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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丽芙小姐总是说上帝照料一切,她现在还是用丝毫不减的信念重申这一点,只不过她小心地用她那充满活力的女低音补充说,如果你能的话,不要它也无妨。

    “那么你能吗?”埃勒里以些许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因为他是个出名的异教徒,而且他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从床上被挖起来,听梅丽芙小姐说这些古怪的话。他打算把她遣走然后回床上去。

    “我能吗?”梅丽芙小姐绷着脸复述,“我能!”接着她取下帽子。除了不很恰当的前卫设计使得那帽子看起来像个汤盘外,埃勒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疲惫地对着她眨着眼,“看看这个!”

    她把头低下来,在那恐怖的一瞬间埃勒里还以为她要祷告。不过她修长的手指很快地举起来,把左太阳穴边的红色头发拨开,然后他看到头发下面有一个疙瘩,大小有如鸽蛋,颜色则像腐坏的肉。

    “老天,”他坐直起来并叫道,“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梅丽芙小姐镇静地把头发整理好并戴回帽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糟了,”梅丽芙小姐跷起她修长的腿并点了一根烟,“头痛几乎都消失了,冷敷及按摩……你知道这个方法吗?我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试图消肿。你应该看看它在凌晨一点钟时的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把单车泵放在我的嘴巴里不停地打气一样。”

    埃勒里搔着他的下巴:“没有弄错吧,我相信?我——呃——我又不是内科医生,你知道的……”

    “我需要的,”梅丽芙小姐打断他的话,“是一个侦探。”

    “可是这——”

    软呢外套下的宽肩耸了耸:“这不重要,奎因先生,我是说我的头被打了。我是个强壮的女人,你看得出来,六年来,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护士,我身上不知多了多少擦伤和疤痕。我以前有一个病人,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踢我的胫骨。”她叹口气,一抹奇怪的光芒闪过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又抿紧了一点,“是别的东西,你晓得,可笑——的东西。”

    一阵短暂的宁静笼罩了埃勒里的起居室,埃勒里气恼地感到皮肤发痒。梅丽芙小姐的声音里有着深沉空洞的幽冥呢喃。

    “可笑?”他复述着,伸手寻找香烟盒的慰藉。

    “很古怪,很令人不安,住那房子里你很自然有此感觉。我并不是个神经质的女人,奎因先生,但我要不是觉得这么做实在太丢脸的话,几个星期前我就辞掉工作了。”

    望着她冷静的眼神,埃勒里想,寻常的鬼魂若莽撞地找上她,那八成是自找麻烦。

    “你该不是这么迂回地要告诉我,”他轻快地说,“你目前受聘的屋子闹鬼?”

    她哼了一声说:“闹鬼!我才不相信那种无稽之谈,奎因先生,你是在嘲笑我吧——”

    “我亲爱的梅丽芙小姐,多么迷人的想法呀!”

    “此外,有谁听过鬼魂还会对着人的头打气的?”

    “绝佳的论点。”

    “是不一样的东西,”梅丽芙小姐满怀心事地说,“我无法确切地描述,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一直等一直等却不知道它会从哪里来——更有甚者,到底会是什么事。”

    “显然这个不确定性已经消失了,”埃勒里冷冷地说,眼睛仍望着她头上的大汤盘,“或者你的意思是说,你所预期的攻击并非向着你来的?”

    梅丽芙小姐冷静的双眼睁大起来:“但是,奎因先生,并没有人袭击我!”

    “你说什么?”埃勒里以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是说我被袭击了,但我相信那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刚好碰上罢了——”

    “怎么说?”埃勒里厌烦地问,闭上双眼。

    “我不知道,这是最可怕的一点。”

    埃勒里优雅地把手指压在太阳穴上,呻吟着说:“噢,噢,梅丽芙小姐,我们组织一下好吗?我已经坠入五里雾中了。你究竟找我何事?有人犯了罪吗——”

    “唔,你知道,”梅丽芙小姐生动地叙述着,“原隆先生是个古怪的小老头,他又这么孤立无助,我真的为这个可怜的老家伙难过,而且他们还偷了他那块上头有奇怪动物纠结盘缠的制门器……好啦,这就更让人怀疑了,你不认为吗?”她停下来,用有刺鼻消毒药水味道的手帕轻按嘴唇,胜利地微笑着,似乎认为自己这段奇特的演说已经解释清楚了。

    埃勒里敲了四次香烟才有办法让自己开口说话:“我听到你说的是制门器吗?”

    “没错,你知道,就是那种被人们用来放在地上保持房门开着的东西。”

    “是的,是的,被偷了,你说?”

    “唔,它不见了。昨晚我的头被打之前它还在那里,我亲眼看到,就在书房门边。没有人曾对它多看一眼的,而且——”

    “不可思议,”埃勒里叹道,“一个制门器。在小偷盗案中鉴赏力算很不错的,我应该这么说!呃——奇怪的动物?我相信你还提到什么纠结盘缠之类的?我恐怕无法从你的描述中想象出那奇怪动物的模样,梅丽芙小姐。”

    “像蛇一样的怪物,在房子里到处都是。龙,我想你会这么称呼它,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说有人真正看过,只除了酒精中毒者的呓语之外。”

    “我开始,”埃勒里反射性地点点头并说道,“懂了。这位老先生,原隆——我猜想他是你目前的病人?”

    “没错,”梅丽芙小姐轻快地说,“慢性肾脏病。联合诊所的苏堤医师几个月前取出了原隆先生的一个肾脏,这可怜的人现在还在复原期中。他已经相当老了,你晓得,他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手术相当危险,但是苏堤医师必须——”

    “讲重点,梅丽芙小姐。我相信我能了解。毫无疑问,你这位独肾的休养病人是日本人?”

    “是的,我第一个日本病人。”

    “你这样说,”埃勒里笑着说,“好像年轻女性讲自己第一次怀孕的经验……好了,梅丽芙小姐,你那位日本人、那个不安分的制门器还有你头上那个大疙瘩都使我产生很大的兴趣。如果你肯等一会儿我的话,我先去换件衣服,再跟你一起去远征。在路上你或许可以用比较理性的思维顺序把整件事告诉我。”

    坐在埃勒里丑陋但马力强劲的车子里,梅丽芙小姐看着城市一英里一英里地消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了她的故事。她是由苏堤医师推荐来看护年老的日本绅士原隆次郎先生的,他在他的位于西契斯特的庄园里静养。在她踏进房子的那一刹那间——据梅丽芙小姐的描述那是一间古旧宜人非日本式的房子,占地好几英亩,屋后石堆直伸入波浪汹涌的海中——她就深为某种压迫感、某种莫名的不安而困扰,她无法确切指出原因何在。或许是因为这幢殖民风格宅第的装潢方式,屋子里就像个东方的博物馆,她说,充满了奇异的外国家具、陶器和图书等等。

    “连闻起来都有外国的味道,”她好看地皱皱眉,“一股挥之不去的甜味……”

    “一种老时代的气味吧?”埃勒里喃喃着,他一边忙着开快车一边专心地听,“对不可见的东西,那就只有依赖我仍四下接收讯息的耳朵了,梅丽芙小姐,或许那只不过是香?”

    梅丽芙小姐不知道。她是稍微有一点心灵感应,她解释道,或许这可以说明她何以有这些敏感,也可能,她继续说道,是因为屋子里住的那些人。虽然实情如何只有上帝知道,她虔诚地说,但屋子里这些人表面上都处得非常好,只除了丽缇蒂兰·加兰。原隆先生是一个十分富有的东方古玩进口商,他住在美国已超过四十年,早已美国化了,事实上他还娶了一位离过婚的美国女人,她后来死了,留给她的东方鳏夫一大堆美好的回忆、一个高大的踢足球的儿子和一个酸溜溜难伺候的老处女妹妹。比尔,原隆先生的继子,他保留母亲的娘家姓氏加兰,他很喜欢他的东方继父,最近这几年,照梅丽芙小姐的说法,实际上已经由他来经营老日本人的事业了。

    至于丽缇蒂兰·加兰,比尔的姨姨,她使每个人的日子都变得难过。丽缇蒂兰公然悲叹残忍的命运害得她不得不依赖她所谓的“异教徒的慈悲”过活。梅丽芙小姐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女人还以轻蔑的态度加上各种尖酸刻薄的话来回报慷慨供养她的施恩者,这实在“近乎可耻”。

    “异教徒,”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着,同时把车转进沛尔翰高速公路,“或许正因为这样,梅丽芙小姐。不同文化、不同国度的事物通常会让我们不舒服……对了,那个制门器值钱吗?”——这么普通物品的失盗折损了他不少脑细胞。

    “喔,不,只值几块钱,我有一次听到原隆先生这么说的。”接着梅丽芙小姐就把制门器轻松地丢到一旁,继续叙述她的故事中更戏剧化的部分,她的脸随着故事的鲜活而露出光芒,她的叙述也加添了悬疑和恐怖的气氛。

    前一个晚上,她到楼上房子后端的房间照料病人上床,等他睡着之后,她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她下楼到图书室,那就在老人书房的隔壁,静静地看了一小时书。她记得整幢房子很安静,也记得壁炉炉架上的日式小钟的滴答声很大。从晚餐后她就一直忙着照顾病人,她根本不知道屋里其他人在什么地方,她猜想大家都睡了,因为已经十一点多了……说到这里,梅丽芙小姐冷静的眼睛不再冷静了,它们反射出一些不愉快但又有些兴奋的神采。

    “那里面极为舒适,”她以低沉不安的声音说道,“而且那么安静。我把灯放在我的左肩后方,我看的是《白衣女郎》——是关于一个美丽的年轻护士,她接了一件看护的个案,然后与秘书坠入爱河……反正,我在看那本书,”她很快地继续,有一点脸红,“然后屋子里开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起来,没错,好像有什么蠢蠢欲动起来,不是因为书的内容。那是一本非常好的书,奎因先生。时钟还在滴滴答答,我听得到屋后潮水打上岩石的声音。突然间我开始发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全身一阵冷。我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书房的门是敞开的,但里面一片漆黑。我——我想我觉得有一点可笑,我听到声音!”

    “你认为你听到什么?”埃勒里耐着性子问。

    “我真的不知道,我没办法描述它,一种滑行的声音,像是一个——一个——”她犹豫着,然后突然说出,“喔,我知道你会笑我,奎因先生,可是那就像一条蛇!”

    埃勒里没有笑,群龙在碎石路上跳舞。他叹口气说道:“还是像条龙,如果你能想像出龙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呃,梅丽芙小姐?顺便,你有没有在收音机里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一片阿司匹林掉在一杯水中,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在海里潜水。非常强大的东西,人的想象力……那这个不同凡响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原隆先生的书房,从黑暗之中。”梅丽芙小姐粉红色的皮肤瞬间苍白了,她的眼睛因为一闪而逝的恐惧而发亮,“我不喜欢有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我起身去调查。这时——这时书房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喔,”埃勒里以完全不同的语调说着,“你还是不顾一切开了门去调查吗?”

    “我很笨,”梅丽芙小姐喘息着,“有勇无谋,真的。那里面有危险,但我一向很呆,我把门打开,我才开了门像个白痴一样地看着漆黑一片,我的头就被打了,我真地看到星星了,奎因先生。”她笑着,但并不是因为快乐,而是一种绝望的笑,然后她转头看他,似乎要寻求安慰。

    “不管怎么说,”埃勒里喃喃说道,“你非常勇敢,梅丽芙小姐。然后呢?”他们已经转到波士特路朝北行驶。

    “我大概有一个钟头时间失去知觉。醒过来时,我还是躺在门槛上,一半在图书室,一半在书房。书房里还是很黑,什么都没变……我把书房的灯打开四下看看,似乎都一样,你知道,只除了制门器,它不见了,我才知道为什么门会那样突然自己关起来。很可笑,不是吗?……当晚大部分的时间我都用来消肿。”

    “那么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昨晚的事?”

    “呃,没有。”她脸皱着,非常专注地凝视挡风玻璃说,“我不知道我这么想对不对,但如果说屋子里有某人——某人意图杀人,我不想打草惊蛇,我不要他认为我察觉出什么。事实上,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埃勒里一言不发——“今天早上每个人都还是一样,”暂停一会儿后梅丽芙小姐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休假,你知道,所以我可以到城里来,不必听丽缇蒂亚那些闲言碎语。没有人会关心的!这事很蠢,不是吗,奎因先生?”

    “就是这一点使我感到兴趣的。我们在这里转弯,对吧?”

    当一位带着戒惧眼神的女仆为他们打开前门,并引导他们来到一间高贵的接待大厅时,有两件事袭上了埃勒里的心头。一件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另一件则是这里面非常不对劲。第一个印象是起因于具有明显东方风格的家具摆设——地上柔软的长毛地毯是东方编织的,一张镶了珠母贝的柚木桌,一盏形似凉亭的挂灯,大量的菊花,绣着彩色群龙的挂饰……第二件则困扰着他。或许是因为女仆的苍白,或许是因为飘散的香气,一股持续不断的甜香,就像是梅丽芙小姐所描述的,浓浓地萦绕在空中,使他发腻,他马上就觉得需要新鲜空气了。

    “梅丽芙小姐!”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埃勒里很快地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双颊瘦削、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从门口走向他们。埃勒里可以看出他身后就通向梅丽芙小姐所提到的图书室。埃勒里回过身,赫然发现梅丽芙小姐的双颊绯红。

    “早安,古柏先生,”她抽了一口气说道,“我要你见见埃勒里·奎因先生,我的朋友。我碰巧遇到他——”他们预先编了一个故事来解释埃勒里的造访,不过原本没打算一定要用。

    “是,是,”那个年轻人激动地说,几乎没有瞄一眼埃勒里。他扑向梅丽芙小姐,抓住她的手,她的双颊更为绯红,“梅丽芙,老次郎到底在哪里?”

    “原隆先生?怎么,他不是在楼上他的——”

    “没有,他不在,他不见了!”

    “不见了?”护士张口结舌地跌坐在一张椅子里,“怎么会,昨晚我亲自送他上床的!早上我要离开屋子前,我看过他的房间,他还在睡……”

    “不,他没有,他弄了个假人——我相信是他弄的——然后用床单盖起来。”古柏来来回回地走动,不停地绞着手指,“我就是搞不懂。”

    “对不起,”埃勒里温和地说,“我对这种事情有点经验。”那个高个子年轻人陡然停步,朝他抛来一个惊讶的眼神,“我知道你这位原隆先生是一位老人。他或许太过火了,很可能他只是在跟你们大家玩个老人家的典型恶作剧。”

    “老天,不是!他像猎狗一样精明,而且日本人不习惯幼稚的恶作剧。有一些古怪的事,毫无疑问,奎因先生……奎因!”古柏突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埃勒里,“老天,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奎因先生,”梅丽芙小姐沮丧的声音说道,“是一位侦探。”

    “当然!我想起来了。你是说你——”那年轻人看着梅丽芙小姐时身子挺直起来。在他坚定的审视之下她再度脸红了,“梅丽芙,你知道一些事!”

    “只是小枝节,”埃勒里低语,“她告诉我她所知道的事,但那还不足以引发我的好奇心。你知道吗,古柏先生,原隆先生的制门器不见了?”

    “制门器……喔,你是说他放在书房的那个诡异玩意儿。不可能,我昨天晚上还亲眼看到它——”

    “喔,真的!”梅丽芙小姐哭着说,“而且——而且还有人打我的头,古柏先生,然后把它拿走了……”

    年轻人脸都白了:“什么,梅丽芙。我是说——那实在太野蛮了,你有没有受伤?”

    “喔,古柏先生……”

    “哎,哎,”埃勒里严肃地说,“你们先别这么感伤。对了,古柏先生,你到底在这件奇怪的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梅丽芙小姐叙述问题时忘了提到你的名字。”

    梅丽芙小姐的脸又红了,想必会红得发亮。这一次埃勒里看她的眼神真的发亮起来,他突然有个念头,想到梅丽芙小姐在看一本爱情小说,书中年轻美丽的护士爱上了病人的秘书。

    “我是老次郎的秘书,”古柏简短地说,“嘿,老兄,那个讨厌的制门器和原隆的失踪会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埃勒里说道,“就是我要查明的。”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梅丽芙小姐以水汪汪的祈求眼神望着埃勒里,好像在请求他保守她的秘密,“有没有其它东西不见了?”

    “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年轻人,”一个女声从图书室门口传过来,“不过,谢天谢地!异教徒走了,带着行李,摆脱他真好,我说。我总是说那个偷偷摸摸的黄色魔鬼不会有好下场。”

    “丽缇蒂亚·加兰小姐吧,我相信?”埃勒里叹道,从梅丽芙小姐和古柏先生僵直的背脊以及阴沉的脸孔上,明显地,答案完全正确。

    “别搅和了,丽缇蒂亚姨姨,看在老天的分上。”一个男声在她身后忧心地说。她把她的长裙甩一边哼了一声。

    比尔·加兰是个高大的人,涨红的脸孔,充血的眼睛,看起来他好像整夜没睡,衣服也凌乱下垂。他的姨姨活生生一如梅丽芙小姐所描述的,甚至犹有过之。她苗条得近乎憔悴,她似乎是由鲸须、硬橡胶和刻薄所组成的——一个五十岁的高大女魔,眼神有着某种疯狂,穿着的是战前款式的服装。埃勒里还真期望看到她的舌头是分叉的,可是她紧紧地闭着嘴巴,从那以后就倔强地保持沉默,只是恶毒而专注地瞪着他看,让他打心里不舒服。

    “行李?”埃勒里自我介绍以后,大家走向图书室时他开口问。

    “嗯,他的皮箱不见了,”加兰哑声说道,“还有他的衣服也不见了——不是全部,只有几套衣服和一些手饰。我问过所有仆人,没有人看到他离开屋子。我们已经找遍整个房子的角落、缝隙以及每一英寸地板,他就这么消失了……老天,一团糟!他一定是疯了。”

    “半夜里溜走的?”古柏用手拂过头发,“但是他并不疯,加兰先生,你知道的。如果他走了,那一定有重大的理由。”

    “你们有没有找过纸条?”埃勒里心不在焉地问着,四下张望。那股浓郁的香味随着他们到了图书室,香气与东方的家具配合得天衣无缝。那扇他相信是通往失踪日本人书房的门关着。埃勒里穿越房间打开它。书房里还有另一扇门,显然是通往大厅的边间。那么前一个晚上攻击梅丽芙小姐的人,很可能是由这个门进入书房。可是为什么他要偷走制门器呢?

    “当然,”加兰说。众人跟着埃勒里走进了书房,困惑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是什么也没有,他没留下只字片语就走了。”

    埃勒里点点头。他跪在厚厚的东方地毯上,在图书室房门后面几英尺之处,检查毯毛被压平的一块长方形区域。有个极为沉重、大约六英寸宽、一英尺长的东西,放在那个地方很久了,毯毛被极均匀地压平,八成是很沉重且持续的压力所造成,毫无疑问,就是那失踪的制门器。他站起来,点了一根烟,坐到一张大型桃花心木椅子的扶手上,扶手上刻着莲花和龙的图形并镶了珠母贝。

    “你不认为,”梅丽芙小姐怯怯地建议,“我们应该报警吗?”

    “不急,”埃勒里说着并轻快地挥挥手,“我们坐下来讨论一下。一个人没有解释地离开自己的家并不犯法——即使他,加兰小姐,是个异教徒。我甚至还不能确定有什么不对劲,黄种人的思考模式和我们并不相同。这件制门器失盗倒挺令人好奇的。哪位可以把这玩意儿描述给我听听?”

    梅丽芙小姐看起来很想开口,其他人则彼此面面相觑,但似乎无奈地说不出话来。

    最后比尔·加兰拢起他的宽肩吼道:“嘿,听着,奎因,你分明不肯正视问题。”他看起来既忧虑又憔悴,仿佛有只神秘的小虫在啮咬他的良心,“就算不通知警察,至少也该联络老次郎的律师。我一定要报——”

    “你得要服从你自己良知的指挥,毫无疑问,”埃勒里轻轻说着,“但你若愿意听我劝,那就让谁描述一下这个制门器来给我一点启发吧。”

    “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年轻的古柏说道,用他那白皙、犹如音乐家的手指把稀疏的头发往后一梳,“因为我曾经拿过这种东西好几次,甚至签收货到时的快递收据。它有六英寸宽,六英寸高,一英尺长,外形是完美的矩形,除了作为装饰的浅浮雕——龙。典型的日本传统手工艺品,没有什么特别的。”

    “异教徒的偶像崇拜,”丽缇蒂亚小姐直截了当地说,她那蛇样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仇恨之火,“魔鬼!”

    埃勒里看看她,然后说:“梅丽芙小姐告诉我那个制门器并不值钱。”——古柏和加兰点点头——“它的成分是什么?”

    “天然的滑石,”加兰说道,他的表情还是很忧虑,“你知道,就是那种细致光滑的矿石,在东方被大量使用的——正式一点说是冻石,也就是云母。次郎进口了好几百件用这种材料制成的小器具。”

    “喔,这制门器是从他的古玩店中买来的吗?”

    “不,它是四五个月之前老人的一个朋友到日本旅行时寄来给他的。”

    “白人吗?”埃勒里突然问道。

    众人一脸茫然。最后,古柏带着不安的笑容开口:“我想原隆先生没提名字或说过任何有关此人的事,奎因先生。”

    “我知道了,”埃勒里说着,然后他静静地抽了一会儿烟,“寄来的,呃?快递?”——古柏点点头——“你是一个有条理的人吗,古柏先生?”

    那秘书看起来很惊讶:“你说什么?”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秘书都有保存东西的悲惨习惯。我能不能看看快递收据呢,拜托?证据总是比证词好,每一个律师都会告诉你这一点。这收据或许可以提供一个线索给我们——寄件人的姓名能指出……”

    “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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