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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天方夜谭谋杀案最新章节!

    天气依然阴冷多雨,所以我办公室里已经生好了火。刷成了棕色的墙面本来就不怎么赏心悦目,加上雨点拍打着窗户,让人心里更不舒服。我让那个姑娘在外面的一张长凳上等一等,等我先把信件看一遍再说。然后我打开了桌子上方的灯,以及另一盏灯,并把旁边的一把椅子转了过来。我这个人,对什么拿光往人家脸上一照,保证他们全都招的胡说八道的理论,从来就不相信,但我倒是相信,让证人坐的椅子比你自己的略矮一点是个高招。这让他们回答你的提问时不得不仰视你,因而往往会产生很好的效果。随后,我吩咐手下把她带了进来。

    趁着哈丽雅特·柯克顿试图来一段对话式开场白之际,我把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卡拉瑟斯说得很对,她长得像《灵魂的觉醒》[《灵魂的觉醒》(The Soul's Awakening)是英国画家詹姆斯·桑特(James Sant,1820—1916)为家族中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所作的肖像画。]那幅画中的女孩,又仿佛复活节卡片上的天使,但看着一点也不像是那种轻浮的女人。我感觉她是一个通常在小事上轻率,但在大事上却非常精明的姑娘。她的身材苗条,偏运动员类型——你知道一种说法吧:像一条瘦长的赛狗——鼻子周围有一些雀斑,还有一双我见过的最大、最富表现力的蓝眼睛。她身穿一件雨衣,头戴一顶湿毡帽,帽檐下可以看到她金色的发梢;她坐在我桌边,身体前倾,双手颤抖。女人惶恐不安时,说起话来既不会气喘吁吁,也不会结结巴巴;除了东扯西拉时神色紧张、声音有点儿发抖之外,你压根儿察觉不出来。而这姑娘紧张到了极点,所以一开口就直入正题了。她的那双眼睛真可谓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我得来见见您。”她说。

    我用铅笔轻轻拨弄着桌上的记事簿,问道:“怎么了?”

    “我是代表米利亚姆来见您的,”她继续说道,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身体不太好,出不来。哈德利先生——我来是想看您了解了多少情况。请容我把话说完!”她举起手来,尽管其实我啥也没说,“我知道平头百姓不该过问警方的事,但情况特殊,您得告诉我……”

    “嗯?”

    “是这样的。我知道那——那事还没见报。可是昨天一个叫赖利的讨厌女人打电话到家里来,说她有一些关于‘雷·彭’的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米利亚姆谈谈。是我接的电话。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她手上有一些——随身物品,手提箱啦什么的。”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语速非常快,两眼望着桌子的一角,但说到“随身物品”这个词时却哽住了,就像被鱼刺卡住嗓子似的。“她还说她已经跟助理厅长谈过了,所以这事他全都知道了。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哈德利先生?”

    “明白,我明白。”

    “明白就好,那这事非得捅出来不可吗?”她突然大声喊道,甚至都不肯正眼看我了,“这事非得捅出来不可吗?是不是?喂,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跟我说什么非得揪住我们不放!”

    这种事情会让人感到极不舒服。好在她的两颊还有一些如红色胎记般的亮色,否则她的面色就苍白如蜡了。这姑娘需要长胖一点,多睡点觉,少喝点酒,可那天早上她已经喝了几杯威士忌了。

    “没人要揪住你们不放,柯克顿小姐,”我说,“听我说,实话跟你说,我们也是人。和你们一样,我们也不喜欢流言蜚语。可是不管喜欢不喜欢,我们都必须把凶手揪出来,而难就难在这儿: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起谋杀案的直接起因就是韦德小姐——也有可能是你。”

    有一小会儿她纹丝未动,连呼吸都很缓慢。

    “这么说这事您也知道了?”她看着桌子的一角,与其说是在提问,还不如说是在陈述。

    “等一下,柯克顿小姐。你也明白,除非你愿意,否则你什么也不必告诉我……我们也不想公之于众,在结案之前,不管怎么说,搞得人尽皆知只会妨碍我们办案。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人的话,把这事公开就在所难免了。但也别觉得这种可能性会很大。遗憾的是,还要把验尸官也考虑进去。虽然大多数验尸官和我们是一个鼻孔出气,会帮着隐瞒我们不想声张的事情。但有些验尸官却是爱管闲事的蠢驴,他们喜欢站在聚光灯下,把能抖搂出来的全都抖搂出来,哪怕把案子搞砸了也不在乎。而倒霉的是,本案的验尸官威勒顿就是其中之一。提醒你一下这一点才算公平。”

    跟这种心境的证人来硬的是愚蠢之举。相反,如果能像给孩子解释某个道理那样轻言细语,则往往能够获取你想知道的东西。这姑娘此时是因为太难过,才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她说,好像啥都听不明白似的,“可是——要是那样的话,米利亚姆该怎么办啊?那个赖利夫人……”

    “这方面你就别担心了,赖利夫人这一头有我们呢。如果你想把自己——你们自己——完全托付给我的话,其余的方面怎么办,我会相机而动的。不过,这就意味着你得坦诚相告,毫无保留。明白吗,柯克顿小姐?”

    她哆嗦得跟筛糠似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我继续说道,“况且你们在星期五晚上博物馆发生的事情上撒了谎,已经把你们大伙全都置于不利境地了……”

    她捶了一下桌子。“而这意味着麻烦更大了,我想。”她沮丧地说道。

    “噢,你们会从验尸官那里听到一些刻薄话的。不过,你要是跟我百分百说实话的话,就不必担心了。”

    “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您,”她以平静、沉着、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说,音量比耳语高不了多少,“通通告诉您,上帝作证。”语气变得无所顾忌了,“对,我信任您,您看着——可靠。没错。您想知道什么?”

    “很好。我们暂且撇开韦德小姐不谈,直接切入主题。你是彭德雷尔的情妇,对吧?”

    “对。不,不,不能说是情妇。我的意思是说,这个词听起来像是——长期关系,您明白吧?我和他只度过了一个周末。我受不了他!”她刻意让自己的脸色平静了下来,然后气急败坏“啪”的一声打开手袋,掏出了一个带镜小粉盒。她的双手在发抖。“嗨,就这点破事,我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呀?我的意思是说:这种事我们谁没干过呀,对吧?我想是因为他太——滑头了。您明白吧?”

    “他有没有找你要过钱?”

    “没有。他知道我没钱。”

    “有多少人知道这桩风流韵事?”

    “您是指我的那事吗?米利亚姆知道。是他告诉她的。是这样的,他先认识了我,后来又认识了米利亚姆,而我俩——我和米利亚姆——完全不知道对方认识他。我知道我说得一塌糊涂,很不清楚,可您听明白了吗?后来米利亚姆发现——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叫他滚得远远的,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他听了以后哈哈一笑,还说她无疑会再见到他的。他还嫌这场闹剧不够乱,就把我和他的那点事告诉了她。”

    “她还——喜欢他吗?”

    “您是说米利亚姆?”她“哈”了一声,声音短促而又充满鄙夷,像是要开始嘲笑什么似的,并且耸了耸肩,仿佛抖掉了一个虫子,“米利亚姆?不大可能吧。”

    “现在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在跟理查德·巴特勒谈恋爱吗?”

    “是的。”

    “他知道你跟彭德雷尔的事吗?”

    “知道。”

    “知道多久了?”

    “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我告诉他的。”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几乎要歇斯底里地大笑了,“噢,天哪!您不会以为——不会以为是林基杀了他吧?哎哟,听我说!您肯定是个老掉牙的老古板。他也许会认为像彭德雷尔这样的东西是社会的毒瘤,但他再怎么也不至于把他干掉呀。您不觉得吗?”

    我没告诉她我的想法,就像现在没告诉诸位一样。她继续看着我,此时越发得意扬扬了。

    “我再跟您说点事情吧,哈德利先生。说不好谁都想把彭德雷尔给宰了,但我可以告诉您,他不是也不可能是死在哪些人的手上。我们四个人——有四个人!——一直都一起待在博物馆楼上。林基——林基告诉我他在——您知道的——在11点钟发现了尸体,”——她有点气喘吁吁了——“但这事不可能是他干的,这一点您是非常清楚的。我的意思是说,人不可能是他杀的。林基和罗恩·霍姆斯,还有我,从10点20分左右开始,直到11点钟为止,全都在楼上。米利亚姆在离10点45分还有一会儿的时候加入了我们,我们一起待到了11点。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对此您怎么看呢?”

    我还是没告诉她我的想法,可她却看着我的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一种真诚或者说挑衅的情绪,但到底是哪种,我说不太清楚。我对她说:

    “我能相信你说的这些吗?还是说这只是一套集体不在场的托词?”

    “您可以相信的,哈德利先生。是真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打开抽屉,拿出了卡拉瑟斯画的那张博物馆简图。

    “这是一楼的平面图。你指给我看看,你们在楼上的什么位置,在一楼哪个房间的上面。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在这儿!您瞧,楼上有四个主要的展厅,和楼下一样。四个展厅外面有一圈走廊。我们在阿拉伯展厅,在这个展厅的正上方,也就是埃及展厅的上方。”

    “阿拉伯展厅的隔壁是什么地方?”

    “是被他们称作披肩室的地方。”

    “是在楼下的波斯展厅的正上方吧?”

    “是的,没错。”

    “披肩室的角落里有一座通往楼下波斯展厅的铁制旋转楼梯,你知道吧?”她点了点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于是我继续说道,“那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你愿意发誓说从10点35分起,也就是韦德小姐上来和你们会合后,你和她,还有霍姆斯和巴特勒就都待在阿拉伯展厅,而且从未离开过彼此的视线吗?——对了,到什么时候为止?”

    “到10点55分左右为止,”她回答得很明确,“这时林基和罗恩已经把那口箱子拾掇好了。萨姆·巴克斯特刚从楼下上来和我们会合,他是从披肩室的那座小楼梯上来的。然后林基和萨姆,他俩是最壮的,就开始把包装箱往楼下搬。罗恩——对了,罗恩听见普鲁恩在楼下大喊大叫,于是就从那座小楼梯冲了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而林基和萨姆则从主楼梯把箱子搬了下去。我不知道您对所发生的一切是否都了如指掌……”

    她已经从一个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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