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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剧孟最新章节!

    剧孟初来时,看见当地两山相向,危崖对峙,石门高矗,崎壁如削;伊水由上流来,其势本急,到了当地,再被两岸峭壁一束,和下面的礁石一挡,郁为奇怒,喷湍如雪,尤其是春夏水涨之际,龙门水面上激起来的浪头,一层接一层,小山也似的;有时一座浪由刚刚涌起,后面又有一座比它更高更大的浪山当头压到,两下一撞,轰降一声大震,同时崩塌,亿万水珠随同惊涛电射,奔腾膨拜,滚滚翻飞,瞬息运逝,不知其几十百里。

    这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浪老催着前浪,日夜奔流,接连不断。滩声浩浩,喧若密雷,聒耳欲聋,山鸣谷应;左近又是危崖幽谷,坡陀起伏,极少平地,伊阙南面近山一带,虽有两处原野,草地不多,并不宜于牧马。

    白建本是陈县土著,来此才五六年,初来时,连个人家都没有,不知为何单选这等险阻所在?几次想问,均因主人答话含糊,未便多说,只得罢了。

    光阴易过,一晃已是六月底边。白建似嫌天热,接连三天都将马群交与曾厚、倪猛两个得力伙伴,带往左近山谷之中,择那阴凉之处放牧,自陪剧孟带了些酒食,清泉,去往龙门附近大树之下临流对饮,谈心歇夏,这日二人正谈得高兴头上,遥望龙门上流忽有——小白点在天边水面上出现。

    白建突然起立笑道:“幸亏我们每天都来,不然,还要错过呢。”

    剧孟闻言,不知何意,忙问:“你说什么?”

    白建手指前面还未及答;那白点己越现越大,随波荡漾而来。刚看出那是一个羊皮筏子(皮筏用八至十二只整羊皮制成浮囊,用绳扎成一排,上铺木板,宽约四尺,长约七、八尺,人坐其上,顺流而驶,疾如奔马。

    黄河上游水急滩多之处,多用以为航行之具),上面坐着两人,快到龙门两崖对时之处,忽然涌起一个大浪头,皮筏立被抛起一两丈高,眼看就要翻倒,后坐一个老头,仿佛毫不介意,只把手中长桨往身侧骇浪中略——扳动,皮筏本往侧歪,―面随同浪头下落,快要卷入前面新起来的——个漩涡之中,势非沉底不可,不知怎的一来,忽由水面腾起数尺,贴着水皮,往斜刺里射去,竟将那深不可测的大漩涡避过,随同奔涛起伏,朝剧、白二人岸旁驶过,其疾如箭。

    皮筏快要过时,筏头一个壮汉,忽朝岸上把手一扬。剧孟见此奇险,正在暗中夸好,骇浪奔腾中,那皮筏已飞也似往下流泻去,转眼由大而小,又变成一个小白点,投入天水相涵之中不见了。

    回顾白建刚把手里所接空心铁丸打开,取出——条二指来宽、三寸来长的白绢在看。这才想起方才皮筏过时,当头那人曾把手朝这面微扬,情知有事,因白建已将绢条放入铁丸收起,不便询问,正装着看水;忽听白建笑道:“剧兄如愿南游,我们后天就要走了。”因白建上月曾有八月初起身的话,忽然变计,提前起身,料与铁丸传书有关,笑道:“我一个闲人,什么时走都可以。”

    白建含笑点头,随请剧孟同回。一到家中先取出一支响箭,朝西北面出谷中射去;随命家人传话,杀猪宰羊,准备饮食,左右山坡上,原分散着的十来家邻人,也都不约而同,纷纷赶来相助。隔了一会,便有二十来个从未见过的壮汉,涌进门来。

    白建笑指剧孟道:“这是我们好友剧孟!”

    众人同声答道:“我们全都认得剧君。”随向剧孟分别礼见。

    白建笑道:“方才接到飞丸传书,有一件事须要料理。诸位弟兄可照前年东鲁之行,各作准备,今夜就要起身,到汴梁禹王台南会合待命;我和剧兄马快,后日一早走,也赶到了。”

    众人同声应诺,举手为礼,退了出去。

    白建见剧孟还是那么安详,宛如无觉,笑道:“此行本往南方贩马,因在中途还要料理一事,提前起身,如有仰仗之处,还望剧兄相助——臂呢。”

    剧孟自从白建发出响箭,吩咐宰杀猪羊,跟着便有人来,已明白了一多半。闻言笑答:“你我患难之交,所行只要有理,无不应命;只恐小弟无才,不能胜任而已。”

    跟着便有人端来酒肉麦饼,说众人因年余不曾出门,畅饮甚欢。

    剧孟吃完,随白建去到门外,见众邻人都在豆棚瓜架之下,分坐饮食,方才那些壮汉一个未见,天却渐渐黑了下来。

    一会,曾厚、倪猛,相继来见,说:“众弟兄业已准备停当,问还有何吩咐?”

    白建道:“叫他们分批起身,越快越好,至多三四人做——起,到了地头,再行分派。”

    曾厚、倪猛应声自去。

    第三日半夜,白建唤起剧孟,一同起身;曾厚、倪猛已带了马群在外等候。所牧的马,日前已卖去了多半,所剩只有四十来匹。

    一行四人都是一身短衣,各骑着无鞍马,所用刀剑衣物,都藏在草料包中。等由山间绕出,走向原野,天色还未亮透,疏星荧荧,残月挂树,地旷天低,风清气爽,遥望东方天边,曙色稀微中,出现一抹碧痕,白云如带,横亘其间,朝阳还未升出,地面上已涌起一片红影,指顾之间,忽然闪射起大片金光,跟着便见那一轮晓日,半个馒头也似,浮涌出地平线上,映得半天闲云,都成霞绮。

    等日轮逐渐离地高起,那万丈红光,变成强烈的银芒,耀眼欲花,天才渐渐热了起来。

    白建忽然笑道:“剧兄近来骑术已高出小弟之上了。你我座下马都差不多,趁此早凉,跑上一程,到了前面镇上,打尖过午,歇上一会再走,免受炎热如何?”

    剧孟本来就想试一下所骑紫云骠,有无长力,刚含笑把头一点,白建已朝后面曾厚、倪猛把马鞭一挥,发了一个暗号;手朝剧孟一拱,一同往前驰去。二人所骑都是久经训练的快马良驹,太阳还未当顶,便跑出了二三百里,到一镇店,饮完马,喂上草料,吃完午饭,又歇了——会,曾厚、倪猛才押了马群随后赶到,投向另——骡马店内。

    剧孟见曾倪二人路过,想要招呼,被白建止住。随同到镇上,买了两付旧马鞍韂给马佩上。

    白建笑道:“日已偏西,我们该赶路了。”说罢,付完饭账,一同起身。

    曾、倪二人正在柳荫之下喂马,白建、剧孟走过,竟如未见,由此起,双方老是前后脚,有时马群未到,白建已先起身。

    第三天下午,赶到汴梁,相隔禹王台还有三十佘里,一个名叫申泉的中年人骑马迎来,匆匆和白建谈了几句,便引往附近家中住下。到了夜间,曾厚单人赶到,说一切准备停当。马群已往前途鹿岗等候。那贼决想不到我们这样走法,明日必可成功等语。随即辞去。

    剧孟和白、申二人一谈,才知陈留(开封)南面百余里,有——豪霸,名叫孙强,曾和吕后的长兄吕泽交好。吕泽早死(汉高八年),诸吕虽然相继封王,但他出身无赖,性更粗鲁,开头贵贱悬殊,不易亲近。孙强自不肯放弃这条门路,百计钻营,奔走不休,并以四方珍贵之物,不时奉献。日子一久,吕台首先却不过情面;有时便留他在王府住上些时,还赠——些乱物。

    孙强奸狡异常,别有用心,口口声声不愿在朝为官,却仗着吕台的权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性又凶暴,稍有不合,便将人残杀。受害的人甚多,官府却怕吕家势力,莫可如何。新近因受哭两家豪强之托,乘着吕台寿日,一同备办了许多金银珍贵之物,去往长安庆贺拉拢,将由当地经过。田仲早想为民除害,未得其便,前月听说孙强联合同党二恶韩虎邓方命手下带了重金,到处搜罗珍贵之物,要往长安结纳诸吕;白建等恰又要往南方贩马,正好乘机下手,除此巨害。先已命人通知,令作准备,跟着又请田仲用飞丸传书,指点机宜。

    白建数年前专喜劫富济贫,后因官府搜捕太急,听了田仲劝吿,避居伊阙,以贩马为业,不是需用太切,轻易不再出手;和那三个恶霸原是对头,又接到田仲的信,自更跃跃欲试。那二十来个壮士,都是他久共患难的弟兄,前二日已分批改扮,赶往禹王台左近埋伏,一切均已停当。剧孟任侠尚义,素来疾恶,一听对头是吕台门下,又是田仲主持,自是高兴。听完前情,又添出了些主意。

    白建、申泉见剧孟年纪虽轻,偏是那样胆勇多谋,越发佩服。商计停当,静等到时发难。

    白建到后,每日不断有人探报,对方均无动静。惟恐对头改道,两下错过,正等得心焦,第五日一早,忽然闻报,对头就要起身,明日午后,将由禹王台左近经过。白建便吩咐众弟兄各照预定办法相机行事,自和剧孟同骑快马,随后跟去。

    禹王台在汴梁的东南面,是一小山,旁有仓颉、师旷城故址。台在小山上,又名吹台。北有大片草滩,名为牧泽,夏秋之交,野芦丛生,虽然旁临驿路,人家稀少,甚是荒凉?

    孙强、韩虎、邓方等押送的贺礼财物,连同行李有好几十车,随行爪牙仆从也有二三百人,都会武艺,一个个穿着鲜衣华服,佩刀挂剑,乘着高车大马,耀武扬威而来。

    所居陈留驿在禹王台东,约有百里之遥。孙强因天气炎热,吃完午饭,又隔了一会,方始起身,准备黄昏前进城,住上——夜,次日一早,往见梁王,并向当地官府夸耀一番再走;每日趁着晚凉上路,中午再投驿馆歇息,仗着吕家的势力,算就沿途都有官吏接待,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韩虎见由孙家起身时,左近村民,全都奉命赶来相送,显得非常热闹;等走出二十里,上了官驿大道,所过之处,竟是连个人马影子都没遇到,沿途零零落落虽有一些村舍,也都不见有人出入。笑道:“此时天气并不算热,怎么路断行人,往来商旅不说,难道穷人怕热么?”

    孙强把两道浓眉一扬道:“贤弟那里知道,我们此次去向吕王庆寿,人所共知,稍差一点的现任官,也须让我一步,那些乡下穷鬼和过往行人,闻风远避,更不必说了。我早派人去打前站,如到得早,也许梁王还要请我们赴宴呢。这等势派,寻常人见了我们,躲都来不及,轻易是见不到的。”

    邓方是个瘦个子,高颧骨,手使一对铁锏,自恃本领最高,而财势却在孙强以下,早就有些妒忌,一听孙强口气狂妄,心更不快,手朝前面一指道:“大哥快看,那不是……”

    孙强朝前一望,果有两个乡民抬着大捆柴草,顺着道旁柳荫从容走来,口里还哼着山歌。那么一眼望出老远的大道,竟未看出怎么来的。刚说完了大话,便有乡民迎面走来,遇到自己这样势派,竟如未见。不由凶威暴发,怒吼一声,一马当先,迎上前去。

    孙强虽然家财豪富,爪牙众多,一则天性残暴,专喜亲自动手伤人,轻易不要旁人相助;当日因嫌天气干热,道上灰尘太多,特意和韩、邓二骑走在前面,和来人相隔,共只一箭多地。

    两下眼看临近,孙强见那两人忽将所挑柴草,当路放落,内一壮汉手伸草内,正拿东西,另一中年人拿着一根点燃的草绳,不知要作什么;自己一路喝骂驰来,对方理都未理。不由怒火上撞,刚回手拔出鞍旁所挂的刀,内一壮汉忽然站起,左手一扬,一支响箭,首先冲空直上,往斜刺里射去,跟着把由草中取出来的长剑一挥,身子一纵,便到了马前。

    孙强忙就马上猛力一刀砍下。来人举剑一扬,呛的一声,刀剑相触,余音尚犹未歇,孙强已被震得虎口生疼,几乎连刀都把握不住。连人带马,刚往侧一闪,来人更不怠慢,就这一挡之势,宝剑往下一落,马头立断,当时马倒人翻,来人跟踪纵过,举剑便砍。

    这类豪霸都喜倚势发威,以行凶杀人为乐:孙强往前一跑,韩虎首先纵马跟来;邓方一听响箭,知有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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