们呢?一定要让国君立申生为太子才对。”里克说:“我没有才能,虽不懂得义,但也不会屈从国君的错误,我将保持沉默。”三位大夫于是告别了。冬天祭祀武宫祖庙时,献公称病未去参加,而派奚齐主持祭事。猛足为此对太子申主说:“不让长子出面,却由奚齐在祖庙主持,你怎么考虑自身地位的安固呢?”太子说:“我听羊舌大夫说过:‘要以恭敬臣事国君,要以孝顺服侍父亲。’接受君命坚定不移叫做恭敬,按照父亲的意愿去行动叫做孝顺。违抗君命就是不敬,擅自行动就是不孝,我又能为自己考虑什么呢?况且离间父亲的爱却还享受他的赏赐,那就是不忠了;废了别人来成全自己,那就是不贞了。孝、敬、忠、贞,是君父肯定的好品德。抛弃这些好品德而考虑自己的地位,就远离了孝,我只有静待命运的安排了。”

    献公伐翟柤

    〔原文〕

    献公田,见翟柤之氛①,归寝不寐。郤叔虎朝②,公语之。对曰:“床笫之不安邪?抑骊姬之不存侧邪?”公辞焉。出遇士③,曰:“今夕君寝不寐,必为翟柤也。夫翟柤之君,好专利而不忌,其臣竞谄以求媚,其进者壅塞,其退者拒违。其上贪以忍,其下偷以幸,有纵君而无谏臣,有冒上而无忠下。君臣上下各餍其私,以纵其回,民各有心而无所据依。以是处国,不亦难乎!君若伐之,可克也。吾不言,子必言之。”士以告,公悦,乃伐翟柤。郤叔虎将乘城,其徒曰:“弃政而役,非其任也。”郤叔虎曰:“既无老谋,而又无壮事,何以事君?”被羽先升,遂克之。

    〔注释〕

    ①翟柤:古国名。②郤叔虎:晋国大夫,名豹。③士:晋国大夫。

    〔译文〕

    晋献公打猎时,看见翟柤国上空弥漫着凶气,回来后睡不好觉。郤叔虎上朝时,献公告诉他这件事。郤叔虎问:“是因为床铺不安适呢?还是因为骊姬不在身旁呢?”献公没作回答。郤叔虎退朝出来遇见士,说:“今晚国君睡不好觉,一定是为翟柤国。那翟柤国的国君喜欢独占利益而且毫不顾忌,他的臣下争相拍马屁以求讨好他。那些升官的都是堵塞国君视听的小人,那些遭到排斥的都是进逆耳之言的忠臣。这国君贪婪而不义,臣下则苟且以求侥幸,有放纵的国君而没有直言极谏的臣子,有贪婪的上层而没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君臣上下各自满足一己的私欲,放纵他们的邪恶,民众各有自己的想法而无所以靠。像这样治国,不也很困难吗?晋君如要征伐它,准能成功。这些话我不说,你一定要向晋君说。”士把这事告诉了献公,献公很高兴,于是出兵征伐翟柤国。郤叔虎准备登上城墙杀敌,他的部下说:“丢下政务去作战,这不是你的职责啊。”郤叔虎答道:“我既没有谋略,又不去出力,凭什么事奉国君呢?”于是披着鸟羽率先爬上城墙,打败了翟柤国。

    优施教骊姬远太子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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