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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人之道待之,亦情之不容已。而謂「不能以義割恩,自令多費」,斯鄙夫之見也。 注「仲尼悼顏淵苗而不秀」。按:論語「苗而不秀者」章,皇疏云:「又為歎顏淵為譬也。」翟氏灝四書考異云:「牟融理惑論云:『顏淵有不幸短命之記,苗而不秀之喻。』禰衡顏子碑云:『亞聖德蹈高蹤,秀不實,振芳風。』李軌法言注云:『仲尼悼顏淵苗而不秀,子雲傷童烏育而不苗。』文心雕龍云:『苗而不秀,千古斯慟。』皆以此為惜顏子。而世說新語謂:『王戎之子萬子,有大成之風,苗而不秀。』梁書:『徐勉因子悱卒,為客喻云:秀而不實,尼父為之嘆息。』亦借顏子以言其短折之可惜。自漢迄齊、梁,相沿如此,當時必自有依據。」 注「顏淵弱冠而與仲尼言易」。按:顏子與孔子言易,經典無文。惟北堂書鈔百三十七引韓詩外傳云:「孔子使子貢,為其不來,孔子占之,遇鼎。謂弟子曰:『占之遇鼎。』皆言無足而不來。顏回掩口而笑。孔子曰:『回也,何哂乎?』曰:『回謂賜必來。』孔子曰:『何如也?』回對曰:『乘舟而來矣。』賜果至矣。」亦見藝文類聚七十一引衝波傳。此注所云,疑即指此。其云弱冠者,列子力命云:「顏淵之才不出眾人之下,而壽十八。」淮南子精神云:「顏淵夭死。」高注云:「顏淵十八而卒。孔子曰:『回不幸短命死矣!』故曰夭也。」是周、漢間傳說有解顏子短命為年止十八者,故後漢書郎顗傳云:「昔顏子十八,天下歸仁。」弘範蓋亦用其說,故以為童烏九齡之比。

    或曰:「玄何為?」曰:「為仁義。」曰:「孰不為仁?孰不為義?」曰:「勿雜也而已矣。」〔注〕純則巧偽息,雜則姦邪興。〔疏〕「玄何為」者,司馬云:「為,于偽切,言為何事而作。」「為仁義」者,按:自序云:「擬之以道德、仁義、禮知。」此獨云仁義者,備言之則曰道德、仁義、禮知,約言之則曰仁義,仁義足以該道德、禮知也。繫辭云:「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玄推自然以明人事,故約其指於仁義也。玄瑩云:「故質榦在乎自然,華藻在乎人事。人事也,具可損益。與夫一,一所以摹始而測深也;三,三所以盡終而極崇也;二,二所以參事而要中也,人道象焉。務其事而不務其辭,多其變而不多其文也。」「孰不為仁?孰不為義」者,吳云:「賢者立言,無不為仁義,何必玄?」「勿雜也而已矣」者,前文云「惟聖人為不雜」,此云「忽雜也而已矣」,然則子雲之於玄,固以睎聖之事自任也。陸績述玄云:「雄受氣純和,韜真含道,通敏叡達,鉤深致遠,建立玄經,與聖人同趣。雖周公繇大易,孔子修春秋,不能是過。論其所述,終年不能盡其美。考之古今,宜曰聖人。」可以為知言矣。 注「雜則姦邪興」。按:世德堂本「興」作「生」。

    或問「經之艱易」。曰:「存亡。」或人不諭。曰:「其人存則易,亡則艱。延陵季子之於樂也,其庶矣乎!如樂弛,雖札末如之何矣。如周之禮樂庶事之備也,每可以為不難矣。如秦之禮樂庶事之不備也,每可以為難矣。」〔疏〕「或問經之艱易」者,問群經之中孰為難治,孰為易治也。「曰存亡」者,經有存有亡,全存者,易、詩、春秋是也;亡過半者,書、禮是也;全亡者,樂是也。「其人存則易,亡則艱」,司馬云:「『人』當作『文』,字之誤也。秦火之餘,六經殘缺,雖聖賢治之亦未易悉通。」俞云:「今以下文證之,頗以溫公之說為然。下文曰:『延陵季子之於樂也,其庶矣乎!如樂弛,雖札末如之何矣。』夫人如延陵季子,而樂弛則無如何,是所重者在於文,不在其人也。下文又曰:『如周之禮樂庶事之備也,每可以為不難矣。如秦之禮樂庶事之不備也,每可以為難矣。』是難不難由於備不備,益足見經之艱易存乎文矣。」按:司馬、俞說是也。上文「存亡」,即指經之存亡。謂經之難易,視其書之完闕何如耳。義本自憭,而或人不諭,故釋之曰:「其文存則易,亡則艱。」其文者,經文也。若云「其人」,則上文漫云存亡,絕無主名,孰能知其所指?法言雖簡奧,亦安有故作廋辭如此者?且其人云者,謂作經之人耶?謂說經之人耶?經師代有,求則得之,存亡之云,於義無當。若夫作者之聖,長往不返,必遇其人而後可言治經,將終古無此事,何以云「在則人,亡則書,其統一也」耶?蓋「文」之駁形似「人」,校書者習知中庸「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遂臆改為「人」字耳。陸士衡演連珠:「問道存乎其人。」李注引法言:「或問經難易。曰:其人存則易,亡則難。」士衡所謂存乎其人,不必用法言語。而據李注,則唐初所行法言,此「文」字已作「人」,其誤為已久矣。「延陵季子之於樂也,其庶矣乎」者,史記吳太伯世家云:「季札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漢書地理志會稽郡有毗陵,注云:「季札所居。」顏注云:「舊延陵,漢改之。」越絕書吳地傳云:「毗陵,故為延陵,吳季子所居。」又云:「毗陵上湖中冢者,延陵季子冢也,去縣七十里。」江氏永春秋地理考實云:「晉置延陵縣,宋熙寧中省為鎮,在鎮江府丹徒縣南三十里。」按:延陵季子亦稱延州來季子,見左傳襄公篇,彼孔疏云:「蓋並食二邑,故連言之。」則州來或後所益封。他書多止稱延陵季子。季子請觀於周樂事,詳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如樂弛,雖札末如之何矣」者,說文:「弛,弓解弦也(一)。」引伸為凡廢解之稱。藝文志云:「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二者相與並行,周衰俱壞。樂尤微眇,以音律為節,又為鄭、衛所亂,故無遺法。漢興,制氏以雅樂聲律世在樂官,頗能記其鏗鏘鼓舞,而不能言其義。」按:此舉證以明文存則易,文亡則艱之義。魯備四代之樂,季札得以遍觀,故聞音知政如此。若使生今之世,樂無遺法,則雖以札之見微而知清濁,亦無所用其聰焉矣。「如周之禮樂庶事之備也,每可以為不難矣」者,此又因論經而推之於一切制度文為也。司馬云:「監於二代,曲為之制,事為之防,學者習之,固無難矣。」「如秦之禮樂庶事之不備也,每可以為難矣」者,司馬云:「秦訕笑三代之禮樂,屏而去之,自為苟簡之制。後之學者,求先王之禮樂於散亡之餘,誠亦難矣。」

    (一)今本說文「解」下無「弦」字。

    衣而不裳,未知其可也;〔注〕有上無下,猶有君而無臣。裳而不衣,未知其可也。衣裳,其順矣乎!〔注〕三桓專魯,陳恒滅齊,王莽篡漢,三姦之興,皆是物也。〔疏〕此明上下綱紀之為自然,去之則不可以為治也。「衣裳,其順矣乎」者,繫辭云:「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九家易云:「衣取象乾,居上覆物;裳取象坤,在下含物也。」虞注云:「乾為治,在上為衣,坤下為裳。乾坤萬物之縕,故以象衣裳。乾為明君,坤為順臣,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故天下治。」蓋取諸此也。 注「有上無下,猶有君而無臣」。按:「有君無臣」,公羊傳僖公篇文。漢書王褒傳云:「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明其一體,相待而成。有君而無臣,春秋刺焉(一)。」鹽鐵論論誹云:「故雖有堯之明君,而無舜、禹之佐,則純德不流。故春秋刺有君而無臣。」

    (一)今本漢書王褒傳中無此文。

    或問「文」。曰:「訓。」〔注〕訓,順。問「武」。曰:「克。」〔注〕克,能。未達。〔注〕不諭。曰:「事得其序之謂訓,〔注〕順其理也。勝己之私之謂克。」〔注〕惟公亮也。〔疏〕「事得其序之謂訓」者,序者,敘之假。敘為次第,故以敘釋訓。訓即順也。爾雅釋詁云:「順,敘也。」左傳昭公篇云:「經緯天地曰文。」服虔注云:「德能經緯順從天地之道,故曰文。」「事得其序」,即順從天地之道之謂也。「勝己之私之謂克」者,此本論語「克己復禮」。彼馬注云:「克己約身。」皇疏以為約儉,劉疏以為約束,皆不如子雲勝己之私之說之精。左傳昭公篇引孔子曰:「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孔疏引劉炫云:「克訓勝也,己謂身也。身有耆欲,當以禮義齊之;耆欲與禮義交戰,使禮義勝其耆欲,身得歸復於禮,如是乃為仁也。」朱子論語集注云:「克,勝也;己,謂身之私欲也。蓋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壞於人欲,故為仁者,必有以勝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復全於我矣。」皆本子雲為說,實較馬義為長。劉疏乃云:「法言謂勝己之私之謂克,此又一義。劉炫援以解左傳『克己復禮』之文意,指楚靈王多嗜欲誇功伐而言。乃邢疏即援以解論語,朱子集注又直訓己為私,並失之矣。」此則墨守季長,意存伐異,非篤論也。勝己之私則寡欲,所謂剛者彊志不撓,武之至也。逸周書謚法云:「剛彊理直曰武。」然則孔子以為仁,子雲以為武者,仁是克己之效,武則克己之德也。注「訓,順」。按:訓、順並從川聲,音、義俱同,古書互為通用。洪範:「于帝其訓,是訓是行。」宋微子世家「訓」皆作「順」。詩烈文:「四方其訓之。」左傳哀公篇引作「順」。本書修身:「上士之耳訓乎德,下士之耳順乎己。」亦訓、順互文。說文:「順,理也。」漢書韋玄成傳:「五品以訓。」顏注云:「訓,理也。」 注「克,能」。按:「克,能」,爾雅釋言文。洪範:「二曰剛克,三曰柔克。」馬注云:「克,勝也。」鄭注云:「克,能也。」按:能亦勝也。史記田敬仲世家:「寡人弗能拔。」索隱云:「能猶勝也,言不勝其拔。」勝之本義為任,引伸為力能過之。能義亦然。能從聲,古音奴來或奴代切。今才能、知能字轉奴登切,而訓勝者乃以耐為之。下文云:「勝己之私之謂克。」明克是勝。李訓為能者,能,奴代切,即今「耐」字也。 注「不諭」。按:論語云:「樊遲未達。」皇疏云:「達猶曉也。」曉、諭同義。 注「順其理也」。按:釋名釋言語云:「順,循也,循其理也。」 注「惟公亮也」。按:勝私則公,公則明,故云公亮。

    為之而行,動之而光者,其德乎!或曰:「知德者鮮,何其光?」曰:「我知,為之;不我知,亦為之,厥光大矣。〔注〕所謂大人用之,不為善惡改常;日月用之,不為賢愚易光。必我知而為之,光亦小矣。」〔疏〕「為之而行」者,施於事則無不通。「動之而光」者,發於身則令聞廣譽集之。詩假祿:「顯顯令德。」鄭箋云:「顯,光也。」又韓奕:「不顯其光。」箋云:「光,猶榮也。」行、光亦韻語。「知德者鮮,何其光」者,音義:「者鮮,悉淺切。」言世不好德,有德之士多隱沒不彰,安得榮顯?論語云:「子曰:『由,知德者鮮矣!』」王注云:「君子固窮,而子路慍見,故謂之少於知德。」朱子集注云:「德謂義理之得於己者,非己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實也。」劉疏云:「中庸之德,民所鮮能,故知德者鮮。」此諸說皆以知德為通曉道德,據法言此文,則子雲解此,乃以知德為能識賢德,知德者鮮,猶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之意。潛夫論德化云:「孔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仁斯至矣。』又稱:『知德者尠。』」其下云:「孝成終沒之日,不知王章之直;孝哀終沒之日,不知王嘉之忠也。」是王符以欲仁為思仁人,知德為知有德,蓋論語古義如此。「我知,為之;不我知,亦為之」云云者,孝至云:「不為名之名,其至矣乎!為名之名,其次也。」即此文之義。

    或曰:「君子病沒世而無名,盍勢諸名卿,可幾也。」〔注〕盍,何不也。勢,親也。名卿,親執政者也。言何不與之合勢以近名也。此義猶王孫賈勸仲尼媚於灶也。曰:「君子德名為幾。〔注〕積德然後近名。梁、齊、趙、楚之君非不富且貴也,惡乎成名?〔注〕四國,漢時諸侯王。谷口鄭子真,不屈其志,而耕乎巖石之下,名振于京師。豈其卿!豈其卿!」〔注〕審乎自得而已矣。慨夫逐物以喪真,而不能求己以絕偽。〔疏〕「君子病沒世而無名」,論語衛靈公文。彼文作「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集解云:「疾,猶病也。」此採論語義為說,其文不必盡合。孔子世家述此語「疾」亦作「病」,皆以詁訓字易之也。漢書王貢兩龔鮑傳引揚雄書作「疾沒世而名不稱」,此則依論語文改之。「盍勢諸名卿,可幾也」者,「盍勢諸」為句,「名」為句,「卿可幾也」為句。言君子貴名,何不以勢位為憑藉乎?沒世之名,苟位至九卿,則可幾幸得之也。漢制太常、光祿勳、衛尉、太僕、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農、少府為九卿,位高則易於樹立,祿裕則易於為善,是名與勢相因。下文梁、齊、趙、楚之君非不富且貴也,明勢即富貴之謂。音義:「幾,音機,下同。」司馬云:「幾,冀也。」按:檀弓:「其庶幾乎?」孔疏云:「幾,冀也。」晉世家:「毋幾為君。」索隱云:「幾,謂望也。」朱駿聲以為皆「覬」之假。「君子德名為幾」者,德名對勢名而言,藉勢位以傳者,為勢名;由德行而成者,為德名。君子所志,在此不在彼也。梁、齊、趙、楚之君,漢書引作「梁、齊、楚、趙」;惡乎成名,漢書引作「惡虖成其名」。司馬云:「言四王者非無勢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按:此破勢名之說,言無德而以勢,雖為侯王,猶不能成名,何有於卿也?「谷口鄭子真」者,地理志谷口屬左馮翊,注云:「九嵏山在西。有天齊公、五牀山、僊人、五帝祠四所,莽曰谷喙。」按:今陝西漢中府褒成縣地。華陽國志漢中士女讚自注云:「鄭子真,褒中人也,玄靜守道,履至德之行,乃其人也。教曰忠孝愛敬,天下之至行;神中五徵,帝王之要道也。成帝元舅大將軍王鳳備禮聘之,不應。家谷口,號谷口子真,亡漢中,與立祠。」漢書顏注引三輔決錄云:「子真名樸。」按:高士傳云:「鄭樸,字子真,不屈其志而耕乎巖石之下。」屈,漢書作「詘」。按:寡見「詘人而從道」,又「詘道而從人」;五百「或問聖人有詘乎」以下,「屈」皆作「詘」,此亦當依漢書。顏延年侍游蒜山詩,李注引亦作「詘」。又劉孝標辯令論注引作「不詘其節而耕乎」,漢書引無「而」字,「乎」作「于」。「名振于京師」,「振」漢書作「震」。司馬云:「李、宋、吳本『震』作『振』。」治平本作「震」,秦校云:「『震』當作『振』,音義可證。此『震』字依溫公集注所改,非其舊。」今據正。御覽八百二十二引亦作「振」。侍游蒜山詩注,又江文通詣建平王上書注,引皆作「震」,蓋依漢書改之。「豈其卿!豈其卿」者,此證德名之說,謂子真之得名何嘗以卿,非如俞說為對卿可幾而言也。注「勢親」至「名也」。按:李訓勢為親,又以名卿為親執政者,又云「與之合勢」,三句義不一貫,當有脫誤。吳云:「幾,近也。言何不附勢於有名之卿,可以近名也。」乃用李義而整齊其語。俞云:「二注大略相同,以下文求之,則似皆失其義,且失其讀矣。此當以『盍勢諸』為句。古勢力字止作『埶』,種蓺字亦止作『埶』,蓋本一字耳。『盍勢諸』即『盍蓺諸』,蓺猶樹也。襄三十一年左傳:『吾子盍與季孫言之,可以樹善。』正與此言『盍蓺諸』同意。『名卿可幾也』五字為句,名可幾是一事,卿可幾又是一事。下文『梁、齊、趙、楚之君非不富且貴也,惡乎成名』,是對『名可幾』而言;『谷口鄭子真不屈其志,而耕乎巖石之下,名振於京師。豈其卿!豈其卿』!是對『卿可幾』而言。」按:俞讀「盍勢諸」三字為句,甚是。而讀「勢」為「蓺」,殊不必然。至云名可幾是一事,卿可幾又是一事,下文兩節是分承此二義而言,尤悖楊旨。漢書引「盍埶諸?名卿可幾」,孟康注云:「言何不因名卿之勢以求名。」顏注云:「或人以事有權力之卿用自表顯,則其名可庶幾而立。」並與弘範語大同小異。惟韋昭注云:「言有勢之名(一),卿庶幾可不朽。」義最近之,特語未晰耳。 注「積德然後近名」。按:世德堂本無此注。漢書韋昭注云:「惟有德者可以有名。」即弘範義所本。顏云:「自蓄其德,則有名也。」則又用弘範語。積、蓄義同。 注「四國,漢時諸侯王」。按:世德堂本亦無此注。漢書諸侯王表云:「漢興之初,海內新定,同姓寡少。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剖裂疆土,立二等之爵。功臣侯者,百有餘邑;尊王子弟,大啟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轉,度河、濟,漸于海,為齊、趙;穀、泗以往,奄有龜蒙,為梁、楚;東帶江、湖,薄會稽,為荊、吳;(顏注:「荊、吳同是一國。」)北界淮瀕,略廬、衡,為淮南;波漢之陽,亙互九嶷,為長沙。」按:此為漢初之制,文、景以降,代有變置,梁分為五,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楚廢而復建。自元封元年齊王閎薨,無後,不復置齊國。故子雲之時,諸侯王國有梁、趙、楚而無齊,惟城陽、菑川、高密、膠東四國存,皆故齊地。吳云:「梁孝王武、齊懷王閎、趙敬肅王彭祖、楚孝王囂非不富且貴也,咸不修德,而何有成名?」按:梁、齊、趙、楚之君,猶泛言諸侯王,舉四國以統其餘耳,非指孝王等四君而言。

    (一)原本「名」下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或問「人」。曰:「艱知也。」〔注〕艱,難也。人之難知,久矣。堯、舜之聖,而難任人。莊周亦云厚貌深情。曰:「焉難?」〔注〕未諭其難,所以又問。曰:「太山之與螘、垤,江、河之與行潦,非難也;〔注〕形彰於外,視之易見。大聖之與大佞,難也。〔注〕物形外顯,人神內藏,外顯易察,內藏難明。烏呼!能別似者為無難。」〔疏〕「艱知也」,世德堂本作「難知也」。「太山之與螘、垤,江、河之與行潦,非難也」者,音義:「螘垤,上魚綺切,下徒結切。」說文:「螘,蚍蜉也。」爾雅釋蟲云:「蚍蜉,大螘;小者,螘。」詩東山毛傳云:「垤,螘冢也。」方言云:「垤,封場也。楚郢以南,蟻土謂之封垤,中齊語也。」又云:「蚍蜉,其場謂之坻,或謂之垤。」說文:「潦,雨水也。」詩采蘋:「於彼行潦。」毛傳云:「行潦,流潦也。」孔疏云:「行者,道也。」然則行潦,道路之上流行之水。孟子云:「泰山之於邱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司馬云:「言才德之大小著明者易知。」是也。「大聖之與大佞,難也」者,說文:「佞,巧讇高材也。」孟子云:「孔子曰:『惡佞,恐其亂義也。』」趙注云:「佞人,詐飾似有義者。」按:此文亦為王莽而發。「能別似者為無難」,音義:「能別似者,彼列切。俗本作『能參以似』,非是。」按:世德堂本依集注作「能參以似」。司馬云:「李本作『能別似』,今從宋、吳本。見玉參以珉,見珉參以玉,則真偽易知矣。」榮謂珉之亂玉,正由見玉者不能辨其為玉,見珉者不能辨其為珉,故或以玉為珉,或以珉為玉。若已知其為玉、為珉矣,則真偽既判,何用參為?吾子云:「或問蒼蠅紅紫。曰:『明視。』問鄭、衛之似。曰:『聰聽。』或曰:『朱、曠不世,如之何?』曰:『亦精之而已矣。』」能別似即精之之謂。精則能辨,能辨則物不能遁其情,而難知者為易知也。 注「艱,難也」。按:世德堂本無此注。 注「堯、舜之聖,而難任人」。按:堯典:「惇德允元,而難任人。」偽傳云:「任佞難拒也。」釋文:「而難,乃旦反。」本書淵騫:「昔在任人,帝曰難之,亦才矣。」彼音義亦云:「難之,乃旦切。」弘範此注,引以證艱知之義,則讀難如字。今按皋陶謨:「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時,惟帝其難之。』」說者皆讀此「難之」之「難」如字,與堯典「難任人」異義。而法言云:「昔在任人,帝曰難之。」明以堯典之「難任人」與皋陶謨之「帝其難之」同為一事,下文「大聖之與大佞,難也」,即任人難知之謂。是子雲固讀難任人之「難」如字也。蓋不易謂之難,知其難而慎之亦謂之難,詩桑扈孔疏云:「難者,戒懼之辭。」然則難任人猶云戒懼於佞人,不必讀乃旦反也。 注「莊周亦云厚貌深情」。按:列御寇篇引孔子曰:「凡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天猶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是亦謂人難知之語,故引以為證。

    或問:「鄒、莊有取乎?」曰:「德則取,愆則否。」〔注〕愆,過也;否,不也。「何謂德、愆?」曰:「言天、地、人經,德也;否,愆也。〔注〕論天、地、人經,是德也,不為過愆,可采取也。愆〔注〕欲問其義。語,君子不出諸口。」〔疏〕此問已見前篇。此重出之者,彼文猶云「取其少欲自持」,是必不得已而節取之。此則辭益嚴峻,直謂無可取也。言天、地、人而經者,易、春秋也。繫辭云:「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春秋繁露王道通三云:「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畫者,天、地與人也;有連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與人之中,以為貫而參通之,非王者孰能當是?」漢書眭弘等傳贊云:「幽贊神明,通合天人之道者,莫著乎易、春秋。」是也。莊周蔽於天而不知人,鄒衍無知於天地之間,故其言天、地、人皆繆於經義,是愆非德,執此以繩,則二子之無可取自見。非謂二子之言天、地、人有經有否也。「愆語,君子不出諸口」者,愆語謂不經之言。前文云:「言不經,非言也。」即「愆語,君子不出諸口」之義。 注「愆,過也」。按:說文「愆,過也。從心,衍聲」;或體「●,從寒,省聲」;籀文「諐,從言,侃聲。」 注「論天」至「取也」。按:此亦弘範不欲子雲於莊周有所訾議,故特曲解楊語,以阿其所好,而不復顧文義之不合也。 注「欲問其義」。按:世德堂本「問」作「聞」。俞云:「李於『愆』下出注曰:『欲聞其義。』是『愆』一字為句,或人問辭也。吳讀同。然義實未安。『愆』字當合下『語』字為句。愆語,過愆之言也。過愆之言,君子不出諸口,咸曰『恥言之也』,正得其義。或宋固以愆語連讀乎?」按:俞說是也。司馬云:「鄒、莊淫誕之語,君子所不道也。」則溫公固已作如是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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