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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自己疑神疑鬼起来了。”

    “不只她一个。”

    “西西莉,我承认我们婚后不久有过几次……当时……不过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是谁的错?哦,西西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是没法了解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的生理需求的。”

    “难道我做得不够好吗?”

    “亲爱的,这种事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不怪你。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

    “你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干吗要待在这儿?哦,你多么残忍。”她坐着,凝视着鹿皮拖鞋里的双脚,手绢在手指间扭来扭去。

    “知道吗,西西莉,在这个时候离婚对我的事业有很大的影响,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再和我生活下去,我会看看怎么处理好。但是无论如何,你必须更加相信我。你知道我喜欢你。看在上帝的分上,在问过我的意见之前不要去和任何人谈这个。你不想惹上丑闻或是成为报纸的标题,对不对?”

    “好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我什么都不管。”

    “好吧。我已经迟到了。我要坐那辆出租车去市区。你不想去购物吗?”

    她摇头。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走到客厅拿过草帽和手杖,匆匆出去了。

    “我是世上最不幸的女人。”她呻吟着站起来。她的头疼痛欲裂。她走向窗户,靠在那儿看着阳光。公园大道那边,蓝色的天空被一个新楼的红色钢架分割开来。蒸汽打铆机不停地咔哒响着;小型发动机不时地鸣笛;那边还有铁链的丁当声,新的钢架呈十字形搭建着。穿蓝色外衣的工人在脚手架上移动着。远处,西北方一片亮闪闪的云像颗花菜似的凑得十分紧密。噢,要是下雨多好。她刚一这么想,就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雷声。噢,要是下雨多好。

    艾伦刚刚挂好一幅棉布窗帘,上面红色和紫色的花朵图案遮住了光秃秃的后院和单调的市区建筑。空荡荡的房间中间有一张床,床上堆着茶杯、一个铜盘和一个过滤器,黄色的硬木地板上散落着棉布碎片和窗帘挂钩,角落里搁着一个大皮箱,里面书、裙子和内衣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有些耷拉到箱子外面的地板上,放在壁炉那儿的新拖布散发出松脂油味。艾伦穿着淡黄色晨衣斜靠着墙。她正在高兴地环视着这间方形的大屋子,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吓了她一跳。她顺着头顶的一根电线望过去,按下开外面大门的按钮。有人轻轻敲房门。一个女人站在黑暗的大厅里。“怎么啦,凯西,我都认不出你了。进来……出了什么事?”

    “我真的没有打扰你?”

    “当然没有。”艾伦低头给她轻轻一吻。卡桑德拉·威尔金斯脸色极为苍白,眼皮神经质地颤动。“你可以给我提些建议。我正在挂窗帘……你觉得紫色图案跟灰色墙壁相配吗?我觉得很有趣。”

    “我觉得很漂亮。多漂亮的房间。你在这儿住多幸福啊!”

    “把那个铜盘拿下来放到地上,你坐那儿吧。我去沏茶。壁橱那儿有一个小浴室和小厨房。”

    “我到这儿来真的没给你添麻烦吧?”

    “当然没有……凯西,发生什么事了?”

    “哦,一切都……我来找你想告诉你,可是我说不出口。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非常喜欢这套公寓。想想吧凯西,这是我一生中头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爸爸希望我跟他一起住在帕萨克,但是我觉得我做不到。”

    “奥格勒索普先生怎么样?哦,那跟我不相干。请一定原谅我,艾莲。我总是口无遮拦。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约约是个好人。他甚至同意我跟他离婚,只要我愿意。如果你是我,你会离婚吗?”她不等对方回答就消失在推拉门后面了。凯西仍坐在床边。

    艾伦回来了,一手拿着蓝色茶壶,另一只手端着一大罐热水。“没有柠檬和奶油你不介意吧?壁炉台上有糖。这些茶杯是干净的,我刚洗完。你不觉得它们很美吗?哦,你无法想像,一旦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你会产生那种家的美好感觉。我讨厌住酒店。说真的,这地方让我有家的感觉。当然,如果我收拾好房子后搬走或转租出去,那可真是够可笑的了。三周后又要去演出了。我不想去,可是哈利·高德维泽不放过我。”凯西小口地啜着勺子里的茶。她开始轻轻哭泣起来。“怎么了,凯西,振作起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哦,艾莲,你什么事都这么顺利,而我总是这么不幸。”

    “我一直认为我虽然长得不错但却是个丧门星呢,到底怎么了?”

    凯西放下茶杯,双拳紧握抵住颈部。“是这样,”她扼住呼吸说:“我想我有孩子了。”她把头放在膝盖上抽泣起来。

    “你确定?人们总是杞人忧天。”

    “我本希望我们的爱情永葆纯洁和美丽,但是他说如果我不……他就再也不见我。我恨他!”她哭泣着一字一字地讲出来。

    “你们干吗不结婚?”

    “我不能。我不愿意。那样会影响我表演。”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

    “至少10天了。我知道的确是怀孕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跳舞。”她停止呜咽又开始小口地啜茶。

    艾伦在壁炉前走来走去。“凯西,干着急是没有用的,对吧?我认识一个女人,她能帮你。请你一定要控制自己。”

    “哦,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茶碟从她膝上滑落掉到地板上打碎了。“告诉我,艾莲,你经历过这种事吗?哦,对不起。我给你买一个茶碟。”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茶杯和勺子放到壁炉台上。

    “当然我经历过。我们刚结婚时我有过一次麻烦……”

    “哦,艾莲,真可怕,不是吗?如果没有这些麻烦,生活将会多美好多自由!我能感觉到它正向我袭来、要杀死我,真可怕。”

    “有些事就是那样的。”艾伦粗声说。

    凯西又哭了。“男人都是这么残忍自私。”

    “再喝杯茶,凯西。”

    “哦,我不能再喝了。我的天,我觉得非常恶心。我想我要吐了。”

    “走过那扇折叠门,左手边就是洗手间。”

    艾伦咬着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讨厌女人。我讨厌女人。

    过了一会儿,凯西回来了,她面色惨绿,用湿毛巾拍着额头。

    “到这儿躺着,可怜的人儿,”艾伦说着在床上清理出一块地方。“这样你能觉得好点儿。”

    “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你能够原谅我吗?”

    “躺下来,忘掉一切。”

    “哦,要是我能放松下来就好了。”

    艾伦的手冰冷。她走到窗边向外望。一个穿牛仔装的小男孩在后院边跑边挥舞着晾衣绳。他绊了一跤摔倒了。艾伦看见他站起来的时候皱着眉头眼里含泪。院子那头,一个矮胖的黑发妇人正在晾衣服。篱笆上,麻雀正在吱吱喳喳叫着打架。

    “艾莲,亲爱的,你的粉能给我用一些吗?我的丢了。”

    她回到床边。“我想……可以,壁炉台上有。现在你觉得好点儿了吗,凯西?”

    “哦,是的。”凯西的声音颤抖。“你有口红吗?”

    “非常抱歉,我平时从来不用那些化妆品。上舞台表演的时候我才用。”她走到壁橱那里脱下晨衣,穿上一件朴素的绿裙子,梳梳头,然后戴上一顶黑色小帽。“我们一起走吧,凯西。我想在6点钟的时候吃饭。我讨厌在演出前5分钟才囫囵地吃晚饭。”

    “哦,吓死我了……答应我,你不会不管我。”

    “今天我们什么也不做。她会给你检查的,或许给你吃点什么药。让我看看,我带钥匙了吗?”

    “我们坐出租车去。天啊,我一共只有6块钱。”“我准备让爸爸给我一百块钱买家具。用那笔钱好了。”

    “艾莲,你真是世上最美好的天使。你的成功真是理所应当。”

    在第六大街拐弯处她们乘上一辆出租车。

    凯西的牙打着架。“我们改天再去吧。我太害怕了,现在不能去。”

    “亲爱的,你只要到那里就好了。”

    乔·哈兰吸着烟斗,把两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关好闩上。最后一缕深红色的阳光透过房屋外墙上的洞射进来,正在逐渐消失。起重机蓝色的机械臂显得黑乎乎的。哈兰的烟斗已经熄灭了。他叼着它背靠门站着,注视着空的手推车,旁边有一堆锄头和铁锹,一个小棚子里放着轻型发动机,蒸汽钻机高高地放在一块裂开的岩石上,看上去像是登山者的简易木屋。虽然街上传来汽车轰鸣的噪声,但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朝门边放着电话的小台子走过去,筋疲力尽似的跌坐在椅子上,重新填满烟斗,点燃它,把报纸摊开来放在膝盖上。建筑商计划停工以对抗建筑工人举行的罢工。他打着哈欠头向后仰过去。光线太暗,没法看报。他长时间地注视着靴子大脚趾处的破洞。头脑一片空白。突然他从穿衣镜里看到自己戴着一顶高帽,帽眼里还插着一朵兰花。“华尔街巫师”看着镜子:肮脏的帽子下面是花白的头发和一张瘦削的红脸,一双关节肿大的大手。他暗笑。他隐约记起去厚呢大衣的口袋里拿那盒阿尔伯特王子牌烟丝时闻到的科罗娜啤酒味。“我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声说。他点燃一根火柴,然后夜色似乎蓦然就降临了,染黑了整个房间。他吹灭火柴。他的烟斗像一个温馨的小火山,每吸一口就发出“噗”的一声。他深深地吸着烟。周围的高楼大厦被街灯和电子广告牌的灯光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从朦胧的反射光中望过去,他可以看见深蓝色的天空和星星。烟草味道香甜。他很幸福。

    一截还燃着的烟从门上划过。哈兰提起灯走出去。他举起灯,灯光照在一个金发年轻人的脸上,那人长着肉乎乎的鼻子和嘴唇,嘴角叼着一支烟。

    “你怎么进来的?”

    “侧门没关。”

    “见鬼,真的吗?你找谁?”

    “你是守夜的?”

    哈兰点点头。“认识你很高兴……请抽支烟。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你懂吧?我是第四十七区的组织者,知道吧?让我看看你的证。”

    “我不是工会会员。”

    “那你马上就要加入了,是不是?我们建筑行业的工人得拧成一股绳。我们正努力把守夜的和工头什么的都组织起来,咱们组成一个牢固的战线好对抗建筑商的停工计划。”

    哈兰点燃那人给的烟。“小子,你对我说这些纯粹是浪费口水。不管罢不罢工,总得有守夜的。我老了,没什么斗志,这是我5年来第一份体面的工作,要是有谁想不让我干这个工作,那除非他把我打死。像你这样的孩子适合搞那一套。我不行。要是你想把守夜人都组织起来,那你纯粹是浪费口水。”

    “嗨,你别那么说,好像你干这行多少年了似的。”

    “好吧,也许我是没干多久。”

    年轻人摘下帽子,用手抹抹脑门又挠挠浓密的乱发。“见鬼,还真热。炎热的夜晚,是不是?”

    “还好。”哈兰说。

    “我叫奥其菲,乔·奥其菲。我敢说你有很多经验可以告诉年轻人。”他伸出手。

    “我也叫乔,乔·哈兰。20年前某些人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如雷贯耳。”

    “20年前……”

    “嗨,你是个有趣的小伙子,四处游说。在我赶走你之前,你应该听听我这样一个老人的话,当然听完也就算了。这不是一个想要闯天下的年轻人应该参加的游戏。”

    “时代已经变了,你知道……卷入这次罢工的也有大人物,知道吗?今天下午我在议员麦克尼尔的办公室跟他讨论了目前的罢工形势呢。”

    “但是我坦白地告诉你,这个城市里唯一能毁了你的就是那个什么劳工问题。总有一天你会记得有个老醉鬼跟你说过这话,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你是说喝酒?我唯一不怕的就是喝酒。要不是喝了点啤酒,我不会接触这事。”

    “小心,公司的侦探马上就要过来。你最好别被他盯上。”

    “我才不怕什么公司的侦探呢。好吧,就说到这儿,改天我再来看你。”

    “随手关上那个侧门。”

    乔·哈兰从一个锡罐里喝了一口水,坐回椅子里,伸着懒腰打个哈欠。11点了。他们该从戏院出来了,男人们穿着晚礼服,姑娘们穿着低胸裙子;男人们正准备回家,去找他们的老婆,家里的女主人;整个城市该休息了。出租车按着喇叭呼啸而过,天空被电子广告牌的灯光映得闪闪发光。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鞋跟把它碾碎。他战栗着站起来,提着灯沿着建筑工地的四边慢慢地走。

    街灯把一块牌子映得发黄,那上面画了一栋摩天大楼,蓝天白云下白色的楼黑色的窗户。西格尔和海恩斯公司将在此处建起一座现代化的24层办公大楼,1915年1月入住,仍有租位,请垂询……

    吉米·赫夫坐在一把绿色的躺椅上看书,空荡荡的房间一角亮着一个灯泡。他已经读到《约翰·克里斯朵夫》里奥里维病死这段了。他聚精会神地读着。他的脑子里回荡着莱茵河水激流的声音。那河水永不停息地侵蚀着约翰·克里斯朵夫出生那所房子花园的地基。在他的心中,欧洲是一个绿色的大花园,人们奏着音乐挥着红旗前进。偶尔,窗外传来汽船的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街上传来出租车的喇叭声和街车的铃声。

    有人敲门。吉米站起来,他的眼睛因为专心看书而发热,视线有些模糊。

    “嗨,斯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赫夫,我忙得脚不沾地。”

    “那毫不新鲜。”

    “我正要告诉你天气预报。”

    “或许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城市里人人都无所事事。没人写音乐,没人发动革命,也没人恋爱。大家只会喝醉然后讲无聊的故事。我觉得厌恶。”

    “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小点声!我打算戒酒。喝酒没好处,喝酒太单调。喂,你有浴缸吗?”

    “当然有。你认为这是谁的公寓,我的吗?”

    “那么是谁的公寓呢,赫夫?”

    “是莱斯特的。他出国时我给他看房子,那是个幸运的家伙。”斯坦开始把衣服一件件扯下来,衣服很快堆积在他脚边。

    “哎,我真想游泳。人们干吗要住城里?”

    “我为什么要在这个疯狂的城市里过着这么悲惨的生活?我倒真想知道。”

    “贺雷修斯(罗马传说中的一位英雄。————译注)领导奴隶们!”斯坦吼叫着。他站在衣服堆里,圆鼓鼓的肌肉泛着棕色,身体因为喝醉而微微摇晃着。

    “走进那扇门就是。”吉米从房间角落里抽出一条毛巾扔给他,然后坐回去接着读书。

    斯坦踉跄着走回房间,身上滴着水,声音从脸上蒙着的毛巾后面发出来。“你说好不好笑,我忘摘帽子了。喂,赫夫,你得帮我一个忙。行吗?”

    “当然。帮什么忙?”

    “今晚你把里屋借给我睡怎么样?或者这个房间?”

    “当然可以。”

    “我是说我和别人一起睡。”

    “随便你。你可以把整个‘冬季花园合唱队’都招到这儿来,反正没人看见。顺着防火通道还有一个通向后街的紧急出口。我要睡觉去了,我会关上我的房门。这个房间和浴室都归你了。”

    “不得不这样,因为她丈夫要发怒的,所以我们必须谨慎。”

    “不用担心早上我吵醒你们。我很早就出门,整个房子都是你们的。”

    “好吧,我先回房间了,再见。”

    吉米拿起书走进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他的手表显示已经十二点一刻了。闷热的夜晚。他扭亮灯,在床边坐了很长时间。远处河上传来的汽笛声使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听到街上的脚步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还有年轻人成双成对往家走时压低的笑声。一台电唱机正在播放《二手玫瑰》。他仰面朝天躺在床单上。从窗户飘进来一股酸臭的垃圾味,燃烧的汽油味和人行道上的灰尘味,还有男人和女人在鸽巢般大的房子里身体挤在一起所发出的气味。他躺着,干涩的眼球盯着天花板,他的身体像炽热的金属一般痛苦地发烧。

    一个女人低声说话的声音惊醒了他。有人在推门。“我不见他。我不见他。吉米,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去跟他谈。我不见他。”艾莲·奥格勒索普裹着床单走进来。

    吉米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怎么回事?”

    “这里有没有储藏室之类的……约约现在这种状态,我不会跟他谈的。”

    吉米抚平睡裤上的褶皱。“床头有个壁橱。”

    “当然……现在,吉米,拜托你去跟他谈让他走。”吉米头昏眼花地走出房间。“荡妇,母狗。”窗外一个声音在叫喊。灯开着。斯坦披着灰色和粉色条纹的毯子,把自己裹得像个印度人似的。他蹲在由两张躺椅拼成的大床中间,面无表情地瞪着约翰·奥格勒索普。后者正从窗户外面探进身子来大喊大叫,一边怒骂一边挥舞着手臂,乱七八糟的头发耷拉在眼睛上方。他一只手挥舞着手杖,另一只手挥舞着一个奶油咖啡色的毡帽。“过来,荡妇!捉奸在床,就是这样,捉奸在床!我可不是无缘无故就爬上莱斯特家房子的消防通道的。”他停住,用醉醺醺的眼睛盯着吉米看了一会儿。“这儿有个报界新手,黄色小报的记者对吧,看起来什么都不放过是不是?你知道我怎么看你吗,你想知道我怎么看你吗?我从露丝那儿听说你的事儿了。我知道你以为自己是一个革命者,高高在上。试试当一回报界的收费妓女怎么样?财团给报界贿赂,就是这么回事!你把那看作是表演,是艺术,我不了解那些事。我从露丝那儿得知你对演员的看法,就是这样。”

    “奥格勒先生,我相信你是误会了。”

    “我一直在默不作声地旁观。我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我知道出现在报纸上的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甚至每一个无关紧要的标点都是为符合广告商和股东的利益而经过仔细修改或删除的。国民的生活从源头上就被污染了。”

    “是的,你告诉他们,”坐在床上的斯坦忽然大喊一声。他站起来鼓掌。“我宁愿做一个最刻薄的舞台监督。我宁愿做一个擦洗舞台的又老又弱的女佣,也不愿坐在本城最大的日报社编辑办公室的天鹅绒椅子上。表演是一个光荣、正派、谦逊、高雅的职业。”他的演说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你希望我做什么。”吉米说着抱起胳膊。

    “现在马上要下雨了。”奥格勒索普用沙哑的声音接着说。

    “你最好回家去。”吉米说。

    “我会的,我要去个没有荡妇的地方……既没有奸夫也没有淫妇……我要进入永恒的黑夜。”

    “你认为他会安然无恙地到家吗,斯坦?”

    斯坦坐在床边笑着摇头。他耸耸肩。

    “我会让你永远记住的,艾莲,永远!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进入永恒的黑夜,那里没有人坐着嘲笑我。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如果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那可不是我的错!”

    “晚————安。”斯坦大喊。爆发出最后一声大笑后,他从床边滑下去,滚到地板上。吉米走到窗边,顺着消防通道看向后街。奥格勒索普已经走了。雨下得很大。房子外墙散发出湿砖的气味。

    “这难道不是最可笑最愚蠢的事儿吗?”他走回自己的房间,看都没看斯坦一眼。在门口,艾伦轻盈地滑过他身边。

    “非常抱歉,吉米……”她开始说。

    他当着她的面粗暴地关上门并上了锁。“这些见鬼的蠢货跟疯子一样。”他在牙缝里说。“他们到底把这当成什么事儿啊?”

    他的手冰凉,不住地颤抖。他拽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他躺着聆听雨声和排水沟里水花四溅的声音。脸上不时拂过一阵凉风。房间里仍有她发卷上的松脂油味儿,还有她裹在床单里那娇柔身躯的气息。

    埃德·萨切尔坐在凸窗旁,身边堆着星期天的报纸。他的头发斑白,面颊上有深深的皱纹。他穿着茧绸裤子,上面的扣子没系,这样可以放松他的肚腩。他坐在敞开的窗户旁,看着沥青路上双向川流不息的车龙,路两边有黄砖盖成的商店和红砖盖成的车站。车站的屋檐下有个黑色的牌子上面写着金色的字:帕萨克。三个金字在阳光照射下微微泛光。旁边的公寓传出电唱机不稳定的歌声,放的是《它是一只小熊》。《露西娅的六重唱》,选自《摇摆女孩》。他膝上放着《纽约时报》的戏剧版。他朝外望着,眼睛干涩。他觉得肋骨在收紧,疼得喘不上来气儿。他只读了《城市话题报》上的一小段文章:最近人们议论纷纷,起因是如下一个不争的事实:人们看见年轻的斯坦伍德·艾默里的汽车每晚停在尼可布克戏院门口,并且————他们说————一定要等到一个最近事业如日中天的年轻貌美的女演员上车后才离开。这位年轻人的父亲是城里最有名望的律师事务所之一的老板,他最近刚刚因为某些小事离开哈佛大学,开始时众人都很吃惊,但不久我们便确信那只不过是他孩子气的表露而已。一语中的。

    门铃响了三遍。埃德·萨切尔放下报纸,匆忙去开门。“艾伦,你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爸爸,每次我说来不都来了吗?”

    “当然,亲爱的。”

    “你身体怎样?工作还顺利吗?”

    “艾尔伯特先生度假去了。我猜想他一回来就该我去了。我希望你跟我去雷克湖住几天。对你有好处。”

    “可是,爸爸,我去不了。”她摘下帽子扔到长沙发上。“看,我给你带来了一些玫瑰,爸爸。”

    “它们很像你妈妈喜欢的那种玫瑰。我得说你真是太体贴了。但是我不喜欢一个人去度假。”

    “哦,你会遇到许多朋友的,爸爸,真的,肯定会。”

    “你怎么连一周的时间都没有?”

    “首先,我得找份工作,要出去巡回表演,而我目前不想到其他地方去。因为这件事哈利·高德维泽很不高兴。”萨切尔又坐到凸窗旁,开始翻报纸。“咦,爸爸,你怎么看《城市话题报》?”

    “哦,没什么。我没打算读;我买来就是想看看这个报纸怎么样。”他的脸红了,紧闭着嘴把它塞进《纽约时报》里。

    “不过是一张街头小报而已。”艾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已经把玫瑰插到花瓶里去了。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散发出清凉的香气。“爸爸,我有事要告诉你……约约和我要离婚了。”埃德·萨切尔手放在膝盖上坐着,紧闭嘴唇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的脸色发黑,几乎跟他穿的茧绸一个颜色。“这没什么可伤心的。我们只是决定我们不能再共同生活下去了。一切都是以可接受的方式悄悄进行的。乔治·鲍德温————我的一个朋友————会帮我们办手续。”

    “他是艾默里和艾默里律师事务所的吗?”

    “是的。”

    “嗯。”

    他们沉默了。艾伦弯下腰使劲嗅着玫瑰。她注视着一只绿色的小蜗牛爬过青色的叶子。

    “说实话,我很喜欢约约,但是和他一起生活让我受不了。我欠他很多,我知道。”

    “我宁愿你从来没见过他。”

    萨切尔清清嗓子,转过脸望向窗外:车站前面的路上是两条无尽的车龙。汽车扬起灰尘,玻璃、车漆和金属闪闪发光。车胎压在光滑的碎石路上刷刷地响。艾伦在长沙发上坐下来扫视着地毯上褪了色的玫瑰花图案。

    门铃响了。“我去开门,爸爸。你好吗,卡夫蒂尔太太?”

    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女人穿着黑白雪纺裙子喘着粗气走进来。“哦,你一定要原谅我贸然来访,我只待一会儿。你好吗,萨切尔先生?你知道吗,亲爱的,你爸爸真是很可怜。”

    “胡说,我只不过后背有点疼而已。”

    “腰疼,亲爱的。”

    “哎,爸爸,你应该告诉我的。”

    “今天的布道非常鼓舞人心,萨切尔先生。卢顿先生真是尽心尽力。”

    “我想我应该常去教堂,但是你看星期天我喜欢躺在家里。”

    “当然,萨切尔先生,这是唯一属于你的一天。我丈夫也是这样。但是我认为与大多数牧师相比,卢顿先生的确与众不同。他对事物的看法跟得上时代。与其说是去教堂,不如说是去听一次有趣的演讲。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告诉你我要怎么做,卡夫蒂尔太太,下周日如果天不太热我就去。我想我可能是太安于现状了。”

    “噢,小小的改变对我们有好处。奥格勒索普太太,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关注你,看星期天报纸还有别的。我觉得你演得真不错。就在昨天我还对萨切尔先生说呢,现在要经受住舞台生涯的诱惑得需要多么坚强的性格和基督徒的精神啊。一想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已经为人妻可是性情还这么好,又没有学坏,真是让人振奋啊。”

    艾伦一直看着地板以躲避父亲的视线。他用两只手指敲着摇椅的扶手。卡夫蒂尔太太坐在长沙发上微笑着。她站起来。“哦,我真得走了。我们请了一个新厨子,恐怕晚饭要一塌糊涂。下午你来我家好吗?非常随意的。我做了些饼干,我们还会准备一些姜茶以备有人突然来访。”

    “我相信我们会非常高兴,卡夫蒂尔太太。”萨切尔僵硬地站起来说。穿着水桶形裙子的卡夫蒂尔太太蹒跚着走了。

    “好吧,艾伦,我们去吃饭。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她总给我送果冻和果酱。她跟她姐姐一家人住在楼上。她是个寡妇,丈夫生前是旅行推销员。”

    “舞台生涯的诱惑也是有界限的。”艾伦冷笑着。“得有人陪着,否则就会被人山人海包围。避开人群是我的座右铭。”

    萨切尔用暴躁的声音说:“我们别再虚度时光了。”

    他们走出房门,两人并排站着,一边是门铃,一边是信箱。艾伦撑开阳伞。一阵热浪扑在他们脸上。他们经过文具店,经过那两个红色大字A和P,经过街角的药店,里面散发出不新鲜的苏打水味,冰淇淋冷冻箱被搬到街对面的遮阳篷下面了。他们的脚不停地陷进路面上被烤化的沥青里,最后他们在“酋长自助餐厅”门口停下来。橱窗上的表正好显示12点整,表盘上用古英语字母写着:该吃饭了。这行字下面是一簇铁锈色的蕨类植物和一张卡,上面写着鸡肉套餐,$1.25。艾伦在门廊里慢慢走着,注视着颤动的街道。“看,爸爸,没准要下雷阵雨。”暗蓝色的天空中,一团积雨云堆积得像是一团雪似的。“难道那云不好吗?能下场雷阵雨不好吗?”

    埃德·萨切尔抬头看,摇摇头,然后走进转门里去。艾伦跟在他后面。里面有清漆和女侍者的味道。他们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旁,头上有台电风扇嗡嗡地转着。

    “你好吗,萨切尔先生?这周过得怎么样,先生?你好吗,小姐?”漂染过头发的瘦脸女侍者友善地站在他们身边。“今天来点什么,先生,长岛烤鸭还是费城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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