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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恋爱中的骗子最新章节!

选出来的。要做的,是去一间酒吧找个女孩————这一间酒吧或者另外哪一间————不管法语说得有多么支离破碎,然后就是例行公事地请她喝酒。因为即使酒吧里的女孩不过是在休息的街头妓女(要么她们有可能是更高层次的妓女,索价更高?你怎么可能知道区别在哪里?)————即使这样,你也有可能在最终上床前,至少感觉对方不是陌生人。

    科尔比用了一两分钟时间,才让侍者注意到他,他要再喝一轮。可是他转过身时,发现乔治·米勒正在跟隔着几英寸,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的女人说话,那个女人————你不能称她是个女孩子了————衣着整洁、长相讨人喜欢,从科尔比无意听到的一两个短语来看,她好像主要说的是英语。米勒已经把自己的椅子挪开去聊天,所以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可是科尔比能看到他脸上一片通红和紧张、腼腆的笑容。后来他看到那个女人的手在米勒的大腿上慢慢来回抚摸。

    “保罗?”米勒和那个女人起身要走时,米勒说,“哎,我今天晚上可能见不着你了,可是明天早上,我会跟你在那什么地方见面,好吗?红十字会。要么也许明天早上也不会,可是你知道。我们没事的。”

    “当然,没事的。”

    在皮嘉尔广场周围整个那片地方的其他酒吧里,都看不到有女孩或女人独自坐着。保罗·科尔比对这点还是有把握的,因为他全去尝试过————有几间还去过两三次————寻觅的过程中,他喝得太多,以至于从最初的地方走开了几英里,到了完全是巴黎的另外一片地方,在那里,欢快的钢琴声让他走下街道,进了一间奇怪的美国风格小酒吧。在里面,他和别的五六个士兵在一起,他们多数人显然素不相识。他们站在那里互相搂着他们的艾森豪威尔式夹克,扯着嗓门唱十声部《滚过我》,钢琴砸出旋律和装饰性颤音。唱到第六或者第七段歌词时,科尔比想到以此来结束在巴黎的第一天,也许挺难忘,但是到了唱完那首歌时,他不再有这种错觉————显然其他唱歌的也都没有。

    乔治·米勒说过你得是个傻瓜才会在这座城市迷路,可是保罗·科尔比在某个地铁站站了半个钟头,按按键,弄出越来越复杂的用很多颜色的灯标出来的路线图,直到一个年纪很大的人过来告诉他怎么去红十字会。到了那里————谁都知道只有笨蛋才会想花很多时间在那里————他爬上宿舍的床铺,似乎那是世界上的最后一张床。

    第二天情况甚至更糟糕。他宿醉太厉害,直到中午才能穿上衣服;然后他溜到楼下,去每个公共房间找乔治·米勒,明知道不会找到他。他在街上走了几个钟头,两脚酸痛,由着自己享受因为任性而带来的些微的满足感。说起来,巴黎到底有什么很了不起和漂亮的地方?究竟有没有人胆敢说它只是像底特律、芝加哥或者纽约,有太多脸色苍白、表情严肃的人身穿西装脚步匆匆地走在人行道上,有太多噪声、汽车尾气和太多绝对可恶的不讲文明、粗蛮无礼的情况?有没有人承认过操蛋的整个这里让他感到沮丧、困惑、厌烦,而且孤独得要命?

    那天晚些时候,他发现了有白葡萄酒这种东西,它缓解并驱除了他的宿醉,把他的愤怒软化成一种几乎是愉快的忧郁感觉。那种酒挺好,糖分少,酒劲不大,他在一间又一间安静而让人感到亲切的咖啡馆里,喝了很多白葡萄酒。他在不同的桌子上找到不同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很快开始纳闷在一般的旁观者眼里,他肯定是什么样;就他记忆所及,那一直是他最秘密、让他最烦恼、最不值得赞赏的思维习惯之一。随着白葡萄酒一点点灌下去,他开始想象自己很可能看上去像是个敏感的年轻人,为了青春、爱情和死亡几件事情而纠结————一个“有趣的”年轻人————趁着那种自尊感趋于高涨,他飘然回到住处,又睡觉了。

    最后一天,是想法受限、希望凋落、感觉如此消沉的一天,整个巴黎都在这种消沉的感觉中被冲洗、沉没,而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午夜时分回到皮嘉尔广场,再次喝醉,要么更有可能的是自己跟自己装作喝醉了,他发现自己几乎分文皆无。他现在甚至没钱去找嗓音最沙哑的中年妓女,他知道很可能他在自己的心底深处故意弄成这样。接下来除了赶回市里那个阴暗的地方————部队的卡车停在那里————别的就无事可做。

    并非真的指望你去坐第一辆卡车,你甚至可以错过最后一辆卡车,谁都不是太在意。可是那些没讲出来的行为规则不再适合保罗·科尔比:全欧洲很可能只有他这一个士兵去巴黎待了三天,却没有跟女人睡觉。现在他毫无疑问了解了他不能再把自己的问题归于腼腆或者笨拙,而是害怕,比害怕还要糟糕,是怯懦。

    “你怎么可能没看到我留的话?”乔治·米勒第二天在帐篷里问他。米勒在红十字会的留言板上给科尔比留了三次话,他说一次是在他们第一个夜晚分开后的第二天早上,还有两次是后两天早上留的。

    “我想我甚至没有注意有留言板。”

    “咳,天哪,就在前厅,办公桌旁边,”米勒说着露出受伤的样子。“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没看到。”

    科尔比解释说————边说边鄙视自己,说完马上转身走开————他并没有真的那么多时间都待在红十字会俱乐部。

    不到一星期后,他给叫到连部,得到通知说他休探亲假的手续已经办妥。后来没过几天,他一下子就到了伦敦的某个地方,他住进一处里面说话声音都低低的、有着回响的红十字会俱乐部,跟巴黎的那家几乎一模一样。

    他花了很久时间淋浴,然后仔细换上另外一套完全干净的军装————拖延了又拖延,接着手指颤抖着拨那台用着费事的英国投币电话,给他妈妈打通了电话。

    “哦,亲爱的,”那是她的声音,“真的是你吗?哦,真奇怪……”

    安排好的,是那天下午他去看她,“用下午茶”,他乘坐一辆咯咯作响的通勤车去了她住的郊区。

    “哦,哎呀,真好!”她站在那座整洁的半独立式房子的门口说。“你这身漂亮之极的美国军装真精神。哦,亲爱的,哦,亲爱的。”她把头侧靠在那些纹章和战斗徽章上时,好像在哭,不过他拿不准。他说见到她他当然也挺高兴,他们就一起走进一间小小的客厅。

    “嗯,我的天。”她说,显然已经擦干了眼泪。“在这样一座寒碜的小房子里,我怎么能指望招待好一位了不起的美国兵呢?”

    可是很快他们就放松了————至少跟后来一样放松————他们面对面坐在软垫椅子上,一座小小的煤气壁炉里的粘土加热丝发出啪啪响的声音,然后变成蓝色、橙色。她告诉他她的丈夫很快就会到家,他们的儿子也会,他现在六岁了,“极想”见到他。

    “嗯,好啊,”他说。

    “我的确试过想联络上玛西娅,可是我打到大使馆总机时,晚了不到一秒钟;后来我又打电话到她住的地方,可是没人接,我想她们都出去了。她跟另外一个女孩合住,到现在有一年左右了,你要知道”————说到这里,她妈妈响亮地用一只鼻孔吸气,脸也转过去一点,这种习性,让记忆中的她忽然重现了————“她年纪不大,最近忙的事情可是多着呢。不过我们傍晚迟一点可以再试试,也许我们————”

    “不,没关系的。”他说,“我明天给她打电话。”

    “好吧,那随你了。”

    在天很快黑下来的那个下午的剩余时间里,给他妹妹打电话就成了他唯一想去做的事,甚至在他妈妈的丈夫和他们的小男孩回来后也是。他妈妈的丈夫是个看上去筋疲力尽的中年人,他戴的帽子在他平平的、梳得很好的头发顶上,留下一块整齐的隆起部分,他几乎没有试着寒暄两句。而他们的小男孩好像远远不是极想见到他,因为他躲在那里偷看、吐舌头。

    保罗喝茶,再来块抹黄油的三明治好吗?好的。他喝杯酒好吗?哦,好的。他真的没法多待一阵子,好跟他们一起吃顿小小的便饭(就是那种吐司片上放烤豆子)吗?晚上也留下来好吗?因为真的,房间足够。他想怎么都好。

    他几乎等不及离开那座房子,尽管在回市内的火车上,他一直安慰自己他没有表现得没礼貌。

    他醒来后,因为要给美国大使馆打电话,紧张得几乎吃不下早餐。

    “谁?”接线员说,“请问是哪个部门?”

    “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那里上班。你没办法可以————”

    “等一下……对,这儿:我们的确有位科尔比小姐,叫玛西娅,在支付办。我给你把电话转过去。”嗡嗡和咔嗒几声后,又等了很久,电话线上传来一个声音,像笛声那样清澈,而且因为听到是他而高兴————那是个听说话声音就可爱的英国女孩。

    “……嗯,太棒了。”她说,“你可以五点钟左右过来吗?是挨着主楼的第一幢楼,就在罗斯福塑像左边,如果你是从伯克利广场过来,你不会错过的;要是你先到,我过半分钟就会下来,要么————你知道————要是你晚了,我会在那儿等你。”

    他挂上电话后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一次都没叫他的名字,也许她也腼腆。

    红十字会俱乐部的地下室里,有个温度过高的铺子,里面有两个穿着汗衫的淌着汗、爱说话的伦敦佬,给他们两个半先令,他们就会给你的全套军装用蒸汽熨一下,有很多士兵排队利用这种服务,科尔比也选择在那儿打发下午的一部分时间。他知道他的衣服并非真的需要熨一下,可是他今天晚上想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后来他从伯克利广场走过去,他希望那是种漫不经心的散步,他力争迈出的每一步都完美。那是罗斯福塑像,那是她的办公楼;那里的走廊上,在一群其他妇女和女孩后面一个人游荡的,是一个迟迟疑疑、带着一丝微笑的大眼睛女孩,只可能是玛西娅。

    “保罗?”她问道,“是保罗吗?”

    他快步上前,把她大力拥在怀里,让她的胳膊动弹不得,自己的鼻子埋在她的头发中,然后把她荡离地面,让她哈哈大笑————他做得挺好,也许是因为他教导自己要漫不经心走路的结果;等到她的鞋子又碰到地面时,她的确在哈哈大笑,各方面都表现出她喜欢那样。

    “……哇!”她说,“你可真是不简单。”

    “你也是。”他说,然后伸出胳膊让她挽着走路。

    在他们走进的第一个地方————她形容那是“附近一个挺好、有点小的地方”————他一直在暗自祝贺自己做得有多么好。他言谈流利————有一两次,甚至又让她哈哈大笑————他听得专心,又心怀同情。只是有一件小事做得不好:他想当然以为英国女孩喜欢喝啤酒,可是她把给她点的改成了“苦味杜松子酒”,那让他觉得自己笨,没有事先询问她;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表现再也没什么挑剔。

    如果吧台后面有面镜子,他肯定会在去卫生间时高兴地瞄上一眼;他在旧地板上调整性地跺了两脚,是为了让裤子“垂下来”罩在他的作战靴上,然后重新以漫不经心的方式从她身边走开,穿过烟雾缭绕的人群,他希望她在看着。

    “……支付办是什么意思?”他回到他们的桌前后问。

    “哦,没什么。在一家商业公司,我想你会称它为工资科,我是个管发工资的职员。哈,我知道了。”她这时说,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妈妈跟你说过我在‘跟美国大使馆做’。我有几次听到她在电话上跟别人说,当时我还住在那儿;就是差不多在那次,我决定搬出来住。”

    他一直很关注自己,以至这时给她吸烟点火时,才意识到她有多么漂亮。还不仅仅是脸长得漂亮,她从上到下都不错。

    “……恐怕我们的时间很不凑巧,保罗。”她说,“因为明天是最后一天,然后我就要休假了,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来,你要知道,所以我已经安排好跟一个朋友去布莱克浦那边待一个星期。不过明天晚上,我们还可以聚一聚,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去我住的地方吃晚饭什么的吗?”

    “当然。那样挺好。”

    “哦,太好了。一定要来。不会很丰盛,但我们今晚可以吃顿真正的晚餐来犒劳一下我们自己。要命,我饿坏了,你呢?”他猜不少英国女孩都在战争期间学会了说“要命”。

    她领他去了她所称的“挺好的一家黑市餐馆”,那是个温暖而关着门的楼上房间,的确显得挺神秘;他们坐在那里,周围都是美国军官和他们的女人,用叉子叉着厚厚的肉排,她跟他说那是马肉。他们在那里奇怪地互相都腼腆,就像两个孩子在一座陌生的房子里,但是后来不久在他们去的第二间小酒馆时,他们谈起了往事。

    “挺有意思,”她说,“一开始我特别想念爸爸,就好像是一种病,但是后来变得我对他记得不是很清楚。最近嘛,我说不好。他的信好像很————嗯,有点唱高调,空洞,有点乏味。”

    “是啊。嗯,他是个很————是啊。”

    “打仗时有一次,他寄给我公共卫生署的一份关于性病的小册子。那样做,实际上不算很委婉,对吧?”

    “对,对,不算。”

    可是她记得电动火车和纸娃娃的事。她记得从枫树上吓人的那一跳————最糟糕的,她说,是跳下的过程中,得躲开另外一根可怕的粗枝————没错,她记得那天下午她独自在车上等,而他们的父母在屋里大喊大叫。她甚至记得保罗出来到汽车旁边跟她告别。

    那天晚上到了最后,他们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坐着,她在那里开始谈起她的计划。她也许明年会回到美国上大学————他们的爸爸也想让她那样做————不过也有可能她会回去结婚。

    “是吗?不开玩笑?跟谁?”

    她当时对着他露出一丝微笑,那是他首次看到她脸上露出狡猾的神色。“我还没有决定,”她说,“因为你要知道,有好几个人求过婚————嗯,几乎有很多。”她从手袋里取出一个廉价的美国式大钱包,那种钱包里面有很多一侧固定在一起的塑料框,可以放照片,有一张又一张微笑或者皱着眉头的照片,多数都戴着海外士兵所戴的帽子,是一系列美国士兵。

    “……这是切特,”她说,“他挺好的;他现在回到了克利夫兰。这是约翰,他很快就会回到得克萨斯州东部的一个小镇;这是汤姆,他挺好的,他……”

    大概有五六张照片,可是好像还有更多。其中一个曾获得授勋,是第八十二空降师的,他看着挺抢眼,可是对另外一个服务及后勤人员————一个“蓝星突击队”的————科尔比学会了对那些人表示出隐隐的不屑。

    “哎,那又有什么关系?”她问道,“我不在乎他在战争中做什么或者没做什么;那又有什么关系?”

    “好吧;我想你说得对。”她收起钱包时他说,他仔细看着她。“可是呢,你爱这几个人中的谁吗?”

    “哦,这个嘛,当然,我想是这样。”她说,“可是话说回来,那样不难,不是吗?”

    “什么不难?”

    “爱上谁呀,如果他挺好,而且你也喜欢他。”

    这句话,让他在第二天一整天里考虑了很多。

    第二天夜里,他应邀“去吃晚饭什么的”,他严肃而仔细地看看了她住的那套所配家具不足的白色公寓,认识了她的室友,爱琳。她看样子有三十五六岁,从每次她眼睛一扫和露出微笑看来,显然她喜欢跟一个年龄小她很多的人同住。一开始她让科尔比感觉不自在,是在说他真是个“挺帅的小伙子”时,然后她对玛西娅兑了酒而犹豫、大惊小怪,酒是用便宜的美国混合威士忌加苏打水,没加冰。

    后来发现晚餐比他原来想象的还要凑和,是用午餐肉、土豆丁、奶粉做的砂锅菜。他们都坐到餐桌前时,科尔比说了句什么话让爱琳开心大笑,而他根本没想要说得那么滑稽。平静下来后,她眼睛闪着光,转过身子对玛西娅说:“哦,他挺可爱,你哥哥,不是吗————你知道吗?我想你说他说得对。我看他的确是个处男。”

    有好多方式来承受极为难堪的情形:科尔比本来可以满脸通红地低下头,要么也许可以往嘴唇间塞一根香烟,点着,眯着眼睛,用眯得更细的眼睛打量那个女的,说:“是什么让你这么想?”但他却是哈哈大笑。在足以显示了她们那样以为有多么荒唐之后,他还是笑了又笑;他坐在椅子上笑得缓不过劲,停不下来。

    “……爱琳!”玛西娅说,她也脸红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那样说过。”

    “哦,那,对不起,对不起,怪我。”爱琳说,可是等他终于恢复常态,同时感到有点反胃后,隔着上面放得乱七八糟的桌子,她眼里仍然有一丝亮光。

    玛西娅的火车会在九点钟从伦敦北边挺远的某个火车站开,所以她得赶快。“哎,保罗,”她在忙着收拾手提行李箱时说,“你真的没必要一直送我过去;我还是自个儿去好了。”

    可是他坚持要去————他想离开爱琳————他们就紧张地一起坐地铁,也没交谈。可是他们下错了站。“天哪,真蠢,”她说,“现在我们得走路了。”他们走路时,又聊了起来。

    “我根本不知道爱琳发什么神经,说那么傻的话。”

    “没关系。忘了吧。”

    “因为我只是说你显得很年轻。那样说很难听吗?”

    “我想不是。”

    “我是说谁会介意自己年轻呢,真是的————大家不都想那样吗?”

    “我想是吧。”

    “哦,你想不是,你想是。嗯,是真的————的确谁都想年轻。我现在十八岁吧,有时候我想再回到十六岁。”

    “为什么?”

    “哦,那我就可以更聪明地处理一些事情了,我想;努力不去那样追逐军装————英国还有美国的;我说不好。”

    这么说,她十六岁时就跟男人睡过觉了,要么是跟某个大胆的英国皇家空军的小飞行员,要么是某个嘴上抹蜜的美国人,也许跟两种人都睡过。

    他走累了,拎那个手提行李箱也拎累了,需要运用意志力来提醒自己可是个步兵。后来她说:“哦,你看,我们赶到了!”他们跑了最后的五十码进站台,跑过带回音的大理石站台。可是她要坐的火车已经开走,下趟车要再等一个钟头。他们不自在地在一条旧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后来他们又走到街上呼吸新鲜空气。

    她从他手里拿过手提行李箱,放下来靠着一根电灯柱的基座,然后动作漂亮地坐下来,把她漂亮的两腿叠了起来。她的膝盖也漂亮。她显得很沉着。她今天晚上走的时候,知道他是个处男————她永远都会知道,无论她还会不会再次见到他。

    “保罗?”她说。

    “什么?”

    “哎,那些照片上的男孩只是跟你开玩笑————我不知道我干吗要那么做,除了犯傻。”

    “好吧,我就知道你在开玩笑。”即使这样,听到她那样说,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他们只是我认识的男孩子,当时我经常去彩虹角,红十字会俱乐部在那里开舞会。他们都没有真的向我求过婚,除了切特,那可以说只是开玩笑,因为他说我长得漂亮。要是我跟他较真,他会窘死的。”

    “好吧。”

    “刚才我跟你说我十六岁时追逐军装也挺蠢的————天哪,我十六岁时很害怕男孩。像我们这样年龄的人言过其实地声称懂得更多————关于性之类,这你知道吗?”

    “不,不,我不知道。”他开始越来越喜欢她,然而又担心如果继续让她说下去,她很快就会坚持说自己还是个处女,好让他开心一点;那几乎肯定是照顾他面子而说谎,所以会让他感觉更糟糕。

    “因为我是说,我们都还有整个一生。”她说,“不是吗?就拿你来说吧,你很快就会回家,上大学,好多年里都会有女孩子在你生活中来来去去,最后你会爱上某一位,不正是那一点,才推动这个世界转动吗?”

    她对他一片好心,而他不知道是该感激她,还是让自己的悲哀再加重一点。

    “再说我吧,嗯,我现在就爱着一个人,”她说,这一次,她脸上完全没显得是开玩笑。“自从我们见面后,我就一直想告诉你,只是没机会。我是要跟他一起去布莱克浦那边待一个星期。他叫拉尔夫·科瓦克斯,他二十三岁,是个轰炸机上的腰部机枪手,不过他才执行过十三次飞行任务,因为他的神经出了点毛病,从那以后就进进出出医院。他可以说是个小个子,长相滑稽,他想做的,只是穿着内衣坐着读好书,他会成为哲学家,我可以说开始觉得没有他我活不了。明年我也许根本不会去美国,也许会去海德堡[2],因为拉尔夫想去那儿,唯一的问题,是他肯不肯让我跟着他。”

    “哦,”科尔比说,“我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你‘明白了’?你不是很会聊天啊,你知道吗?你‘明白了’,我跟你说的事情这么少,你又怎么可能‘明白了’?天哪,就凭你那双又大又圆的处男眼睛,又怎么会看明白任何事情?”

    他从她身边走开,低着头,因为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可做,可是他没走多远,她就追着跑过来,她那双小小的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声音清脆。“哦,保罗,别走,”她叫道,“回来,请回来。我抱歉极了。”

    他们就一起回到行李箱靠着灯柱放的那里,但这次她没有坐下。“我抱歉极了。”她又说,“哎,别送我上火车,我想在这儿告别。只是听着,听着,我知道你会没事的。我们俩都会没事的。特别重要的是要相信这一点。嗯,上帝保佑你。”

    “好吧,上帝也保佑你,”他说。“也保佑你,玛西娅。”

    接着她胳膊抬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有一阵子,她整个苗条的身躯贴着他的贴了一会儿,她泣不成声地说:“哦,我的哥哥。”

    之后,他一个人走了很远,走得完全没有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军靴后跟沉着而节奏均匀地踏着,他的脸上,是个心里在考虑几件事情、讲究实际的年轻人的样子。明天他会给他妈妈打个电话,说他已奉令回到法国,“职责所需”————这个短语,她既不会明白,也不会提出疑问,然后一切就结束了。在这样一个复杂而说英语的大地方,在剩下的七天时间里,绝对有理由期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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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又称阿登战役,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德国1944年在西线最大的阵地反击战,以德国失败而结束。

    [2] 德国西南部城市,著名大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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