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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对。”于是皇帝又问:“陈豨的将领都有谁?”左右回答说:“有王黄,曼丘臣,以前都是商人。”皇帝说:“我知道了。”于是各悬赏千金来求购王黄、曼丘臣等的人头。

    高祖十一年(前196)冬天,汉军在曲逆城下攻击并斩杀了陈豨的大将侯敞,王黄,又在聊城把陈豨的大将张春打得大败,斩首一万多人。太尉周勃进军平定了太原和代郡。十二月,皇帝亲自率军攻打东垣,但未能攻克,叛军士卒辱骂皇帝;不久东垣投降,凡是骂皇帝的士卒一律斩首,其他没骂的士卒则处以黥刑,在额头上刺字。把东垣改名真定。王黄,曼丘臣的部下所有被悬赏征求的,一律都被活捉,因此陈豨的军队也就彻底溃败了。

    皇帝到达洛陽。皇帝说:“代郡地处常山的北面,赵国却从山南来控制它,太遥远了。”于是就封儿子刘垣为代王,以中都为国都,代郡、雁门都隶属代国。

    高祖十二年(前195)冬天,樊哙的士卒追到灵丘把陈豨斩首。

    太史公说:韩信、卢绾并不是一向积德累善的世家,而是侥幸于一时随机应变,以欺诈和暴力获得成功,正赶上汉朝刚刚建立,所以才能够分封领土,南面为王。在内由于势力强大而被怀疑,在外倚仗着外族作援助。因此日益被皇帝疏远,自陷危境,走投无路,无计可施,最终迫不得已投奔匈奴,难道不可悲吗!陈豨是梁地人,在他年轻的时候,每每称赞,倾慕魏公子信陵君;等到后来他率领军队守卫边疆,招集宾客,礼贤下士,名声超过了实际。周昌怀疑他,许多过失也就从这里产生了,由于害怕灾祸临头,</u>奸</u>邪小人又乘机进说,于是终于使自己陷于大逆不道的境地。唉呀,太可悲了!由此可见,谋虑的成熟与否和成败如何,这对一个人的影响太深远了!

    【原文】【注解】

    韩王信者,故韩襄王孽孙也①,长八尺五寸。及项梁之立楚后怀王也②,燕、齐、赵、魏皆已前王,唯韩无有后,故立韩诸公子横陽君成为韩王③,欲以抚定韩故地。项梁败死定陶,成奔怀王。沛公引兵击陽城,使张良以韩司徒降下韩故地,得信,以为韩将,将其兵从沛公入武关。

    沛公立为汉王,韩信从入汉中,乃说汉王曰④:“项王王诸将近地⑤,而王独远居此,此左迁也⑥。士卒皆山东人,跂而望归⑦,及其锋东乡⑧,可以争天下。”汉王还定三秦,乃许信为韩王,先拜信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⑨。

    ①孽孙:庶出的孙子。②楚后:楚王的后代、继承人。③诸公子:庶出的王子们。横陽君成:指韩成,以其曾被封为横陽君。故称。④说:游说。⑤王诸将:封诸将为王。⑥左迁:降职。⑦跂:通“企”。踮起脚尖。⑧东乡(xiàng,象):向东进军。乡,通“向”。⑨略:掠夺,夺取。

    项籍之封诸王皆就国,韩王成以不从无功,不遗就国,更以为列侯①。及闻汉遣韩信略韩地,乃令故项籍游吴时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②。汉二年,韩信略定韩十余城。汉王至河南,韩信急击韩王昌陽城。昌降,汉王乃立韩信为韩王,常将韩兵从。三年,汉王出荥陽,韩王信、周苛等守荥陽。及楚败荥陽,信降楚,已而得亡,复归汉,汉复立以为韩王,竟从击破项籍,天下定。五年春,遂与剖符为韩王③,王颍川。

    明年春,上以韩信材武④,所王北近巩、洛,南近宛,叶,东有淮陽,皆天下劲兵处⑤,乃诏徒韩王信王太原以北,备御胡,都晋陽。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人,晋陽去塞远,请治马邑。”上许之,信乃徒治马邑⑥。秋,匈奴冒顿大围信,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⑦。信恐诛,因与匈奴约共攻汉,反,以马邑降胡,击太原。

    ①更:改。②距:通“拒”。抵抗。③剖符:古时帝王授与诸侯和功臣的凭证。剖分为二,帝王和诸侯各执其一,故称剖符。④材武:有材力而又勇武。⑤劲兵处:屯强兵的地方,即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⑥徙:迁,移。⑦让:责备。

    七年冬,上自往击,破信军铜鞮,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①。(与)其将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苗裔赵利为王②,复收信败散兵,而与信及冒顿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余骑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陽,与汉兵战,汉大破之,追至于离石,复破之。匈奴复聚兵楼烦西北,汉令车骑击破匈奴③。匈奴常败走,汉乘胜追北④,闻冒顿居代(上)谷,高皇帝居晋陽,使人视冒顿,还报曰“可击”。上遂至平城。上出白登,匈奴骑围上,上乃使人厚遗阏氏⑤。阏氏乃说冒顿曰:“今得汉地,犹不能居;且两主不相厄。”居七日,胡骑稍引去。时天大雾,汉使人往来,胡不觉。护军中尉陈平言上曰:“胡者全兵⑥,请令强</u>弩</u>傅两矢外向⑦,徐行出围。”入平城,汉救兵亦到,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归。韩信为匈奴将兵往来击边。

    ①亡走:逃跑。②苗裔:后代。③车骑:骑兵和战车部队。④追北:追击败逃的军队。⑤遗:赠送。阏氏:单于的正妻,地位等于汉之王后。⑥全兵:指全用弓箭长矛等进攻</u>性</u>武器。⑦傅:通“附”。

    汉十年,信令王黄等说误陈豨。十一年春,故韩王信复与胡骑入居参合,距汉。汉使柴将军击之,遗信书曰:“陛下宽仁,诸侯虽有畔亡①,而复归,辄复故位号,不诛也。大王所知。今王以败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归!”韩王信报曰:“陛下擢仆起闾巷②,南面称孤,此仆之幸也。荥陽之事③,仆不能死,囚于项籍,此一罪也。及寇攻马邑,仆不能坚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反为寇将兵,与将军争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种、蠡无一罪④,身死亡;今仆有三罪于陛下,而欲求活于世,此伍子胥所以偾于吴也⑤。今仆亡匿山谷间,旦暮乞贷蛮夷,仆之思归,如痿人不忘起⑥,盲者不忘视也,势不可耳。”遂战。柴将军屠参合,斩韩王信。

    ①畔亡:背叛逃亡。畔,通“叛”。②擢:提拔。闾巷:街巷,代指平民百姓。③荥陽之事:指荥陽之战,在此战中韩信被项籍俘获投降。④种,蠡:指文种、范蠡。⑤偾:倒覆,僵仆。⑥痿人:瘫痪的人。

    信之入匈奴,与太子俱①;及至颓当城,生子,因名颓当。韩太子亦生子,命曰婴。至孝文十四年,颓当及婴率其众降汉。汉封颓当为弓高侯,婴为襄城侯。吴楚军时②,弓高侯功冠诸将。传子至孙,孙无子,失侯。婴孙以不敬失侯。颓当孽孙韩嫣,贵幸,名富显于当世。其弟说,再封,数称将军,卒为案道侯。子代,岁余坐法死③。后岁余,说孙曾拜为龙额侯,续说后。

    ①太子:指韩太子,即韩信的儿子。俱:一道同行。②吴楚军时:指汉平定吴楚七国之乱的战争,事在景帝三年(前154)。参见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等。③坐法:因犯法而被判罪。

    卢绾者,丰人也,与高祖同里①。卢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u>爱</u>②,及生男,高祖、卢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卢绾壮,俱学书,又相</u>爱</u>也。里中嘉两家亲相</u>爱</u>,生子同日,壮又相</u>爱</u>,复贺两家羊酒。高祖为布衣时③,有吏事辟匿④,卢绾常随出入上下。及高祖初起沛,卢绾以客从,入汉中为将军,常侍中。从东击项籍,以太尉常从,出入卧内,衣被饮食常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⑤,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卢绾,绾封为长安侯。长安,故咸陽也。

    ①同里:同乡。②亲:父母。此处指父亲。太上皇:指汉高祖刘邦的父亲。③布衣:平民的穿着,以之代指平民。④吏事:官吏的事务,此指被官吏追拿。⑤萧、曹:指萧何、曹参。

    汉五年冬,以破项籍①,乃使卢绾别将②,与刘贾击临江王共尉,破之。七月还,从击燕王臧荼,臧荼降。高祖已定天下,诸侯非刘氏而王者七人。欲王卢绾,为群臣觖望③。及虏臧荼,乃下诏诸将相列侯,择群臣有功者以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卢绾,皆言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常从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燕。”诏许之。汉五年八月,乃立卢绾为燕王。诸侯王得幸莫如燕王。

    汉十一年秋,陈豨反代地,高祖如邯郸击豨兵④,燕王绾亦击其东北。当是时,陈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绾亦使其臣张胜于匈奴,言豨等军破。张胜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出亡在胡,见张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亦且为虏矣⑤。公何不令燕且缓陈豨而与胡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张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击燕。燕王绾疑张胜与胡反,上书清族张胜⑥。胜还,具道所以为者。燕王寤⑦,乃诈论它人,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⑧,而陰使范齐之陈豨所,欲令久亡,连兵勿决。

    ①以:通“已”。②别将:单独率军,不同于以前跟从高祖。或谓带领另一支部队。③觖望:因不满而怨恨,犹言怨望。④如:往……,到……。⑤且:将。⑥族:满门抄斩。⑦寤:通“悟”。醒悟、理解。⑧间:间谍。

    汉十二年,东击黥布,豨常将兵居代,汉使樊哙击斩豨。其裨将降①,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于豨所。高祖使使召卢绾,绾称病。上又使辟陽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绾愈恐,闭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春②,汉族淮陰,夏,诛彭越,皆吕后计。今上病,属任吕后③。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遂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陽侯闻之,归具报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卢绾果反矣!”使樊哙击燕。燕王绾悉将其宫人家属骑数千居长城下,侯伺,幸上病愈④,自入谢⑤。四月,高祖崩,卢绾遂将其众亡入匈奴,匈奴以为东胡卢王。绾为蛮夷所侵夺,常思复归。居岁余,死胡中。

    高后时,卢绾妻子亡降汉,会高后病,不能见,舍燕邸,为欲置酒见之。高后竟崩,不得见。卢绾妻亦病死。

    孝景中六年,卢绾孙他之,以东胡王降,封为亚谷侯。

    ①裨将:副将。②往年:去年。③属任:托付而任用之。属:委托,交付。④幸:希望。⑤谢:赔礼道歉,谢罪。

    陈豨者,宛朐人也,不知始所以得从。及高祖七年冬,韩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还,乃封豨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兵①,边兵皆属焉。

    豨常告归过赵②,赵相国周昌见豨宾客随之者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豨所以待宾客布衣交,皆出客下。豨还之代,周昌乃求入见。见上,具言豨宾客盛甚,擅兵于外数岁③,恐有变。上乃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财物诸不法事④,多连引豨。豨恐,陰令客通使王黄、曼丘臣所。及高祖十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豨,豨称病甚。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

    ①赵相国:误,应为代相国。见王先谦《汉书补注》。②常:通“尝”。曾经。③擅兵:指掌握兵权。④覆案:反复追查。

    上闻,乃赦赵,代吏人为豨所诖误劫略者①,皆赦之。上自往,至邯郸,喜曰:“豨不南据漳水,北守邯郸,知其无能为也。”赵相奏斩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上问曰:“守、尉反乎?”对曰:“不反。”上曰:“是力不足也。”赦之,复以为常山守、尉。上问周昌曰:“赵亦有壮士可令将者乎?”对曰:“有四人。”四人谒②,上谩骂曰③:“竖子能为将乎④?”四人惭伏,上封之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功未遍行,今此何功而封?”上曰:“非若所知!陈豨反,邯郸以北皆豨有,吾以羽檄征天下兵⑤,未有至者,今唯独邯郸中兵耳。吾胡</u>爱</u>四千户封四人,不以慰赵子弟!”皆曰:“善。”于是上曰:“陈豨将谁?”曰:“王黄、曼丘臣,皆故贾人⑥。”上曰:“吾知之矣。”乃各以千金购黄、臣等⑦。

    ①诖误:贻误,连累。②谒:拜见。③谩骂:乱骂。谩,通“漫”。④竖子:对人轻蔑的称呼,犹金之“小子”。⑤羽檄:插上羽</u>毛</u>的紧急文告。⑥贾人:居货待售之人,指坐商。⑦购:为缉捕在逃者而重赏征求或重金收买。

    十一年冬,汉兵击斩陈豨将侯敞,王黄于曲逆下,破豨将张春于聊城,斩首万余。太尉勃入定太原、代地①。十二月,上自击东垣,东垣不下,卒骂上;东垣降,卒骂者斩之,不骂者黥之②。更名东垣为真定。王黄、曼丘臣其麾下受购赏之③,皆生得,以故陈豨军遂败。

    上还至洛陽。上曰:“代居常山北,赵乃从山南有之,远。”乃立子恒为代王,都中都,代、雁门皆属代。

    高祖十二年冬,樊哙军卒追斩豨于灵丘。

    ①勃:指周勃。②黥:同“剠”。古代肉刑的一种,即墨刑,以刀刺人面额后用墨涅之。③麾下:部下。麾:军旗。

    太史公曰:韩信、卢绾非素积德累善之世,徼一时权变①,以诈力成功②,遭汉初定,故得列地③,南面称孤。内见疑强大,外倚蛮貊以为援,是以日疏自危,事穷智困,卒赴匈奴,岂不哀哉!陈豨,梁人,其少时数称慕魏公子④;及将军守边,招致宾客而下士,名声过实。周昌疑之,疵瑕颇起⑤,惧祸及身,邪人进说,遂陷无道⑥。於戏悲夫⑦!夫计之生孰成败于人也深矣!

    ①徼:侥幸。权变:随机应变。②诈力:欺诈和勇力。②列地:分割土地。列,通“裂”。③魏公子:指战国时魏国信陵君无忌。④疵瑕:毁责,过失。⑤无道:暴虐,没有德政。⑥於戏:通“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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