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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寻思,忙往后面绕去。正走之间,忽听有人说笑。掩在墙后偷看,两个道童分端着菜饭,正往前走。惟恐去往偏院送饭,被水晶子说破真情,慌不迭三步并作一步,连窜带跳赶进后园,见门正敞着,心又暗幸。刚刚纵将出去,耳听连声断喝!一条铁链在日光下飞起,门外埋伏的几个捕快已将他锁住。

    略一挣扎,膀臂上便挨了两马棒,果然不走正门要多吃一点苦头。自知不能幸免,只得乖乖地被三名捕快押着,越过一片野地,走往河岸泊船之处。另外十几名公差也相继赶到。刚到舱中,船便拔锚,顺水路往苏州进发。

    前面埋伏的人久等无信,又听道童报信,说水晶子在娄阿鼠房中说话,都着了急。任健、赵珍正要赶进,道童又悄悄赶出,说:“娄阿鼠已由后门逃走,水晶子被他锁在屋里。诸位快去。”任健忙同几名捕快当先跑进,这位化装道士的况钟已被小道士打开锁放了出来。倪阿根和另两名捕快也早向墙外各地埋伏的人送信,同往船上赶去。

    况钟向庙中道士师徒称谢,上完香,给了香资,把道装笔砚等物归还。随命昨日得到休息,分往当地埋伏的一干差人,都往预先准备好的官船上饮食歇息,自和任健骑马回城。一到,便命留下赵珍等四名捕快拿了火牌拘票守在当地,照所说日期,捉拿县衙书吏冯承,皂班头张四到苏州归案。再命倪阿根转告秦古心、吴金生、梁大嫂等证人,于十日内赶到苏州作证。一切停当,才命简房嘱咐店家,付清房价,连熊友兰、苏戌娟一齐带走,同坐大船回去。行时仍穿便服,从人也都零散上船。人不知,鬼不觉,就离开了无锡。

    原来,况钟自从昨日午前,听吴阿根来报,娄阿鼠的踪迹忽被发现,已由吴金生往寻赵珍等捕快分头查探,特地赶来禀告等情。立命众差役连同由苏州府新调来的干捕,分头化装出发,只简房、况钟和两名从人留守,跟着便换便装。

    简房劝道:“熊友兰已断定无罪,足可交代,便苏戌娟也不是没有昭雪之望。大人仍恐上司挑剔,不能将他开释,日夜忧劳,已有一个多月。今天幸如大人所料,娄阿鼠逃而复回。现在只要一句话,便可拿他到案,何必亲自跋涉呢?”

    况钟正色道:“当官的这随便一句话,不知害了多少良民。娄阿鼠虽是本案关键,是否主犯,或有其他帮凶,都要考查清楚。若是寻常,犯人已被抓到,当堂审问,只要想得周到,问得耐心细致,同样可以审出真情,自不会有此一举。本案既要使犯人心服口服,无可狡展。而赌头萧二忽然失踪,也甚可疑。我们对于良民,当然爱护之不暇,对于这些歹人,却要除恶务尽,丝毫宽纵不得。你可知去掉一个恶人,要保全多少良民么?在我未和此人谈过话以前,只命赵珍、任健他们暗中监防,不许拿人,便因防备有失之故。过于执何尝不聪明能干,只为粗心大意,胸有成见,才出了这场乱子。照他这样把百姓当成俎上鱼肉,可以由他宰割,以致身败名裂,我应引以为戒才是。你也跟我多年,怎么只知顾我,不想想那些百姓呢?”说罢,立命从人备马,由附近冷巷中绕出北门,往萧祠赶去。

    相隔还有二里,正要下马步行,任健已迎了上来,说:“赵珍已命另二捕快往细网村踩访,现在萧水生家挂桩”等情。况钟来到萧家,先向萧水生探问了一番,问明当地形势,等后面众捕快差役相继赶到,又听任健来报娄阿鼠现在细网村的消息,便命把人四外分布开来,仍和以前一样,不许惊动。另命人守在细网村,暗向买主查询娄阿鼠何往,萧祠一带,仍旧分人埋伏。当晚闻报,娄阿鼠已和买主约定第四天在湖神庙交割树价,更成了手到擒来之势。

    众捕快往来送信,却引得犬吠四起,使娄阿鼠又吃了好些苦头。况钟在萧家住了一夜,知道娄阿鼠决不会回城,也许连萧祠都不敢回,但他第四天必往庙中去会买主。想到庙中作一准备。次早起身,还没走到那顶石桥,便遇倪阿根飞步跑来,说:“娄阿鼠刚由桥上过去。”想起昨夜买主曾说过庙中签灵的话,地又僻静,便料娄阿鼠多半去往庙中求签,或是想在当地隐藏,坐等收钱。

    问知庙后临河有一小门,吴金生已转告各路埋伏的差役,分几路向庙包围过去。断定娄阿鼠白天不敢出面,忙命任健速雇民船,准备押解。另抄小路,自往湖神庙后门走进,问出老道士因病刚起,说有要事面见,由小道童领去,当面说明来意,并借了一身道装穿上。见二道童均颇伶例,各自教了一套话,令照所说行事,故示神奇,以便引他前来卜卦。再往西房假装新到,铺床摆卦桌,等他入网。一面通知门外捕快,等小道士买菜回来,教他如何说法。事情办得机密仔细而又迅速。

    娄阿鼠先躲在西偏院里,又被道童绊住,直到一切停当,道童得到暗号,方始引出。因此,水到渠成,一举成擒。这两天一夜的辛苦,况钟心里虽然舒服,人却累极。上船之后,只向熊友兰、苏戌娟安慰了几句,便自安歇。因是顺风顺流,中途又无停歇,船到苏州,况钟起身一问,天只三更刚到。

    刚想起正是那日深夜停刑的时候,忽见任健入报:“喻大老爷便服来迎。”知他为友热肠,先后连来几封密函,说所有上司和好些同僚,都对自己不满。臬台倚仗父亲是朝中亲贵,并托御史奏参。朝廷虽未全准,却命江苏巡抚查明回报。官场中风声非常紧急,谣言四起,自己偏是只字不复,难怪担心。好在离明尚早,随把喻子诚接到舱中,先向他道了偏劳,跟着便把破案经过说出,并说:“天下事难料。自来官官相卫。我想,万一受到处分,还要连累良友,于心怎安?因此没有回信。请老弟原谅。”

    喻子诚听完前情,好生欢喜,便问:“本案当然昭雪。只是过于执乃本省干员,又关系藩、臬和常州府的前程。能否给他们留一点情面呢?”

    况钟立把脸色一沉道:“老弟英年有为,应该没有官场世故,怎么说出这样话来?原审官如此玩忽民命,固是死有余辜。府、臬二审官同样罪有应得。便藩台用人不当,也有不能知人之咎。我们应以国家法度和民命为重,不应对他们有所怜惜。等天一亮,我便往抚院禀见。一则,清早无人,可免传扬;二则,查办此案,由他允准下的手札,万一不能昭雪,他也要受到部里的申斥。先把真相对他回禀,也是下属应有的过节。如今事情已有九分九,便陶复朱暂时寻査不到,这二条人命也必保全。好在限期还有十多天,陶复朱的去处,前日也曾查访出来,等他到案,再行完结,更好一些。”

    喻子诚听完前情,万分佩服,连忙辞去。

    转眼天明,岸上官轿顶马已早准备停当。况钟立命去往抚衙禀见。

    周忱正因朝中亲贵来信埋怨,日常都在忧急,忽听况钟凌晨来见,心中一惊,连忙请往内花厅,屏退从人,细问经过。听完之后,喜出望外,连声夸奖,并说:“老兄这样为民请命,跋涉辛劳,真不愧为民之父母!先请回衙歇息几天,等你呈报上来,本院定照朝廷法度,按律而断,决无宽纵。对于老兄也必专折保奏,为全省大小官员做一榜样。”

    过于执第三天早上才得到况钟突然回省的消息,立把地保店家传去,问知况钟从不出门,也不会客,店钱早付。昨天还有人在应门,连挑水的都不让走进。夜里店伙往房顶上收晒干的稻草,见后院灯火全无,告知店家,才发现后门已锁。

    入内一看,只所收泉水和茶叶留在空屋未动,人已不见一个。气得把地保店家大骂了一顿,当天起身,赶往苏州。本心想见周忱进谗,套问消息,周忱竟答以“查办此案既有限期,况知府不能不有交代。贵县还是稍安勿躁,仍照本院手札行事罢”。跟着端杯送客。因苏、锡路近,先后已来过两次,觉着抚、藩、臬都对他看重,有恃无恐。不料周忱“黄梅天气半晴阴”,对他最赏识的干员会说了官话,过于执当然不大高兴。回想周忱神态还是那么温和,并无异状,以为这位老上司讨厌他的絮聒,加上本案最重要的证人陶复朱,各地查传均无下落,认定这是对头致命一伤,也没想到别的。又向藩、臬两司打听,都说周忱因为京里来信怪他多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个老头子打官腔,原来心里有事。你听信况钟一面之词,怨着谁来?”在小公馆住了几天,暗中四处打探,仍是消息全无。以为况钟无法交代,此时往见,彼此都僵,不便前去。正打算回转无锡,费两天工夫,把那十来件民刑诉讼案件提前断结,再来苏州,等候到时按抚台手札,走马上任,也让后任的无锡县看看自己的魄力本领。那十几案的当事人虽然还有一点造化,没有尝到他那“大刀阔斧”,“断案如神”,说了就算的味道。他心爱的刑房书吏冯承、皂班头张四却被苏州府捕快用府牌拘票拿去。过于执临回的头一天,得到无锡急报,几乎气破了脑门,认定况钟无计可施,特意把他吏役抓去拷问,随便抓到一点过节,推卸本身责任,害他丢官送命!怒火头上,跳脚大骂了一阵,气冲冲往府衙赶去。

    况钟把案情早弄清楚,想等陶复朱到案再行完结,因此缓了两天。忽听任健来报过知县有事禀见,满面都是怒容,知是为了冯承、张四被捕而来。仔细想了一想,觉着索性明言相告,让他早点安排“家务”也好。随命请至花厅相见,又把老简房喊来,嘱咐了一番话,忙往见客。

    过于执一听说“请”,先把气强行沉住,缓步走入,仍以下属之礼谒见。表面非常恭谨,等应有的寒暄话说过,才笑问道:“前些日卑职不知大人回省,未及恭送。这次卑职因公进省,又因待罪之身,冒昧参谒,恐干未便,也未专诚拜谒,大人海量,当不至于因此见怪。如今两月限期将近,卑职斗胆请示,不知熊友兰、苏戌娟合谋杀人一案,是否因为老大人一念仁慈,笔下超生了呢?”

    况钟见他外貌虽然恭谨,话却暗带讥嘲,觉着此人并不聪明,暗中叹了口气,从容答道:“事情已差不多,不是要等传到陶复朱,早结案了。”

    过于执到底还是不免有点犹豫。闻言,以为:“期限只剩几天,对头并未拿到其他真凶,就把陶复朱真个寻来,也不相干,何况未必。”心中一定,满腹怒火反倒消去大半,欠身笑道:“大人明鉴,抚台所给两月限期,只剩不几天了。此案如果卑职或有未到之处,只要不是‘失入’,大人虽不致像卑职那样身受极刑重典,恐怕多少也要担点处分。依卑职愚见,还是请大人慎重一些,莫为区区两个‘刁民’,耽误大人的前程才好。”

    况钟正色答道:“既为临民之官,便应为民请命。别的均非本府所计了。”

    过于执怒火重又上攻,愤然反问道:“听大人口气,此案仿佛真相已明。今早才知大人连两个与本案绝对无关的刑房书吏冯承和皂班头张四都拿到。自来‘三木⑴之下,何求不得’?大人真要故入人罪,卑职不敢逃死。不过抚台虽因大人信了凶犯一面之词,深夜击鼓,再四力争,未便不准。但他到底还是老州县出身,深知事关重大,也给卑职下了一道手札,并不是专讲一面的呢。”

    况钟原不知周忱给过于执也有手札,略一寻思,笑道:“彼此都是为公,只管直言无隐,不须客气。”

    过于执认定这是死对头,又见况钟那样庄重而又从容的神气,越想越恨,忍不住把袖里的手札取出道:“大人‘过执成见’,卑职也不敢再多絮聒。这便是大人击鼓第二天,卑职所奉到的抚台手札。请看!”素以老练著称的过于执,竟有点沉不住气。等到想起限期未满,不该先给对头去看,业已到了对头手里。正想:“反正是这回事,给他看不看也不相干,先让他吃上一惊,我再马上就走。反正他也闹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忽见一个长随走向况钟身前低声说了两句,况钟将头微点,跟着便将札子交还,毫不在意,过于执忙起打躬,说了句:“卑职告退。”转身要走。忽听况钟唤道:“老兄先不忙走。”只得负气回身,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怒火难压,神情转傲。

    况钟也不理他,先命长随传话升堂,才转向过于执道:“方才陶复朱已由金华传来,现在就请原审官陪审,当堂问个明白。”

    过于执心虽一动,依旧负气,答道:“近两月来,各处行文査传此人,均无下落,焉知没有人买出干证,意图翻案?大人莫受‘刁民’蛊惑。”

    况钟答道:“到了堂上,贵县有理,只管分辩。真假虚实,一听而知。请同坐堂去罢。”

    过于执闻言,虽又心动了一下,总觉自己还是有理,冷笑了一声,随同况钟前去陪审。

    况钟上堂先传陶复朱,问:“熊友兰办货不归,你因何不去査访他的下落?事后又远走他乡,新近才到金华投案,是何缘故?讲!”说时,声色俱厉,还拍了一下惊堂木。

    陶复朱供道:“小人自从打发熊友兰拿了十五贯钱往常州办货走后,第三天一早,就乘船往嘉兴、杭州一带办货。归途听说熊友兰因杀人被捕,忙即赶到无锡。本意代他鸣冤作证,刚到衙门口向人打听怎么进去,忽听旁边两个差人谈说,熊友兰是主犯,还有个帮凶叫陶复朱,没有拿获。小人当时没敢探监,回到店房,又听人说,到处都有公差寻访陶复朱。也是小人胆小无知,以为人命关天,恐受牵连。并且熊友兰业已招认,恐他嫌我给的工钱少,心中记恨,有意咬我一口。吓得连家都不敢回,悦来店存有我的东西,也未敢往取,就此逃往金华亲戚家中隐藏起来。这一年,只托人给家中捎了一封信,谁了不知我的下落。上月小人表弟由苏州回来,才听说起大人查出此案冤枉,停刑重审的消息。又知苏州府有话好说,金华的差人还在查访我的踪迹。恐怕中途被公差认出,反道小人无私有弊,这才先在金华投案,解来苏州。小人和熊友兰做生意,凡是来往铺户都有账簿可查,所供是实。”

    况钟转问过于执道:“过令对此有何话说?”

    过于执听出证人不假,又惊又急之下,神态已昏,把熊友兰再三请求传讯陶复朱到堂作证的话,忘了一个干净。亢声答道:“陶复朱虽然实有其人,也只能证明熊友兰是他伙计,并不能作为熊友兰勾引苏戌娟合谋杀人的反证。而陶复朱所说‘十五贯’,焉知不是他们多年东伙,有意串供呢?如说熊、苏二犯不曾杀人,真凶又是哪个?”

    况钟见过于执还是那样执迷不悟,也就不再同他客气,便命:“带冯承、张四!”

    过于执见冯承、张四业已钉镣,刚有一点气馁。及听供词,才知冯、张二人因自己老坐夜堂,失眠心粗,忘传证人陶复朱,才惹出这场祸事。正想:“此乃吏役之罪,我还有个推托。”再听下去,二人竟将犯人屡经屈打,不肯承招,甚至当堂苦求派人到悦来店去査问一下,自己因恨犯人倔强喊冤,非但不允所请,连话都未听清,便一味喊打的经过,都给和盘托出。这才心慌起来。还想:“冯、张二人许是受了况钟威胁利诱。只是此话如何说法?”旁立刑房已奉命将悦来店店簿连同他所认为赃证的“十五贯”钱,梁大嫂所交的十来贯钱,况钟新近命人由娄阿鼠家中抄出来的几贯钱和上写“尤”字的尤葫芦原装钱的口袋,两粒灌铅骰子,数十枚散钱和两截断绳头一齐捧将过来,请他观看。为免翻阅费事,店簿里还夹着一张纸条,注明尤葫芦被杀的那夜晚,熊友兰尚在船上,尚未到达无锡!再抖着双手一看证物,才知熊友兰的“十五贯”并不是尤葫芦的“十五贯”,连钱样和串钱的绳都有新旧粗细之分。猛地心头一震,呆在座上,做声不得。跟着便听“带凶犯”!目光到处,万想不到下跪竟是自己凭他断案的证人娄阿鼠。心想:“事已至此,且听此人供些什么。如有漏洞,也许还可避重就轻,免得身首异处。”念头一转,重又强打精神,准备静听。偏是心跳手抖,怎么也沉不下气去。

    娄阿鼠上堂跪倒,开口便喊:“冤枉!”

    况钟笑道:“不必喊冤,先抬起头认认我是谁。”随用左手把前额上半微微一遮。

    娄阿鼠抬头一看,堂上坐的正是那位测字道士“水晶子”!右手扬着一张纸,上面还有自己所写的“鼠”字!当时吓了一个魂不附体,伏在地上直磕响头,口称:“小人认罪该死!求大人饶命!”

    况钟等娄阿鼠把行凶经过当堂供出,便命人将过于执座位撤去。等把当事人和一干邻右有关人等一一当堂问过,都画了押,过于执已几乎站立不稳。况钟命将过于执暂禁花厅,自往抚衙去见周忱。

    过了一会,况钟回转,除常州府以上各官,均由抚台酌情参奏外,一到便把熊友兰、苏戌娟传来慰问,当堂挂红,每人给了五十两银子。命熊友兰随陶复朱仍去经商,苏戌娟随她姨母梁大嫂、秦古心等同回无锡,暂住梁家,尤家肉铺启封发还。娄阿鼠身边赃银,作为倪阿根、胡金生等的奖赏。是因此案而来的人,都发川资用费,娄阿鼠、过于执、冯承、张四,各拟“斩监候”⑵和永远监禁,一律当堂钉镣收监,完结了这一件人命重案。

    注:

    ⑴汉书“关三木”。指以枷械头和手足的刑具。

    ⑵将犯人拟斩,囚入牢内,等经过三审,奉到部令批准再执行,叫“斩监候”。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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