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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不为臣故不言弑其君而言杀蔡侯申然则阍弑吴子余祭不见名不曰其君则何以谓之弑乎周官掌戮墨者使守门劓者使守关宫者使守内则者使守囿髠者使守积此皆刑人先王不以有罪而终废人者也然而太宰阍人言王宫每门四人而无其官盖所谓刑人者皆王宫而被刑者也大夫士不同各随其官而任之吾何以知其然楚鬻拳以兵谏楚子而自则楚人以为大阍犹有先王之旧典也谓之大夫士则已刑而去其位不可见名于其君谓之贱者则有职守于王之宫门不可言杀故虽不以君臣道而别乎贱者犹曰弑焉所以正人君之不能以其官也阍人之职潜服贱器不入宫贱器者任器之可以害人与兵同者也使吴子而能谨此虽刑人其何得肆乎而礼刑人不在君侧夫不在侧可也固不害其为门关内囿古之因材以用人虽籧篨戚施且不废况不幸而被刑者而公羊谷梁皆为君子不近刑人之说盖误矣左氏谓吴伐越获俘以为阍使守舟吴子观舟以刀弑之既言阍则不得使之守舟其事则是其言则非也谷梁谓寺人亦非是寺人奄也寺人掌王之内人及相道女宫出入之事何言不得近记礼者遂谓阍为门吏之贱古者不使刑人守门盖又公羊谷梁误之也

    左氏言蔡申事以为蔡昭侯将如吴诸大夫恐其又迁公孙翩逐而射之入于家人而卒则弑昭侯者翩也故杜预以翩为大夫据左氏记盗杀郑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事以为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五族之丧田者帅贼以杀三人书曰盗言无大夫焉今翩则蔡大夫何为不以名氏见而谓之盗耶盖左氏不了书盗之义或谓之非大夫或谓之贬辞故于盗杀卫侯之兄絷言琴张吊宗鲁仲尼曰齐豹之盗而孟絷之贼以齐豹为卫司寇守嗣大夫作而不义其书曰盗则意以翩为不义与盗同书而不得以名见也盖亦妄矣天下之恶孰大于弑君春秋未书加之辞以为极天下之辞不足以为贬姑着其实贱者弑书盗公羊所谓贱者穷诸盗者也齐豹之事固已不足信况此又施之翩乎是殆以文之锴射杀翩逐公孙辰杀公孙姓公孙旴而春秋见书公孙辰出奔吴因信其传而妄意之此事盖全无有公孙辰之奔累于申或别以他罪不可知要弑申者非翩盗非大夫既不得君蔡侯所以不言弑其君而谓之杀蔡侯申其不以君臣道者春秋之法也何大夫之云耶

    或曰未踰年之君无子则不计世不立庙踰年则计世立庙乎曰然齐荼是也齐荼未踰年之君也陈乞弑之而立阳生矣齐人不以计世立諡而曰安孺子然而春秋书曰陈乞弑其君荼是成其为君也安有君而不计世乎不諡不庙齐人之失也然而阳生当立者也而未君齐荼不当立者也而已君当立不当立者其人也成君不成者者其义也春秋不以人废义不以义废人各以立权之而已故晋奚齐齐荼皆不当立也奚齐未踰年不成其为君荼既踰年不夺其为未成君而弑必有如商人者焉然後以义断之故以商人君舍当立必有如阳生者焉然後以人正之故不以荼君阳生春秋之义深矣阳生之事公羊载景公初欲立舍而乞从之阳生以问乞乞曰千乘之主将废正而立不立必杀正者则阳生固正矣左氏言齐燕姬生子不成而死诸子鬻姒之子荼嬖诸大夫恐其为太子而请之景公不从公疾高国立荼寘羣公子于莱公卒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奔卫公子鉏公子阳生奔鲁吾以两传参之燕姬者嫡夫人也既生子不成而死则景公无嫡子矣所谓羣公子者皆庶子也阳生长而荼幼此诸大夫所以不欲立荼而陈乞以阳生为正盖无嫡则立长者正也荼死虽阳生为之而以陈乞主弑者阳生君而荼废矣阳生既当立则义不可以君荼又不可以阳生而没荼之弑故推其本而加之乞则春秋盖正阳生也谷梁曰阳生入而弑其主以陈乞主之何也不以阳生君荼何也阳生正荼不正不正则其曰君何也荼虽不正已受命矣此其说是也公羊谓以当国之辞为谖也失之矣盖公羊不知立子以长之义也

    楚灵王之死观从矫蔡朝吴之命而召公子比于晋与之盟因四族之徒以入楚杀太子禄而以公子比为王灵王闻之而缢春秋不坐观从书楚子比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于乾谿陈乞召公子阳生于鲁诬鲍牧而强与之盟以立阳生阳生立而杀孺子荼春秋不以阳生当弑而书陈乞弑其君荼者观从陪臣也不得君其君能为乱而已矣虽矫朝吴之命而召比使比而不从观从能自为乱乎观从不能杀太子禄而立公子比则灵王迁延于外犹未至于死则弑灵王者非观从所能为比为之也陈乞齐之执政也使荼不当立而阳生当立则其初以死争之可也既不能正而与高国共立荼矣则荼乞之君也乃伪事高国而去之卒逐二人而召阳生此岂阳生所能自为者乎阳生与荼不能两立涂之人所知也未有阳生立而荼可全者则弑荼者非阳生所能为陈乞为之也君子之断狱如是其微虽有大奸大恶无所遁其情不知者以彼初不闻其谋与乞泣而对朱毛以为可免也故曰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其是之谓乎

    宋公灭曹书入而不书灭此学者之所甚疑盖因伐曹将还曹人诟之公闻之怒命反之遂灭曹其事本左氏以为未足信然曹之灭见于公羊及史记皆同非特左氏一人之言也或者以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例推之以为但掳其君尔而曹实未尝灭则于他书无据未可以臆断故吾以为此春秋之义盖经之笔削有因事而着法者虽不尽以实见而其为法者大亦终不没其实以其为目者自後可以考也故宋未灭虢而前言灭下阳不嫌于速楚已入陈而後书入陈不嫌于缓灭与入之实固在但抑扬之不同尔然则曹已灭而不言灭犹之盂之会执宋公者实楚子也不与楚子得执宋公故分之在会之诸侯概言执宋公则此不与宋之灭曹故不言灭但记其入曹而执曹伯亦其义也入与灭本一事以重书则记灭不记入以轻书则记入不记灭但断此春秋遂终不然其灭亦必有以见之也左氏记弑君而以疾赴春秋从而书卒者三吾信其一而不信其二信者楚麇也不信者郑髠顽齐阳生也或曰事皆出于左氏何可以决择为异乎曰吾于左氏驳而不信者不独阳生也凡左氏所载事後世所宜据也然必核其本末而有验参于经而合然後其义之有所在左氏所不及者可以经求之不害其与经异若核之于本末而无验参之于经而不合考之于义无所在徒曰以赴告为辞则复何取于经乎麇之事吾以围之前见者知之亦以见于庆封之饰辞非吾敢臆决而髠顽与阳生皆无他见独左氏云尔经既无异辞事又无自来从为之告则不可强之为义则无说则吾何信乎或曰髠顽则然阳生先以季姬之故请师于吴欲以伐我及季姬嬖而辞师吴子怒故复与我伐之齐人用是弑阳生赴于其师如崔杼之弑庄公以说晋也此亦不然齐以阳生赴吴吴师不退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而还则齐固不畏吴也崔杼之弑庄公盖以说晋为辞尔非实为晋也阳生未见齐人有欲弑之者而吾自能败吴齐何惧而遽弑其君乎

    哀公用田赋季康子之为也左氏记季康子初使冉有问于孔子之言与春秋外传所载虽异而实同哀公之赋不用此乃推丘以上之赋而均之夫屋井邑之民经固书用田赋矣盖是时自季氏作三军之後凡国中之赋皆入于私室其存于公家者无几而季康子又率其意而妄取之故夫子以为若子季孙欲行而法也则有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左氏外传所记畧同则论语所谓季氏富于周公者谓其所取多于周公之旧典而学者乃以贫富论周公周公岂以富称者哉冉求不能救故哀公遂行书于春秋欲吾徒共暴冉求之罪则言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地贡之外又计口出泉郑氏以汉法凖之言汉算民泉谓之赋以为固古之旧名则太宰之九赋也诸侯与三等采地亦各有赋皆歛之于其君而贡于王然九赋言财贿则非特泉而已郑氏谓各入其所有谷物以当赋泉之数其理宜然矣以其为常赋故立之为定名军赋非常赋也有军旅之事乃征之则县师稍人所言者是已郑氏注小司徒以司马法推畿内采地自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积十井为通合三十家出马一匹士一人徒二人十通为成合三百家出革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杜氏注作丘甲以邦国井田自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合十六井出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合六十四井出长毂一乘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其法虽未必尽然大体或不过是以其非常赋故不立为定名时赋取之而已要之先王军赋皆成于乘乘者甸之所出也甸方八里司马法积十井为通积十通为成成方十里则井田之甸而多于甸二里者包沟洫在其间也采地之成邦国之甸均于出革车一乘则其数同矣故稍人言丘甸之政令礼言惟社丘乘供粢盛或谓甸为乘者以赋所出名也军赋皆成于乘则凡师旅之事当自甸为之而成公作丘甲子产作丘赋皆不本于甸而本于丘此其所以为厉民也赋有口赋有军赋口赋常赋也卿大夫国中自六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者是也公言二吾犹不足者是已成公作丘甲则军赋也甲者甲士也古者谓甲士皆为甲如郑子孔言以子革子良氏之甲守臧孙纥言甲从已聊叔纥言帅甲犯齐师楚商臣言以宫甲围成王赵鞅言晋阳之甲王子朝言郊要饯三邑之甲者是矣军赋成于乘而後始出甲士三人今以丘为之举甸之法而加之丘也作者犹县师言作其衆庶稍人言作其同徒輂辇者也左氏以为有齐难盖因难作而起之用已则止非若税亩遂常行而不废故不言初而谷梁以为甲胄之甲谓使丘民为农而为工之事误矣夫苟以农为工之事则井邑与甸之民皆可为何独施于丘乎哀公用田赋亦军赋也军赋自丘而上方出马一匹牛三头则自丘而下为邑为井为屋为夫者皆未有赋今推丘以上之赋而均之夫屋井邑之民此所谓田赋也盖亩百为夫一夫受田百亩至于邑皆井田之民以其通夫屋井邑皆赋不可为一名故总谓之田左氏与国语载孔子告冉有之言虽不同而其详皆可考左氏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无以田赋将又不足所谓丘亦足矣者自丘而上牛马之正赋也国语曰先王之制土藉田以力而眂其远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于是乎有□寡孤疾有军旅之入则征之无则已其岁收田一井出稯禾秉刍缶米不过也是所谓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者自丘而上以夫家之衆寡而为赋者也所谓田一井出稯禾秉刍缶米者自丘而下量出其地之所有而不为赋者今所出不过前三物物而使之出同徒輂辇牛马之赋则非古矣故皆言非周公之法盖作丘甲者犹止徵其人而用田赋者又徵其物自百亩之田无有免者则尤有甚于丘甲者也

    昭公夫人称孟子吴姬姓子子姓妇人以字系姓则夫人不当系宋姓三家皆不为说惟杜预以为谓之孟子若宋女吾初不敢以为然既而求子之义而不得至论语陈司败之言曰君娶于吴谓之吴孟子而礼坊记云鲁春秋去夫人之姓曰吴其死曰孟子卒而後翻然知讳不言姬氏而曰吴孟子者昭公也去吴号而存其为孟子者春秋也盖昭公之讳娶同姓不敢正其名曰夫人姬氏故冒宋姓以子称而又畏吴不敢废其国号故复系之吴夫不去国号而冒之宋是自暴也则存宋子之称以着其失而去吴号以全其讳者孔子为之义也郑氏谓孟子为且字其为哀公諡孔子曰尼父亦谓之且字犹云姑以是为言尔非正字也或曰人姓可以改乎是史之阙文也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以厚别也以春秋改之则不可昭公改而春秋因之则可春秋因文以为义者也或曰昭公娶同姓可谓大恶孰有大于文不讳而不书曰是安得不书夫人之恶孰有大于文姜之孙哀姜之丧还春秋且据其实而不敢没况孟子乎然君不君臣不可不臣父不父子不可不子春秋之教也娶于同姓昭公之罪吾国人安得弗夫人乎记曰夫人之不命于天子自昭公始春秋书曰孟子卒而不书夫人孔子去之也昭公不敢请于天子自不称夫人不称夫人自不得言小君则虽欲书夫人可乎孟子卒孔子与吊适季氏季氏不絻放絰而拜盖鲁人亦不以夫人丧之则季氏之为也孔子则不然吾君既已妻之矣讳而不夫人之可也吾国人不夫人之不可也故孔子虽老而吊季氏季氏不絻絰而拜以从主人之制乃孔子则以为当絻者春秋书孟子卒之义也吾故言春秋讳国大恶未有全没而不书者必婉其辞而微见之此之谓也

    左氏载吴以子服景伯之言不以哀公见晋侯既而悔之囚景伯景伯谓太宰曰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何以世职焉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杜预谓吴人信鬼故以诳之赵氏非之以为事同儿戱此与左氏载狄人败卫懿公囚史华龙滑与礼孔以逐卫人三人曰我太史也实掌其祭不先国不可得也乃先之其事适同杜预亦以蛮夷畏鬼故恐之以当礼神且赵氏疑吴方与晋争长必不肯率鲁以见晋此既不然则景伯之事亦诬矣岂当时有因缘卫事而为之说者乎然此哀公时事也若左氏亲见之必能辨其妄今既书之则左氏非哀公时人亦可见矣

    西狩获麟更东汉?纬之後妖诞之说固不胜辟亦不必辟特三家各为异论实有以启後世说者之妄则不得不辨盖是哀公从禽西郊而获麟尔其义则孔子为之也周之春夏之冬也春自狩之时先王以仲冬教大閲遂狩田以享蒸哀公非志于武事不得与桓公教大閲同辞故与春狩于郎一施之乃不曰地而曰西不使麟得为地有不言公狩不使麟得为公获而後因麟以起法也春秋所致意也而左氏谓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而後取之若然是叔孙氏之猎而其车子得麟也何以名狩乎谷梁谓引取之于其地非狩也非狩而曰狩以大获麟也此盖拘狩于郎于禚之例不知狩实非一地也此为春秋之变文若非狩而言狩是虚加之也公羊谓孰狩之薪采者也薪采盖微者何为以狩言之为获麟大之也麟者仁兽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反袂拭面涕沾袍公羊言薪采未必有意而为?纬者遂附成其说以麟为木精薪采者庶人燃火之意为汉兴之象其言经遂至此乎此皆三家畧知经絶于此为孔子所深致意而不知其说故各以其意妄言其事也详公羊言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孔子闻其获而曰孰为来?是微得其旨而不终其说古之圣人欲显其道而不能以迹示人者未尝不取类于物其在周易则谓之象乾以龙象圣人而潜见飞跃之节可求矣渐以鸿象贤者而进退邪正之义可明矣孔子非有意于麟而麟适获因之以伤其道有不得而言者也明矣姑着其实而絶笔于是而已矣顔渊死子哭之恸曰天丧予拭面沾袍之事又安可谓之无欤

    春秋考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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