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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靖江宝卷最新章节!

    和合记

    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咏黄花酒,冬吟白雪诗。————圣谕

    昔年有唐寅出门游春,春游芳草地,

    蔡伯喈别妻,夏赏绿荷池。

    杨贵妃宫中醉酒,秋咏黄花酒,

    孟姜女千里寻夫,冬吟白雪诗。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失落黄金有取处,失落光阴哪里寻?

    忠孝宝卷初卷开,拜请安国星君降临来。

    宝卷初卷开,礼拜佛如来。

    树从根上长,花从叶里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人生百岁能有几何?

    良田万顷种不了许多,金银满库买不到地府阎罗。

    空身来么空身走,不如趁早念弥陀。

    阿弥陀佛天天念,只要你格工夫不要你格钱。

    场面看看没好处,地府里罪孽要少点。

    酒字三点水,色字刀在头。

    丢啦色共酒,省得结冤仇。

    气是米做底,财是贝做旁。

    丢啦财共气,何等不风光?

    酒色财气四重墙,迷失众生在中间。

    若能跳出墙头外,不成那个佛来也成仙。

    收留闲文归经典,开宣宝卷劝善人。

    话说忠孝节义,落难古书一部,小学生今日开读,应先还朝代帝主,后还贤人出世根由。

    先还哪朝皇登位,哪省州府出贤人。

    经典盖板之上,注有“昔日”二字,昔者远也,日是今日。远年经典,今日所讲,远朝近还,要还朝代确然不难。

    昔年昔月明朝嘉靖皇帝登龙位,山河一统治乾坤。

    大明朝嘉靖皇帝登殿,江山稳便,文有忠良,武有能将。

    皇皇有道讲不尽,国内该当出贤人。

    这贤人既不出边邦外国,也不出荒山野地。要说出得边邦外国,人生了三头六臂,兴兵造反,和我中国人作对,就算不上贤人。要说出得来荒山野地,独霸一方,自立为王,拦挡短路,扰乱江山,称孤道寡,就更算不上贤人。

    该应我主江山稳,大邦中原出贤人。

    贤人出得其则不远,出在西京省北门马家巷,一人姓马,名叫定国,同缘滕氏太太为婚。

    提到马定国老大人,西京盖顶有名声。

    提到这个马定国老大人家,家里万贯家财,东库房堆金不堆银,西库房堆银不堆金,秤称银子斗量金。有前厅后厅,左厅右厅,折厅倒厅。有狮子玫瑰亭,凤穿牡丹亭。家里安童成对,侍女成双,鸡鸭成群,骡马成行。

    前后园林碧波清,草积总堆到九霄云。

    屋上瓦片赛乌云,走出犬儿总像麒麟。

    大家要问,这个人家干豪富,可有多大官职?万贯家财摆设好,老大人官职确实是不小,马定国来朝纲之中把官做,镇国公之职受皇恩。

    滕氏太太福气好,镇国夫人她当身。

    格老大人来朝纲做官,究竟是清正官,还是糊涂官?大人做官是清如水,明如镜,坏人说话他不听。

    当今天子多见爱,当作擎天柱一根。

    人家总说河水清,老大人做官比河水还要清三分。老大人来朝纲做官,可有知心好友?交他最知己,最要好格,是东京北门王家庄一人姓王,名叫如金,同缘张氏太太为婚,这个人官封到西台御史之职。交老大人好到底高程度?叫情同管鲍,义如关张,有手足之情,有刎颈之交。

    忠臣来朝纲之中把官做,满朝忠臣总是亲。

    格天子一散朝呢,马定国就拿王如金,请到自己朝房吃酒。吃吃酒,马定国就开口:“年兄啊,我你合得干知己,天天不是你到我朝房里,就是我到你朝房里去吃酒谈心,我也不晓得你家啊,生到几位令郎?生到几位令爱?”“马年兄,我家夫妻福气,祖上德气,生到呢一子一女啊!我家儿子大,今年十八岁喽,他名叫誉爵。小姐名叫凤英,才只九岁。”“啊呀,王年兄,你交我恰恰相反,我家也养到一个儿子,也养到一个女儿。我家女儿大,儿子小,我家女儿九月初九养格,小名叫重阳,大名呢,就叫巧云。我家儿子啊,交你家小姐同年,九岁,姓马,名力,号叫天荣。王年兄,我们不如,两人来结为亲家。你交我合得干好么,等他们下代里也合合好,我拿我家女儿马巧云马重阳,就把你家儿子王誉爵,你家拿小姐呢王凤英,就把我家儿子马力。”格王如金闻听这一声,心中欢乐八九分。肇这两个人就不肯耽搁,也不请媒人。

    换酒三杯为凭证,更改没得半毫分。

    “王年兄,我家拿女儿把你家啊,不要你出一个钱,你干咱就赶紧告老还乡家去,你家只要等水码头上等,我马上写信家去,把我家夫人滕氏晓得,叫她弄船,拿我家小姐就送到你家去,交我家小婿成亲。”王如金一听,不晓多高兴,我是西台御史,攀到个亲家翁是镇国公之职,人家说把女儿要高攀格,确实不假哇,连夜写起辞皇表章,得到圣天子恩准。

    格天子来到朝房,请来监察官,就交过印把子。

    开起船来动身走啊,哪肯耽搁转家门。

    水路登舟,非止一日。格天子来到家里,交夫人张氏太太一讲,老太太一听,就不晓多高兴,又不要出一个钱,又攀到这个大头亲家翁。格好了,越想越思啊越欢乐,如同拾到宝和珍。

    不提王如金家去格,我们单讲到马定国老大人,心上就想:我又不来家,大了格男女么,我家夫人作兴她要蹲家作主呱,不要拿女儿嫁啦得嘎,回头没得小姐把王如金家,格不等王如金要说啊。连夜写起一封书信,打发得力家将送到西京北门外马家巷。滕氏太太拿书信上上下下看完成,心中欢乐八九分:“梅香啊!我家老大人来朝纲为官,帮儿女呢总攀了亲,他承认我家亲家翁一个钱总不要花,拿小姐送他家去,你去拿安童叫得来。”梅香打趟子拿安童叫得来,“主母太太,你望我有底高事啊?”“安童啊,老大人来朝纲为官,帮小姐交少爷攀了亲,你赶紧帮我去拿一班工匠请家来,好置办嫁妆。”请哪些工匠呢?像照干咱人家所说格,裁缝、木匠、漆匠、统统总请家来。眼睛一鞭,来杠忙了格六七十天,准备工作总做好了格。“主母太太,小姐嫁妆总备办好了格。”“安童,去匡匡要多少船才装得了干多嫁妆?”“好格呢。”安童跑到杠拿嫁妆一匡,叫多少船?来到塘河边,一下子叫了二十四条大大舟船,就全部拿嫁妆总装上去。

    滕氏太太来到小姐绣楼:“女儿,恭喜贺喜你了。”“母亲啊,喜从何来呀?”“女儿啊,你家爹爹来朝纲做官,帮你攀了亲喽,就把了东京北门外王家庄,西台御史之子王誉爵。家伙呢总备办好了格,嫁妆也全套了格,船呢也叫好了格。你赶紧啊,

    上上下下换衣襟,好到东京去成亲。”

    往常讲到这个小姐结婚,总要哭到嘎起码小半天。提到今朝这个马巧云小姐要去成亲,开心、欢喜了。“母亲啊!格今朝我就去了哇,就去交呢王誉爵公子成亲啊!”“女儿啊,轻声点,人家要笑呱。”格为底高这小姐干高兴啊?因为她交一般格小姐不同,这小姐来历大了,是天上格丧门星、八败命、扫帚星、骚狗星投格人,所以她听见把人家,人总欢喜杀得。“女儿啊,赶紧啊,船来河边上等,你打扮打扮好动身啊。”

    她肇开箱倒笼,拣衣裳裤子对外间直捧:金钥匙拨开银皮锁,杭州锁开柳州箱,青铜明镜掇过来,胭脂花粉拿过来,黄杨木梳取过来,丝线压眉毛,鹦哥嵌绿桃,头上一把青丝发,梳个髻来翘敖敖,月斧当中插,拿个镜子照一照,就像一个大元宝。一对面花当门插,旁花插到半中腰,耳戴八宝金环子,九曲黄金坠耳梢。杭州花粉搽白脸,镇江胭脂点嘴赛樱桃。要得现,衣裳高头钉点桂子边;要得俏,衣裳总穿成套,一衬加一罩,三蓝胡皱夹外套,上加天青好皮袄,三寸袖口反过来,里间还有出风毛。八幅头围裙齐腰束,裙风对对乘风飘。上加八个大荷包,荷包高头又加纱罩。

    格跑一跑来飘一飘,好似仙女下九霄。

    小方鞋,没三寸,梅花盖底,

    怀府上,挂香袋,喷脑真香。

    笑一笑,不露齿,美貌得很,

    伸出那,描花手,嫩如葱根。

    说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一打扮就格外光趟。“梅香,我这穿了干体面,今朝可好去结婚?”“小姐,啊咿嘎,把哪打扮起来不好看啊,你这衣裳裤子把我穿起来也像样格。”“梅香,你也好穿这些衣裳,你望望你底高腔调哇?你人倒有丈把高哇,就该升箩口干粗格腰,脸上削骨瘦,头毛总对下脱,眼睛落瞠,脸上像裱青纸能黄,对杠一撑看看像照豆芽菜,哪个总不见爱。”另一个梅香说:“小姐,她长了不好看,我长了总好看格呢?这个衣裳裤子把我穿起来总像样格呢?”“梅香啊,你还不值她了,你望望你底高腔调啊?你人只好台子干高,倒有箩口干粗格腰,头毛像把伞,脚像翘灰板,看看总不入眼。啊呀嘎,人又矮,格死尸肚子倒长上干大,你说哪要你啊!啊,装死鹅头哇,鸭子是扁嘴,这个衣裳裤子把两人一穿,看看也像个鬼啊!”

    这两个梅香么闻听到这一声,可要气死么又还魂。

    小姐打扮好了格,随手么,滕氏太太就拿三代祖宗牌位全部总掇过来,盛了饭,抓了筷,铲了菜供了来杠。“女儿啊,你赶紧上前高厅去。”“母亲啊,上前高厅做底高?”“女儿,你到前高厅去别别格祖啊,等到王家才好退家亲。”马重阳小姐手脚不慢,随手来到前高厅之上,

    说寿香寿烛么上寿台,上头纸马供起来。

    小姐低头拜三拜,嫁到王家要发大财。

    鼓打哔哔嘣,红烛映彤彤。

    小姐低头拜,高厅上别祖宗。

    一别祖么,小姐要走了。滕氏太太晓得格,我家这女儿交旁人家不同,来家就丧帮式腔格,上人家去晓得可来事了。“女儿啊,你肇上人家去做媳妇,不抵到来家我母亲身边了呱,我有锦囊言语要吩咐你了。”“母亲啊,你格话才多咧,早点等我走。”“慢,女儿啊,

    你到王家去做媳妇,里里外外要照顾。

    堂前孝顺公和婆,香房敬重小丈夫。

    未晚么先点烛,五鼓要听鸡啼。

    闲话少要说,免得搬是非。

    公婆么在说话,不要去把嘴插。

    事事么要忍耐,不同在娘家。

    你邻舍么要和好,夫妻莫相争。

    该应要淘气,忍耐二三分。

    你穿衣要齐整,坐凳么要端正。

    跑路要温存,吃饭要斯文,说话要轻声。

    堂前来了客,切莫放高声。

    如果你穿衣不齐整,坐凳不端正,

    跑路不温存,吃饭不斯文,说话不轻声,

    家中么来了客,你蹲杠放高声。

    邻舍隔壁要齿论,说你是个下三等。

    女儿啊,我今朝锦囊言语吩咐你,你牢牢切切要记在心。”

    小姐肇动身,格么船来河边上了,轿子来楼底落。小姐应该有人拿她要搀到轿子肚里,格么她家又没得格哥哥,兄弟么又小,又没得叔子,没得哪搀她上轿,应该由梅香拿她扶到轿梁身边。这个八败命扫帚星,听见把人家,人总高兴杀得,一个趟子溜到楼底落,尖呶呶对轿子肚里一坐。

    抬了轿子就动身,塘河到了面前呈。

    轿梁落平,这个八败命就出来步行,跑到河边上走接脚板高头,一下子跑到船高头。格些撑船格就说:“啊呀,这个大户头人家小姐,怎干不懂道理格,应该有梅香搀扶么来到我们船上。”说不要问她,这个船反正是装她格,开船动身。肇起锚拔跳,就划船撑篙。

    船头碰开么江心浪,水路登舟往前行。

    水路登舟,非止一日。格天子到了王如金家不远了格,他家格安童梅香天天来河边上望了,因为王如金说过格,马定国他家叫船拿小姐送得来,我家只要蹲水码头上等,所以安童梅香天天蹲杠望。格天子老远就看见许多格船,高头红漆堂堂,安童打虎跳,交梅香就总对老大人身边报,“老大人,河里船多了,不晓可是马大人家拿小姐送得来了格?”

    王如金大人闻听到这一声,急急忙忙就下楼门。

    跑到河边一看,就欢喜一大半啊:“安童啊,这正是呢。我家亲翁拿他家小姐送得来格,我家就该这一个惯宝宝儿子,也就该这房媳妇。媳妇上岸呢,脚板不能踏地,赶紧帮我拿轿梁掌过来。”安童拿轿子掌到河边上,船也靠岸喽,接脚板一打,格照理斯文点格小姐么,由梅香拿她搀到这个轿子里,哪晓她一个趟子溜到轿子里间,尖呶呶对下一坐。

    肇抬了轿子就动身,哪肯耽搁片时辰。

    王大人早已吩咐安童,拿抽盒探出来,弄糕粽红绿米就装好了,来杠做底高?退家亲。说今朝轿子到门庭,我家大人喜欢心啊。

    桃木弓来李木箭,七子团圆退家亲。

    轿子么到高厅,惊动搀亲人。揭开红毡单,搀出一个八败命。王大人家里设供天地纸马,焚起广南真香,掌起了通宵蜡烛。小姐随手走轿子肚里出来格,交公子拜堂,一拜堂么就要送进洞房,

    说夫妻拜和合,五子便登科。

    长命百岁寿,千载万年和。

    夫妻两个拜拜堂,吃吃团圆就圆床。抬起头来望一望,还是一张踏步床。七盏金灯朝北斗,一对红烛照南星。

    夫妻两个拜过堂,到兰桂香房去安身。

    格天子王大人就说呱:“夫人啊,今朝来下寻媳妇忙上一天,也不曾看见我家媳妇底高腔调,是高格矮格,还是胖格瘦格?”“大人啊,明朝我们早点起来,上万福高厅去等,儿子媳妇总归要来请安,来叫我们格呢?”说:“对格,早点起来啊。”肇王誉爵到格天子也说:“妻子啊,早点起来啊,不要头一天去叫我家父母,就弄到几咱去啊,格我家父母要说呱。”“好格呢,丈夫啊,我们起来。”老夫妻两个坐了高厅上等么,等儿子媳妇去叫他们格。

    单讲到王誉爵家夫妻两个,格天子来到万福高厅,两个人深深一礼啊,格种客气,一个拜见父母双亲,一个拜见公婆大人。

    王如金就说格:“今朝我望望清爽,我家媳妇究竟底高腔调?”马巧云心上就想:朝纲里文武百官干多,我家老子偏偏拿我要把到这个人家来,究竟呢,我家公公交我家老子有多知己有多好?我倒望望我家公公究竟底高腔调?”肇媳妇就望公伯伯嘎,公伯伯就望媳妇。

    早先就说呱,这个小姐命不好呢,是丧门星、八败命、扫帚星、骚狗星投格人呢。哪晓朝公伯伯一望,公伯伯就上她大当,格王如金大人啊,

    就一头栽倒高厅上,神脉不知半毫分。

    说八败八败,家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要受她坑害。张氏太太赶紧拿老大人捧起来一看啊,命总吓断,望望老大人底高腔调哇:眼睛一闭,馋沫正来下滴,头朝杠一折,望望一点气总没得。“大人啊,

    格你才间坐堂块高厅上间也好得很,腾腾空怎就没得命残生?

    大人啊,你早先交我讲讲说说像格话八哥,干咱怎就做个大老人。”

    因为隔夜才寻媳妇格,张氏太太忍住悲痛交儿子讲讲:“儿啊,你家老子又不曾害底高病,才间坐堂啊对下一倒,哪晓就没得命,赶紧买棺木,拿你家爹爹收尸入殓。”王誉爵赶紧叫安童,买大大沙枋棺木一口,随手呢就拿老大人收尸入殓,请僧道来做斋设醮,超度老大人的亡灵。

    三尺麻布当门挂,公子做磕头礼拜人。

    不晓请到哪里格霉先生,看过日子啊,这个棺材要搁到四十天才好抬出。上来安童梅香么,大家总来下看夜格,到了二十天朝开,个个眼睛涩罗呵,瞌睡就比往常多。安童就偷懒,不看夜,溜了去困格,梅香望望安童去困啊,说:“他们好困,我们不好困啊,我们也去困。”安童、梅香总去困觉,就张氏太太个人来杠看这个棺木格。哪晓张氏太太,天天夜里更更啼哭嘎。

    哪晓格天子夜里哭嘎哭,哭得心上就像突粥,一口气朝喉咙口一郁。

    张氏太太一头栽倒了地埃尘,活跳鲜鱼又丧残生。

    等到天亮,安童说:“梅香妹妹,你们夜里不看夜,为底高来困觉。”“格倒稀奇格,你们好困,我们不好困啊?”“啊呀,格夜里就主母太太个人来杠块嘎,我们哨点去望望看。”

    安童梅香就动身,张看太太一个人。

    跑到棺材身边一看,命总吓断,背背牵牵,张氏太太倒硬了棺材脚底落格。安童也叫“主母太太”,梅香也蹲杠叫“主母太太”。

    高喊三声不答应,低喊三声也不作声。

    安童梅香打趟子就对少爷身边报,报于少爷知道。格么王誉爵家夫妻两个也不曾起来。安童梅香捶门打鼓:“少爷格,你哨点起来,不,不好了格。”“奴才,清清一早,怎得就说我不好。”“不不,不是你不好,主母太太夜里看看夜,眼睛一闭,倒了棺材脚底落没得气了格。”

    王誉爵闻听这一声,三魂吓得少二魂。赶紧拿衣裳裤子一套,对棺材身边就揪虎跳,跑到杠一望,母亲困了来杠。格跑到前间来捧住啊,亲娘喊了不绝声。王誉爵喊声“亲娘啊,

    你往常交我讲讲说说么也好得很,格今朝怎一命呜呼丧残生?

    亲娘啊,你肇一命呜呼归地府,丢下我孩儿靠何人。”

    曾剩歇歇,马巧云来了格:“丈夫啊,人死了不得复生,草枯了才得逢春,格么婆婆死总死啦得格,你蹲杠嚎底高丧啊?你就哭到明朝,她格就得活嘎?”王誉爵一听,叫怒从心头起哇,恶向胆边生,回过背来一把背住八败命格领宗:“妻子啊,你堂才上我家来多少时哇,我家肇娘啊老子总死啦得格。”“格倒稀奇,他们死啦得关我底高事?我又不曾弄刀拿他们杀啦得,又不曾弄绳子拿他们收杀得,死啦得么也不拉倒了,我弄杀他们格?我点点烛来烧烧香啊,他们早死一天好一天。”回过背来呼嘟,她倒走了格。王誉爵没得办法,眼泪叭嗒,打发安童又买一口棺木。这两口棺木么搁得高厅上,格要哭坏公子一个人。“父母双亲啊,

    你们肇夫妻两个么都丧残生啊,可比格黄连么苦三分。

    双亲啊,你们肇条心条肠么归地府了,丢下我孩儿苦伤心。”

    僧道两班超度已毕,拿两口棺木抬到田里入土为安,栽松植柏。格八败命到了这个人家,公伯伯、婆奶奶总死啦得格。格对这九岁格姑娘可好呀?来我们这个世上,拣不到干好格嫂嫂。对姑娘王凤英干格好法子,究竟好到底高腔调?

    一句话,不尴尬,噼噼啪啪。

    两句话,不尴尬,就棒棍上身。

    哪怕一件小事做不好,浑身就打了青一块紫一块。格天子帮这个嫂嫂倒茶格,这个嫂嫂拿她不当姑娘看待哇,比对梅香也差三等。一天到夜要服侍这个嫂嫂,帮她倒水刷地啊,就忙了不及。格天子不曾当心,手拿起来一揩,茶盅对旁半个一栽,茶盅倒翻啦得格,这个八败命撒野,背住王凤英姑娘就打,拎住她格青丝细,背住她格蒂都蒂,拿她一下子揿到地,捣拳没柄,到她浑身就钉。

    格打一记来骂一声,头上就敲到她足后跟。

    究竟呢,这个姑娘把她折磨多少时啊?九岁格辰光娘老子死格,一笔折磨到十三岁,小姐被她折磨得不成腔调了呱!真是三根筋住头,瘦了跑路总跑不动。格天子就想:我家哥哥又是忠厚老倌怕老婆,娘啊老子么又总死啦得,我就有底高苦处么对哪个讲,我也说不出嘎,罢了罢了格,

    阳日三间日子我也不愿过,我来悬梁高挂苦根绳。

    来到自己绣楼,拿梳妆台子拖开来,上间放张杌凳,人撑到梳妆台高头,站到杌凳上间去,用丝鸾带做一个相思扣,牛结箍,活络结,随手对桁条高头一系,弄头钻到这个圆圈里间去,又赶紧脱出来。为底高?生怕生,死怕死啊。

    圈子外间是天堂路,圈子里间是鬼门关。

    小姐临死之前,哭得是死去活来,喊声哥喂,

    你家妹妹今朝来堂绣楼上,马上就要丧残生啊,

    你哥哥也不知半毫分。

    父母双亲啊,你家女儿马上要到阴司地府去啊,

    会会你们父母两个人。

    我究竟前世里作得底高孽,今世里年纪轻轻就丧残生?

    小姐哭嘎哭,哭得心上就像突粥,狠狠心肠,小姐拿头对圈子里间一攻,脚底落拿杌凳一拱,“砰嘭”,杌凳倒啦得格。杌凳一倒么,小姐脚底落腾了空,两只脚只是来杠搔,嘴里又不得对外叫。就来这生死危急的紧要关头啊,

    王凤英小姐来绣楼上间寻短见,骊山老母早知闻。

    骊山老母来昆仑仙山玉书宫,心血来潮,坐卧不安,掐指一算,晓得一半:“啊呀,不得了了呱,王凤英是上界红鸾星宿下凡啊,她交安国星宿马力,在五百年之前就伴吃仙桃子,结下了姻缘海能深,马力将来要封到九千岁之职嘎。

    如果等她丧残生,九千岁家没得正夫人。

    赶紧,我要去拿她救到我仙山上来,我交她有师徒之份了,不如拿她救到我身边来学法,将来等到机会成熟,好等她下山,夫妻成婚匹配。我不去,哪个去啊?现在不去,等待何时?”肇骊山老母不肯耽搁,

    仙风阵阵就动身,飘沙荡荡下凡尘。

    仙风一散,就对王凤英绣楼一站,将身一抖,变做个年老婆婆模样不丑,手拿起来一拂,丝鸾带一断,小姐砰通对绣楼上一跌。对杠一撑么,口中就开声:“凤英醒来,凤英醒来,凤英速速醒来。”不是叫她格人,而是叫她格魂灵,小姐因为才吊杀得格咧,魂灵不曾走出去多远,把骊山老母一叫就打转。

    小姐真魂入得窍,苏苏醒醒转还魂。

    小姐转还魂,嘴里只是哼。

    行走两三步,枯木又逢春。

    小姐拿眼睛一睁,看见一位老婆婆对她门口一撑:“婆婆,我多谢你今朝救了我了,我还是不要命残生。”“小姐,若蹲世上捱,不要对泥肚里埋,阎王家不寻你,你倒想发阎王格财?为底高蹲堂寻这个短见啊?”“婆婆啊,我命苦如同盐卤,根由细底,哪比得上你啊?”“啊呀小姐,你就不说我也晓得你怎样苦法子格,你可肯跟我走哇?”“上哪去咧?父母双亲又死啦得,哥哥又是个怕老婆没用头。前门关格,后门闩格,我对哪里跑得掉哇?天井里又没得梯,叫我插翅总难飞。”“啊咿嘎,小姐,你只要肯跟我走,我来驮你就是了。”“你年纪干大,我干重,你怎驮得动啊?”“啊呀小姐,你不要看我年纪虽大哇,我力作还好了,你只要拿眼睛闭着得,扒住我肩兜,我只要背住你格衣袖,耳听风声响,你千万不能睁眼。如果你睁了眼,格要走,想总不要想。你眼睛闭着得,我才能驮动你咧,格睁堂我又驮不动你格。”“好格,婆婆,你带我出去么,只要有个安身格堂子,我一世不睁眼睛,哪怕做瞎子总情愿格,我蹲堂过一天恨一天。婆婆啊,你不晓得嘎。”“格好呱,哨点走哇。”随手小姐肇扒紧了骊山老母格肩兜,骊山老母就背紧了她格衣袖。骊山老母大显神通,用拨金光一道,小姐伏得骊山老母肩兜上。

    只听见耳朵口头呼噜呼噜如雷响,飘沙荡荡就动身。

    云里走来么雾里奔,昆仑仙山面前呈。

    仙风一收,拿小姐对仙山一丢:“凤英啊,你好拿眼睛睁开来了哇。”凤英拿眼睛一睁,望见自己对一座高山上一撑,“婆婆啊,你拿我驮到堂块来做底高咯?”“凤英啊,这个山就叫昆仑仙山。你要问我啊?我就是骊山圣母呢,我交你有师徒之份了,我肇救你来呢,就蹲我身边学法。”小姐拿眼睛揉揉揩揩,再拿眼睛睁开来一望,不是早先格婆婆了呱,而是骊山老母撑了她面前。

    小姐赶紧跪倒高山上,师父连连叫几声。

    格小姐挨救走了格,她家家里梅香到绣楼上望不到小姐,报于王誉爵知道,“少爷格,不,不好了格,小姐不来绣楼上。”“作兴来旁的地方么?”“我们总寻转过来格,一转总寻不到格小姐,不晓上哪里去了格?”八败命又狠,王誉爵又不敢交她说,肇就暗里下打发安童梅香出去帮寻。到哪里寻到咧?被骊山老母救到仙山去了格,所以呢,难寻到这个小姐。

    众位啊,不提小姐暂且有了安身处啊,我们再提皇城一段情。

    单讲到马定国老大人格天子来朝纲里就想:我家女儿嫁出去几年了,也不晓得可曾生到几位外男,生到几位外女?做官千年好,不如农夫半日闲。我不如告老还乡,回转家中,全家团圆,乐于清净,胜如来堂皇城做官。连夜写起辞皇表章来,第二天早起,五鼓三点,圣天子坐殿,钟鼓齐鸣,文武百官都来朝驾。文官站到金銮殿,武官站到牡丹亭。万岁皇开金口,帝露银牙:“各位老贵公、各位老爱卿,有本早奏,无本速速卷帘退朝。”老大人手脚不慢,就拿辞皇表章赶紧呈上:“万岁,微臣有本不敢不奏,无本不敢乱奏。”“老爱卿,有何本章,速速奏上,孤家我洗耳恭听。”“万岁,微臣我年纪高大,耳聋听不见钟鼓响,眼瞎看不见拜明君,伏望我主来准本,赦放微臣转家门。”“老爱卿,你年纪过了半百,胡须都已经花白,既然你不为我孤家操心劳碌,格么,孤家一面准本,等你回转自己家门,赐你养老黄金千两、美酒百缸、绫罗百匹,等你老爱卿带回家乡纳福去吧。”“万岁,黄金千两臣家有,不必我主费龙心,你只要赐我‘回避肃静’四个字,等我早点回转自家门。”“爱卿啊,你保孤家江山数十余年,功劳浩大,你假使空身家去,底高总不要么,我孤家也无恩可报,也对不过你啊。来啊,国家宝库房里宝贝多咧,有丹书铁券,乃是鞑靼国进贡到我们中原来格,孤家不如拿这个东西赐把你保管,你带家去,假使你来家相了心焦,没耐烦格,你到皇城里来,只要有这个东西摆了身边,上殿来见我孤家格。

    上殿不要见君臣礼,皇兄御弟就两相称。”

    打发穿宫太监,拿宝贝走宝库房拿出来,随手交把马定国老大人。老大人谢主隆恩,退后百步,来到自己朝房,请来书仪官,交过印把子。到塘河叫舟船一只,开船动身。

    水路登舟就动身,哪肯耽搁转家门。

    大人回转运气通,天空赐他好顺风,

    顺风顺水来得快,到了西京天妃宫。

    转过弯,前间到了西水关,调过纤,望见岸上祠三殿,转弯抹角,老大人格船来到自己家水码头上。

    得力家将报一个信,母子两个总知闻。

    娘儿两个赶紧出来迎接老大人。厨房不曾歇手,赶紧为老大人办酒,接风洗尘。“大人啊,往常你在朝纲做官要家来,总要谣讲到几年,堂不曾听见说,你怎就家来格?”“夫人,我来朝纲做官,人来杠,心也不来杠。人家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呢,我蹲杠也心焦了,我交你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月不见,如三秋兮。我你隔得十几春,等于隔得有百年了,所以我再告老还乡家来格,我肇不去做官,一落里就蹲家陪你了。”

    滕氏太太闻听到这一声,心中欢乐八九分。

    “大人啊,你家来再好没得。你不晓得格,你蹲杠做官,我蹲家也盼望了呢。大人啊,

    我们今朝来相会,如同拾到宝和珍。”

    老大人一听,就不晓多高兴,“哈哈”啊呀,夫人,你不提到宝和珍拉倒,提到宝和珍,我这一次告老还乡家来,万岁赐我镇国之宝————丹书铁券,也是外国进贡到我们中原来格,万岁肇把我保管格。万岁说格,蹲家相了嫌心焦,上金殿见驾,只要有这东西摆了袋子里,上殿不要见君臣礼,皇兄御弟两相称。我把你望望看。”走身边拿宝贝拿出来格,对台上一摆,霞光万道,夺目难睁。“夫人啊,

    万贯家财好遗失,你千万不能失落宝和珍。

    你不要看这东西小哇,价值不少了,遗失啦国宝犯法,我头就要挨杀,我拿这个东西现在就把你保管。”滕氏太太么拿丹书铁券收了箱子格。一家门三口,肇坐杠吃酒,讲讲说说倒也是不丑啊。

    众位啊,不提他一家三口坐杠讲讲说说欢乐得很,一场大祸倒来临。地府里格阎君来森罗宝殿掐指一算,晓得一半,“鬼使啊,有西京北门外马家巷马定国,配他有家乡份格呢,今朝走皇城告老还乡家去呱,他年纪已经五十六,阳寿已经满足,你们不能耽搁,现在就要帮我去捉。”格鬼使一听,起老钵头能大格劲:“阎君啊,我们桩样不会,上阳日三间去捉人是老内。”肇无常鬼做队长领头,他是捉人格头子,肇后间哩咕拉牵一大淘格鬼使总跟得来。来做底高?来帮做对手,有高子鬼、矮子鬼、胖子鬼、瘦子鬼、鲜翻鬼、促狭鬼、尖刁鬼、阴促鬼、淹杀鬼,鬼使一大淘,总跟无常鬼跑。一阵阴风,就对马家巷一攻,找到当方土地菩萨。

    地头无鬼不生灾,土地带鬼进门来。

    个个鬼使不肯耽搁,来到前间,就到马大人头上拿起来一掐,腾腾空马大人头上就冒煞,鬼使拿温凉汤连洒几洒,老大人格身子只是发歹。

    三洒四洒了不得,寒寒热热就紧缠身。

    老大人尖呶呶,泥塑木雕就对杠一坐。滕氏太太就说呱:“大人啊,不嘎,你吃吃酒坐堂做底高呀?我看看你格腔调,像照忧心悄悄,眼泪要对下抛。”把她一说嘎,眼泪当真抛了台上了格。“夫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嘎,

    我早先坐堂吃酒么也好好了很,我干咱寒寒热热紧缠身。

    夫人,我热起来如同炉中火,冷起来如同水生冰。

    我一歇寒来一歇热,寒寒热热分不清。

    夫人,这个椅子凳,我也坐不动了,赶紧扶我到床上去安身。”

    娘儿两个吃亏,就拿老大人对床上一背。格鬼使就说:“阎君注你三更死,哪肯容情到天明。”鬼使不肯耽搁,就到老大人头上一拍,老大人喉咙口痰对下一咽,嚯落,豆腐店关门,只好歇作。只看见他两手来杠伸,两脚来杠蹬,叫又不作声啊,

    喉咙里断了来往气,牙关骨咬了紧腾腾。

    才上来当他困着得格,歇上蛮多时,拿他身子一翻,望见里床馋沫滴上一大滩,头朝杠一折,望望一点气总没得,手到他额头高头一揿,冰冷冰冷,“儿啊,不得了了格,你家爹爹早就死了呱,这身上总冷了呱。”滕氏太太跑到前间来捧住,喊声大人:

    “你早先坐堂我们讲讲说说你还像话八哥,你干咱困堂怎不作声。

    我究竟前世作得多少孽,今世烧啦多少断头香,你拿我丢了半路呢。

    你来黄泉路上要慢慢走来慢慢行,等等我这苦命好一同行。

    大人啊,格你慢慢走来要慢慢跑,我们夫妻同过奈河桥。”

    马力发狠,也困了杠乱滚。马力喊声:“爹爹,格你怎走得向前呱,丢下老格老来小格小,叫我们母子两个靠何人,人家总说么黄连苦,我比黄连还要苦三分。”母子两个心如刀绞,哭得死去活来。家里有一个哈里哈气格安童,呆咕唠格梅香也都来解劝,把大家一劝,气就消啦一大半。买大大沙枋棺木一口,拿老大人收尸入殓。

    三尺麻布当门挂,公子做叩头礼拜人。

    请僧道两班做斋设醮,超度老大人格亡灵。超度已毕,拿老大人格棺木送到田中,入土为安,栽松植柏,来到坟堂,交过灵牌。马力就说呱:“母亲,爹爹来皇城上任,伤风咳嗽总没得嘎,家来又不曾害底高病,怎就没得格命啊!亲娘啊,格人家总说么黄连苦啊,爹爹比黄连苦三分。母亲,我只有来用功苦读嘎,将来呢,好龙门高跳,如果皇上开南选么,

    我只要有了高官并禄位,祖先三代总有名声。”

    肇马力日夜读书用功,一点总不肯放松。哪晓格天子夜里读夜书格,夜静夜静,听出去不近,一阵风,书声传到天宫。玉皇大帝端坐灵霄宝殿,心血来潮,坐卧不安,掐指一算,晓得一半:“啊呀,安国星宿下凡,马力号叫天荣,现在来凡间托生,已经长大成人,将来帮皇定国,为国家出力,要封到九千岁之职。但不过呢,久磨久难成天子,不磨不难就不成人,配他眼下要吃啦点苦,要受啦点难了、受啦点罪了。”玉皇大帝站起身,玉磬三响召真人。召哪个呢?拿火德星君召到御宰台前,“玉主啊,望到我,我只会放火。”“星君,原只要你去放火呢。”“到哪里?”“西京北门外马家巷,安国星宿马力家去放火。”“烧几趟?”“星君,旁人家犯天火烧只烧一趟,这个人家最少要烧他三趟,要烧了他家寸草无根,坟堂安身落难,沿街乞化要饭,受尽苦中之苦,难中之难。”“几咱去咧?”“现在不去,你等待何时?”肇火德星君带了火弓、火箭、火尺、火旗、火印。火弓、火箭可以引火,火印打到哪里只能烧到哪里,不要烧过了,烧了旁人家去。

    带了宝贝把凡下,哪肯耽搁片时辰?

    仙家来时一阵风,去时影无踪,云头一滚,能走几省,芦花一颠,能走几千。仙风一散,就对马力家府门口一站,一望啊,外间夜半深更,四转伸手不见五指,面东不见面西,我这天火夹不到凡火,烧不起来啊,我来寻,可有哪里有火种。火德星君晃上几晃,转上几趟,马力小书房读书格壁灯上有火来杠。火德星君不肯耽搁,将身一抖,变作个飞蛾模样不丑。一阵仙风,对他小书房里一攻,“扑秃”,飞蛾对马力书高头一伏。马力一望:“飞蛾,飞蛾啊,我眼睛涩罗呵,像瞌睡比往常多,你怎交我来打搅,弄我书总读不到多少,你哨点死走,不要蹲堂吵我。”拿飞蛾背起来对地落一撂,火德星君变格飞蛾又飞上来,伏他书高头。火德星君就想:今朝放不成火,我总归不走。马力说:“你格冤家,你又飞上来做底高啊?”拿飞蛾背起来又对地上一撂,飞蛾又飞上来伏他书高头。“飞蛾,飞蛾哇,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三番五次吵我哇,你不能怪我,你今朝自己投火。”他肇背住飞蛾一个翅膀,蹲杠惹厌,弄飞蛾格一个翅膀放火高头,蹲杠燃翅膀,哪晓飞蛾翅膀一扑,腾腾空火星就溅了满屋。多大?才上来只有芝麻干大格火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肇到黄豆干大,团圆干大,汤团干大,捣拳干大,到碗口干大,盆口干大,箩筛框子干大,大篮干大,盘篮干大。一阵大风,满间三屋总是火,不、不不好了格,火烧了:“不得了了格!”把他一叫可有哪听见啊?倒霉了,邻舍隔壁家个总不曾有哪听见,家里安童梅香总听见了格,就说:“乡下人格土话不错哇,三十年富贵轮流转,六十年河东转河西。老大人在世,家里发财像涨潮,堂半夜三更倒又火烧了。我们哨点走哇,不要蹲堂受罪啊。”也有人就说格:“走哇,沿小把他家买家来格,蹲他家干多年代,就空手两捣拳走哇啊?”“格你说怎弄?”“趁干咱没得哪问账,他家东库房有金,西库房有银、珍珠八宝,而且不少,我们赶紧趁火打劫。”也有些老诚头子就说:“格难看了,老太太对我们不薄嘎,拿我们当子女看待呱,你怎好趁火打劫,回头看见人头对熟面,一点总不像样。”“有钱哪里不好去,就揆于蹲他家堂团近四转格呢?我们只要弄到钱,东格东来西格西,改名换姓就去做生意。”把那个安童一说,大家蛮凶,就拿金子银子抢劫一空。

    有星君,奉玉旨,前来放火,

    东有邻,西有舍,哪个知闻?

    青烟起,红烟落,火光灼灼,

    前到后,所有屋,总化灰尘。

    火势腾腾真正凶,房子围在火当中。

    夜半深更着火呱,带烧带相,一下子烧到大天八亮,拿天恨不得总烧红了,马力交他家母亲可曾溜出来啊?因为小书房先着火,马力溜出来格,他家母亲来床上翻来覆去不曾困得着,思量到老大人家来就死啦得嘎,听见火烧,赶紧也溜出来格。溜到外间,娘儿两个是抱头大哭,滕氏太太喊声:“心肝啊,我家夜半深更,

    房子来火坑里间全部化灰尘啊,肇到哪里好安身。

    我家究竟来前世里做得底高孽,今世里苦到能功程。”

    马力就说呱:“母亲,你也不要难过哇,虽然房子烧啦得,我们比安童梅香好多了。”“儿啊,好底高啊?”“母亲啊,安童梅香来火肚里总烧杀得格,总化作灰喽,尸首也没得格,我们比他们好哇,没得房子你不要愁。我家库房里金子、银子、珍珠、八宝多了呢,只要有钱么也好起房子格。”赶紧打开灰路,哪晓跑到库房一看,眼睛发暗,金子、银子一点也没得格。马力喊声:“亲娘啊,人家总说金子不怕火来炼,我家金子、银子么来火坑里间化灰尘,我们就怕也没有命残生。”“儿啊,这肇没得钱,我看只好卖田。”他家田多了,拿田卖啦得,肇弄到了钱喽,“母亲啊,父亲在世格辰光,河里也有一批树倒了下,不如请邻舍隔壁埭上人帮忙,来拿这个树捞上来,请木匠帮刨削刨削。烧黑得格半断头砖头拈拈堆,泥水匠、瓦匠家来弄点烂泥抹抹,我们就该两个人,不如少起点房子,先住下来再说。”

    滕氏太太闻听到这一声,想想不错半毫分。

    肇拿树捞上来,拿木匠瓦匠总请得来,眼睛一鞭,曾剩几天,起到一个小小四关厢。“母亲,往常人多,住了房子也多,肇我们就两个人,人少,我看这个四关厢,倒也是蛮好。”“儿啊,你嘴唇边薄绡绡,说起话来轻飘飘,你望望这底高房子,你家爹爹在世格辰光,那个房子多好哇,我拿这四关厢好有一比了。”“母亲啊,你拿这四关厢比作底高呀?”“心肝啊,

    比做描金箱子白铜锁,外间好看啊里边空。”

    马力天天夜里也要读书,格四关厢高头不曾装门,夜里读书读不成,为底高?火上不住,夜里要起风格,“母亲啊,明朝我起早上东埭上张师傅家去,这个张木匠手艺又好,我家起四关厢么,墙脚边头也多到几棵干树来堂,请他家来钉嘎两扇门,夜里也好遮遮风。”“儿啊,好格,格你明朝去望望看。”东天才有点放毫,马力就对东埭上张木匠家跑,张木匠挑个木匠家伙担子,正出门上人家去起屋。“张师傅啊!”“啊咿嘎少爷,你怎干早格 ?”“张师傅,我家四关厢么高头没得门,请你帮我家去打门格。”“好格呢,几时去啊?”“今朝最好就去。”“啊呀少爷,今朝人家看了良时好日开工。”“格倒几时有工夫去啊?”“就能呢,今朝我到夜交主家商议商议,拿家伙带家来,我明朝去。”“好格,张师傅啊,你明朝去也好格。”因为他家老子在世格辰光,说做官不欺当乡人,对大家总蛮好格,蛮客气格,所以张师傅到夜拿家伙挑家来了,明朝过来上马力家打大门格。眼睛一鞭,忙上几天么,拿门倒打好了格,刨削刨削么,较验较验拿门就装上去了呱。外间几咱?中饭过后,晚下辰光,也不曾夜咧。格木匠把门装好了么,你早点死家去呢。不,他坐杠说老飘,笃老言白:“太太,一两黄金四两福嘎,老大人在世这块堂子好了,金地、银地、福地啊,老大人一死,堂半夜三更就犯火烧,晓得格是火烧绝地了,就怕这块堂子你们不好住了呱。”“啊咿嘎,张师傅,格你叫我们住哪里去?”“太太,我大半世手艺做得来格,我有办法格呢。”“你有底高办法?”“我来帮你家化解化解,来这个门引子高头哇,

    钉嘎两支太平钉,向后一落里就太平。”

    “啊呀,张师傅,格请你。”“好格。”张木匠走木匠桶里拿两只钉拿出来格,可是干咱新社会格洋钉?不是的。过咱旧社会总是爬头钉交枣核钉。可是张木匠买带来嘎?不是的。个把月之前王家庄王老八十死了,张木匠去抢忙材,做棺材格,多到两支钉啊,顺便就对箱子里一撂,今朝拿出来格,哪晓人无过头之力格,他又钉不到格高头,他肇怎弄?就拿脚底落刨格木花全部总撸堆,对木花高头一撑,哪晓钉上几下子,总难钉得下去啊。他肇没得办法,就拿木花统统弄笤帚刷刷,对脚底落一垫,左手抓住爬头钉,右手抓紧了大斧柄,牙齿咬挤绞了,狠狠心肠,弄大斧脑头对爬头钉屁股高头,铁对铁,拿起来一敲,火星对地落风干木花高头一抛,哪晓又犯火烧。火德星君就说:“妥了呱,我还不曾走,又挑我哇?正好放火。”风干格木花越费越哨,越费越大,他还来高头钉。马力说:“不要钉你格死尸了喂,火烧了喂。”不好了哇,老木匠朝脚底落一看,命总吓断。大斧一撂,吓得就揪虎跳。

    张木匠只是跑来只是溜,腰把子弯了像秤钩。

    吓得气总不敢喘,不曾溜出二十步,倒跌啦十来个大跟斗。

    一下子溜到家,对家里一坐,吓做底高腔调?浑身来杠抖,就像筛酒。牙齿敲叮,浑身像筛糠。肩膀一攉,牙齿总不得交合。

    他家儿子媳妇就说格:“不嘎,今朝去装门格,你怎这个腔调家来格?”“啊呀,不不不,不好了,房,房子总被我烧啦得呱。”“父亲,你干大年纪,叫你不要去做格倒头木匠么,你要去,吓坏了呱。”肇赶紧请医生来帮他看,这个医生是团近有名格医生,医术相当高明,就是他不会看张木匠这个病。张木匠底高病?才吓起来格鬼毛病,土话就叫三牙子。你不会看么,你就不要去逞能装懂呢。开过方子,对他家儿子就说呱:“按照我这个方子,拿药抓家来,让你家父亲一吃,不歇几天就好格。”哪晓药不对症,不但吃得不好,相反毛病变严重了,原来只是三牙子,一严重就变成病了,俗话说,病转疟,不要吃药;疟转病,没得命。

    张木匠疟疾转成了病,一命呜呼就丧残生。

    人来世上可好多手乱脚,又不曾有哪请他钉太平钉。帮人家钉,钉啊钉,自己送拉一条命,拿旁人家房子也烧啦得格。马力拿母亲滕氏太太赶紧拖到外间,曾剩一歇歇辰光,房子、四关厢全部总烧啦得格。滕氏太太困地落就滚:“心肝啊,

    我家两次房屋来火坑里间化灰尘,我们肇到哪里去安身。”

    邻舍隔壁、南埭北埭大家就说呱:这人家怎干霉格?火烧上两趟,烧了寸草无剩。赶紧,我们要救济他家了。也有人家畚点米麦来,也有人家倒点油盐来,也有人家搬两个香科来,也有人家捧两个芦头来去救济他家。马力说:“母亲,现在没堂子住,这个香科芦头长拖拖滑的的,不要再烧啦得。”“儿啊,格怎弄?”“起楼房去啊。”“儿啊,倒不是我说你了,香科芦头也好起楼房住来?”“母亲,我家这楼房交人家不同,不是实墙实盖格楼房啊,我家这楼房又不长,又不圆,又不方,就叫滚箍楼呢。”娘儿两个拿格香科芦头,正捧了去来下搭滚箍楼。隔壁头孙奶奶来了格:“少爷,你们来杠做底高哇?”“孙奶奶,你哪里不晓得,我家堂回禄两次,没堂子住,来堂搭滚箍楼住了。”“啊咿嘎,少爷嘎,你不要拿格滚箍楼搭到格里间去啊,搭堂河边上点来,假使滚箍楼再犯火烧么,我们来救火也好帮你家背水出劲对上浇呢。”“孙奶奶,我家堂也才动手了,你就来说开口话啊。”滕氏太太就说:“儿啊,我交她邻舍做了干多年代,晓她格脾气格,她是个直爽人啊,哨嘴,有话她就要直说啦得格。这个香科芦头风干,背不起来刮,一烘就没得呱,就拿滚箍楼搭河边上去。”

    肇拿滚箍楼对河边上一搭,没得灶烧,马力又跑到隔壁头孙奶奶家,“孙奶奶,我家依你呱,拿滚箍楼搭得河边上格。肇没得灶烧,你可有底高办法?”“没得灶不要紧啊,我有办法格呢,我家杠墙脚边头有一个坏箩,你拖家去泥一个泥坨坨,就好当灶烧格。”底高泥坨坨啊?像过咱格缸锅样格,就滴点大个锅洞门。

    肇没得草,香科芦头总搭滚箍楼搭啦得格,马力拼得吃苦了,天天去樵柴,才上来总是拈格干格,树高头抛下来格,鹁鸪鸪柴,格东西又没得火力,不经烧哇。他肇问人家借绳索扁担,总爬到个大树高头,扳手膀子干粗,碗口干粗格柴。一大担就挑家来,这个柴青格,哪烧得着?翻腔,烟搅蓬天,眼睛烧了总不得鞭。“母亲啊,这柴烧不着。”“儿啊,烧不着要吹格。儿啊,搭滚箍楼,来个河边上多到一根竹子来杠,有手膀子干粗,有半庹多点长,你拿家来,拿节笆打通,做嘎一个吹火筒,一吹锅洞里就着格。”

    马力闻听这一声,想想不错半毫分。

    肇拿竹子拿家来,吹火筒做起来,他拿吹火筒对锅洞边一搁,嘴对吹火筒高头一伏,眼睛一闭,馋沫直咽蹲杠,涨旱鳝劲,出劲吹,锅洞里冒了闪红,等等险要着,他还蹲杠出劲吹啊,哪晓一阵风,对锅洞里一攻,锅洞里柴块子一着风,火对外间一冲,对风干格香科芦头罅罅里一攻。

    火光灼灼了不得,三次房屋又化灰尘。

    娘儿两个赶紧跳到外半间来,滕氏太太喊声:“心肝孩儿喂,你家爹爹在世么堂块是金地、银地、福地,现在是火烧绝地,搭卷头棚总来不及了呱。

    火烧绝地不好蹲,我们到坟堂去安身。”

    眼泪叭嗒,娘儿两个对坟堂直斜,人家也救济她家了,大概又歇了个把月格腔调,马力就说呱:“母亲,不得了了格,屋望里响起来格。”“儿啊,屋望里响,可是屋要倒哇?”“母亲啊,屋望里响么断梁(粮)呢,没得吃得格。”“儿啊,人是铁, 饭是钢,没得吃饿了就着慌,去问孙奶奶家再借点。说邻舍好赛金宝,你去开口,她不会得等你丢丑。”跑到孙奶奶家借了点粮饭,曾歇几天,马力说:“母亲,屁股头又响起来哇。”“儿啊,屁股头响为底高?”“断凳(顿)。”粮又没得格,坛子撞升箩,有米总不多,烧粥只好烧嘎小半锅,也不够我个人吃格。“儿啊,人家救急不救穷,你说还有哪个再肯来搭救我家。说马渴想喝长江水,落难之中盼救星,我家回禄三次,所剩无几,只有母亲我手上还有两个戒指,耳朵上还有一副耳环,和你家爹爹告老还乡家来,万岁赐把你爹格丹书铁券,我摆了怀府里不曾烧得掉,杠全部总没得格。”“母亲,格肇怎弄了?”“儿啊,我家到如此地步,可以说是精穷烂穷,穷斯滥矣,今朝穷到底,明朝到底穷,穷鬼家祖宗投胎转了世了,你说还有哪肯搭救我们娘儿两个?来啊,旁人不肯搭救,有个人总归随他怎呢要搭救我们格。”“母亲,哪个了?”“儿啊,你家有嫡亲姐姐马巧云,把了来东京西台御史之后,王誉爵是你家姐夫,他家万贯家财,你能够到姐姐家去,你交她是同胞姊妹,一父母所生,随她怎呢 她要借把你格。心肝啊,到你家姐姐家去借到米麦雪花银,回到格坟堂来过光阴。”

    马力闻听这一声,止不住腮边泪纷纷。

    马力喊声:“亲娘啊,东京姐姐家里我不去了,姐姐是个黑良心。”“儿啊,你家姐姐出嫁格辰光么,你还小了,你又不曾上她家去过,你怎晓得姐姐是个黑良心嘎?”“母亲啊,我也要去来,堂西京到东京就隔干远,爹爹去世,我托个些做生意格人带信把姐姐晓得,叫她家来望望,你正来气头上,家来陪陪你,她不曾有脚趾头触到家。堂回禄三次,我家到这种腔调,她不曾跑到家望一望,瞧不起我兄弟不关事,也应该看得起你生身母亲。她总不曾家来张张你,望望你,你说我上她家去做底高哇?我看去也是白白晌去格,也不要想借到钱,也不要想借到粮。”滕氏太太说:“儿啊, 你交她是同胞姊妹,千朵桃花一树生,无论如何你要去。”

    “母亲,我顺你母亲才为大孝,不听你母亲格话么,又是不孝之儿,忤逆之子。好格,我去啊,格我倒哪有盘缠咧?”“儿啊,我去拿戒指交耳环卖啦得,等你做盘缠路费好去啊。”肇就拿耳环交这个戒指卖啦得,把他做盘缠格。

    格天拿这个银子就打进了包袱之内,“儿啊,你去,要好好点交她说呱,千万不能五眼六撬,毕竟我家干咱穷了格,事到临头要忍耐三分,可晓得?”“啊咿嘎,母亲,我晓得格。”

    “你多年饭店莫要宿,荒山野地莫停留。

    多年饭店出强盗,荒山野地有妖精。

    你逢人只要说三分话,切莫真言告诉人。

    心肝啊,不怕老虎当面坐,就怕君子旁边有小人。”

    马力公子肇就带了路费银子啊,

    急急忙忙就动身,要赶往东京一座城。

    哪晓不曾跑出去几步啊,到了桥坝头,才跑到格桥当中,头顶上一个白颈项老鸦倒来下喊起来格。只听见格头顶上间“哇、哇、哇”,马力是读书之人,他晓得格,老鸦当头叫,就怕去投亲不大妙,罢了罢了,人生在世,只好听天由命。

    格急急忙忙就动身,哪肯耽搁赶路程。

    因为路费银子不大丰富,拚不得去住饭店,更拚不得大吃大喝。拚不得用,肚里饿了格,到河里捧点水吃吃,真正饿了没得办法,买点汤粥点点饥度度命。夜里困哪堂子?就壅人家墙脚边头壅到天亮,或者困人家草头边困到天亮。哪晓得格,跳了又哨,一双脚高头有好几个大水泡,来个草窝里翻来覆去又困不着。心上就想:这滴点钱,也不值得摆包袱里,我不如挎袋子里,要用起来么也便当点。就拿包袱散开来,拿钱放了袋子里格。来格草窝里翻翻身,翻翻身,倒困着得格,困着得是因为人委该吃力嘎,来格草窝里翻啊翻,颤啊颤啊,钱倒走袋子里抛出来格。他又不晓得,早起蒙蒙天亮就赶紧上路,跑到十字街坊,大天八亮了,有人来杠喊卖早饭吃,他弄手一拍,袋子里一点点总没着落,袋子口朝天,摸摸没得个剪边,“不不不、不好了哇,我格钱怎不来袋子里哇,银子不晓上哪去呱?对格,昨日子我困了个人家草头边格,我去望望看,格来格人家草头边咧。”

    打趟子又返回打转,跑到杠一望,银子点也没得项。上哪去格?格天子这个人家奶奶起早起来拔草哇,哪晓局气蛮好,拿脚一踢,“嚯落”,银子雪白,赶紧拿银子拾起来,拿到家里儿子媳妇身边,“儿子媳妇啊,古话说得不错哇,浪头上氽得来还要起早了。今朝我去拔草,银子拾到多少了。”

    不提这个人家多欢乐,再提马力小官人。

    马力就想:干咱我要说家去,又没得格盘缠,要说上姐姐家去,又没得格路费啊。

    横也难来竖也难,我一人做个两难人。

    真是有钱天下能去得,无钱寸步也难行。

    罢了罢了格,反正堂块我人疏地不熟,也没得哪认得我,世上要饭不多哪个人,我不如来沿街乞化,讨饭讨到姐姐家去,好问姐姐借到米麦雪花银,回到坟堂好来度光阴。

    他肇呢,到人家鸡障高头拔一根鸡障棒,到药店门口,拾到一个冲药冲崩了格碗,随手拈起来。可怜啊,

    他抬起头来么又怕丑,低下格头来又怕羞。

    左手呢,节节高,沿村打犬,

    右手呢,豁爿碗,做讨饭营生。

    格天子要饭,要到格埭上,格人家正来下吃中饭,马力公子拿个坏碗,未曾顶到头上,眼泪就千双下:“年老伯伯、年轻叔叔,你们做做好事,

    次粥次饭少喂犬,救救我贫苦落难人。”

    格年纪大格么,看看他罪过了,赶紧去盛点饭他吃吃,那个后生家年纪轻呱,眼睛一暴,筷子对台上一撂:“死开点,没得把你食祭,年纪轻轻,好吃懒做,出来要饭,要饭多适意啊!你家荤,他家素,你家咸,他家淡,要吃饭满埭乱喊,吃得碗总不要洗。三年饭一讨,回头官也怕做,哨点死开点,没得把你食祭。”

    马力公子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可怜我马力前世里作得底高孽,今世里就苦到能功程。

    我今朝要饭么又要不到,就怕也没得命残生。”

    格总像这个人家啊?总像这个人家么,马力只好饿杀得。也有好人家格,也有人家把点粥,也有人家把点饭。竟把他慢慢沿街乞化,要到东京姐姐家去了,又不晓得姐姐家住了那堂子啊?恰巧前间来一位老者,年纪有七十开外。他跑到前间,打躬作揖,就行礼不歇:“请问你这位老伯伯,堂块有个西台御史,王如金王大人家,住堂块哪堂子点啊?”“你找王大人家?王大人家夫妻两个总过了世了啦,他家儿子誉爵来下当家,你交他家亲眷还是朋友啊。他家今朝来家贺生日,王誉爵公子,他有结拜弟兄一百个。呶,你上他家去,走堂拔直向北,有一条大路,转弯向东,头一个大府门里间就是他家。”“老伯伯谢谢你啊。”“不要紧格。”马力一想:到了姐夫家堂块了哇,赶紧跑到河边上去,到河里捧点水,拿脸上洗洗,抹抹干净,把身上火烧坏了格衣裳裤子格脂油朗当摘摘,拿身上沙灰拍拍,就根据这一位老者格指点。

    急急忙忙向前走,哪肯耽搁片时辰。

    对王誉爵家门口一撑,口中开声:“此地开门。”门上有人,看门安童就问:“子为谁,何人也?”“吾乃非别,我从西京而来,我姓马名力,号叫天荣,我来找我家姐姐姐夫格。”“化子,你跑错了人家了哇,这个堂子哪里有你家姐姐姐夫啊?走走走,哨点走。”“安童哥哥,我确实是这家里亲戚,你家主人是我格嫡亲姐夫,你家主母是我格嫡亲姐姐。你们帮我报,报于我家姐姐姐夫知道。”“化子啊,你可走,你再不走,不要怪我发火,三十门杠,拿你孤拐抡断了你。”“安童,你不要发火,你不相信,你家去说把你家主公主母听,你就说我走西京马家巷来格,我叫马力。”“你当真是马大爷?”“我真的是马大爷。”“马大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才间有言语冒犯,请你多多包涵。大爷嘎,你蹲堂府门口等一等,我报于我家主公主母好知闻。”

    安童飞蹦纵跳,就对高厅上报。才间说格,这个人家来家贺生日格,弟兄结拜一百个,总来杠吃酒。这个安童色样好了,跑到高厅,“主公,来来,你来下子。”“安童怪声怪气,鬼声鬼气,来做底高?”“你来下子,主公。”跑到外半间,他就告诉他了哇:“主公啊,西京北门外马家巷,马大爷来了格啊 。”“格好呱,今朝是我生日,哪个带信把他格,怎晓得今朝来格。安童啊,我家舅大爷可是骑马来嘎?”“马啊,格马也不曾长脚格。”“坐轿子呱?”“轿子没轿杠。”“坐船来嘎?”“ 船没橹舵。”“坐车子来呱?”“车子啊,车子没得揽手。”“奴才,你格奴才,既不骑马,又不坐轿,又不坐船,怎得来?飞得来嘎?”“啊呀,飞来他不曾有干好格本事,马大爷这下子做人家了,自己航船来格,这个船不走水里,走干岸上来格,撑旱船来格呢。”“你格奴才,你格奴才,我干大年纪喽,也不曾听见说过 ,干岸上好航船,陆路上也好航船哩,你不胡头乱说啊。”“主公啊,你不要发火,马大爷虽然撑旱船来,身上穿着好了。他头上戴格帽子,是多年格坟顶。身上穿格衣裳裤子,是多年格风筝。脚上穿格鞋子袜子,是东海里格龙潭。”

    “你格奴才,你总说格不三不四格话,我晓得你说格底高意思啊?”“主公啊,格你总不晓得,帽子是多年格坟顶,多年格坟顶,时间一长,格坟把雨水一笃,坟尖头总没得格,肇这个坟不好哇,长上一下子格青草。马大爷格帽子,像个多年格坟顶样格,就是没得顶了格,就该一个箍箍儿,箍了耳朵高头。”“格衣裳裤子,为底高像多年格风筝?”“多年格风筝坏格呢,洞穿洞落,不成腔调呢。”“格鞋子袜子像东海里格龙潭又是底高意思啊?”“啊咿嘎,主公啊,东海里格龙潭么,没得底呢。”“奴才,没得底也好穿哩?”“啊咿嘎,主公啊,怎不好穿?才间马大爷说呱,袜子没得底,两头总好对脚上套,穿起来才比旁人哨咧。”“奴才,你格奴才,我不相信我家舅大爷穷到这种腔调?”“不算太穷,我拿他头上到脚上,拢把头来说把你听。马大爷穿着好了,

    他头上戴格开花帽,脚上鞋子没后跟。

    身上裤子补补丁,长褂子就像九串铃。”

    王誉爵一听,心想,这才害人了。我家啊这个老婆又狠,我假使不等她家这个兄弟进门,把她晓得,我又不得过身。假如等他进来,今朝干多结拜弟兄、亲眷朋友,要笑我,该这种穷鬼舅子,这怎弄相啊?

    王誉爵来杠转拉几个弯,横也难来竖也难。

    “好,安童,我有办法,你叫我家舅大爷,走东面耳廓门进来,千万不要等他走正门,走正门亲眷朋友要看见格,走耳廓门进来没得哪看见,你叫他坐花园里石凳高头等,你上我书房里间去,拿我格新衣裳裤子新鞋子袜子,拿得来把他换了身上,然后再带他高厅见礼么,我家些亲眷朋友,又不晓得他衣衫褴褛来格。”

    安童闻听这一声,急急忙忙就动身。

    跑到府门外间:“马大爷,请你跟我来。”肇安童走前间么,他跟了后间,走耳廓门进去。马力心上难过了,“人家总说嘎,亲不过嫡嘎,嫡不过姊舅道理,我不过穷点啊,我家姐夫姐姐总瞧不起我哇,耳廓门是叫化子走格堂子啊,我今朝成了叫花子了哇。罢了罢哇,人到矮檐下,我不得不低头。”到了花园里么,安童就说:“马大爷,你坐堂石凳高头等等,我马上就来格。”就不曾告诉他去拿衣裳裤子把他换啊,安童打趟子对西,正好八败命扫帚星对东,对面拿起来一碰,“安童,你跑了干哨,就像跑报,你上哪去啊?”“主母娘娘,我到主公书房,拿衣服来把马大爷换。”“哪里的马大爷?”“西京你家兄弟马力来了格。”“啊,我家弟弟来了嘎,来哪里?”“呶,坐了来格凳子高头。”八败命离老远就叫:“兄弟啊,兄弟啊。”马力回过头来一望,是自己嫡亲姐姐哇,随手不肯耽搁,站起身来,跑到姐姐面前忙行礼,嫡亲姐姐叫几声:“姐姐,

    我交母亲来家想你总想到肝肠断,望你总望到眼睛穿。

    姐姐哇,我们今朝姊妹两个来见面, 如同捡到宝和珍。”

    “兄弟,你不来家,今朝你到堂来做底高格?”“姐姐你可是不晓得格?”“我晓得底高?你望望你底高腔调?叫花子穿了也比你好点,你可晓得今朝你家姐夫生日嘎,亲眷朋友又总来堂块吃长寿面,你这种化腔,你来做底高嘎?”“啊,姐姐,爹爹么已经去了世,家里回禄三次,我受母命,来问你借点银子或者粮饭家去度命。”“呸,穷鬼,你格穷鬼,你当我不晓得,我家怎得到这腔调呱?父亲死啦得,母亲弄不住你,你蹲外间寻花问柳,赌钱吃酒,日夜蹲外间乱揪,家里把你忙穷啦得格,你来哄我说被回禄火烧啦得格,你当我不晓得啊?”

    马力公子啊闻听见这一声,冤枉喊拉好几声。

    马力喊声嫡亲姐姐:“人家总说世上没得冤枉事,我这件格冤枉海能深。”“不要哭丧,今朝你家姐夫生日,你哭底高丧啊?不论怎呢,我交你姊妹道理,走哇,跟我上厨房里间去,拿夜饭吃饱了,外间不早喽,我晓得你肚里也饿了格。走走走,跟我走,跑到厨房里间。兄弟啊,里锅一锅面,你拿肚子先吃饱了再说。”马力撑到灶脚底落格,拿里锅十张头锅子一掀,一望嘴就一尖,大半锅格面汤,弄铜勺下去搅搅、舀舀,总捞不到半碗格面渣子。确实饿了没得办法,叫饥不择食,忍气吞声,“咕噜咕噜”,吃得她家三碗面汤。“兄弟啊,吃吃饱哇,吃小夜饭还早了。”“姐姐,我吃饱了格。”“我问问你看,这下子究竟来做底高嘎?”“问你借钱粮格。”“兄弟啊,我交你嫡亲同胞姊妹,随你多穷,打不断格亲,骂不断格邻,你说你干远来,我哪肯等你空身家去啊。但不过借钱哇,你来了不巧,啊咿嘎,把张员外家借啦四万两银子,家去改造花园,要到三年过后才还得来。家里格银子,只够呢安童梅香交我们穿衣吃饭,零用开支,总算上得格,一天多少钱,多一滴点总没得,真正你要借钱么,这好蹲堂等啦三年。”“啊呀,姐姐,等三年妈妈倒饿杀得坟堂里间格,格我问你借点粮。”“粮啊?安童,替我到后间鸡鸭棚畚嘎两斗鸡鸭谷来。”底高鸡鸭谷嘎?就是刷野场下来格廒细,一哨毛袋子背得来呱。

    马力说,不要问她,没得钱啊,借到一袋子米也好咧。弄手一拎,像是不轻,可保有一百多斤,弄袋子口散开来一看,眼睛发暗:“姐姐,我也拿黄石头对山上背了,我家西京那里烂泥总没得,刷野场刷下来格碎谷总不该了,我不要这个东西。”“穷鬼,你格穷鬼,你也有福气吃到我家这个鸡子鸭子吃格鸡鸭谷格,你值到我家鸡窠里格鸡子鸭子了,只是妈妈养到我十八岁才出嫁格,我为了报母亲养育之恩,才拿这个借把你,等你家去好等妈妈活到条命。”“啊,姐姐,格我不要,我总记好了格,我干远上你家来,吃到三碗面汤,借到两斗鸡鸭谷,我总不曾要你格,我走喽。”“穷鬼,你格穷鬼,你走么就走,哪留你蹲堂了呢,要你蹲堂托天!”

    马力闻听这一声,含住眼泪就动身。

    不等马力走了格,这个扫帚星八败命一想:今朝跑得来我不曾借把他,他假使家去告诉了老家妈妈,等我家妈妈跑得来,格来吵起嗓来好听了。“安童啊,才间我家穷鬼兄弟不曾跑出去多远了,你赶紧上恶犬杠块去,拿恶犬门开开来,拿二十四条狼狗放出来,拿这穷鬼咬杀得,弄他不得家去,我家妈妈呢,当他死半路上,就不上堂来格。”

    安童闻听这一声,急急忙忙就动身。

    这个安童一想啊:害人了,这个马巧云,我家这个主母娘娘,心怎干黑格?自己嫡亲兄弟啊。要说不去拿狼狗放出来么,我端了他家碗,就要受她管,抓了她家筷,就要受她喊了。安童狠狠心肠跑到杠,拿恶犬门一开,二十四条狼狗,旺旺旺跳出来格,对马力身边跑,马力急得没得办法,只是顿脚,越顿脚嘎,狗子越是要追,马力急得没得办法,只是对后退,退到围墙脚底落,出劲用力气对围墙高头一扒,扒到一块夹砖,对准头一条狼狗扔上起一记,“叭”,这一记不轻么,少说点一百七八十斤,拿个头一条狼狗哇脑壳子倒扔碎了格,后间些狗子看见这一条狗子被扔杀得格,就对杠一钉。就来这一瞬间,马力不肯耽搁,几个哨步跑到前间,拿个死狗子,对手里一背一撕,“歇哗”,不分细啊大,就一撕两半个。肇拿狗子当作兵器用,那肯容情半毫分,拿狼狗统统总打杀得格。心上一想:姐姐,姐姐,你不该如此啊!我交你是嫡亲姊妹两个,你心要干黑做底高哇。姐姐,人家总说焦炭黑哇,你心比焦炭要黑三分。罢了罢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嘎。随手马力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旋风,就蹦到围墙上。

    急急忙忙就动身,哪肯耽搁去逃生。

    黑夜暗星朝前奔,哪问高底路不平。不提马力溜走了呱,八败命就说格:“安童,去望望看,那个穷鬼可曾挨狗子咬杀得。”安童打格灯笼火,交这八败命同去格,跑到杠一望,心吓得直荡,狗子总死了杠块了格。安童拿起来一数啊,数到二十五,“主母娘娘 ,马大爷又不晓走哪里弄到一条狗擐我家堂块来格?”“我家该二十四条狼狗,倒哪有二十五条来堂块格?”拿起仔细一看啊,也有两个半爿头狗子困了杠块格?我说怎多到一条格来,拿家里总管王标叫得来,“王标,格穷鬼死走了呱,如果等他家去了,我家妈妈寻得来,我不得了哇,我送你银子十两,你赶紧吃亏啊,跟这穷鬼后间就追,能格追到半路之上拿他杀啦得,凭刀高头血迹,我再把你银子五十两。

    只要等穷鬼丧残生,就少啦冤家对头人。”

    王标一想:这个杀人格太太心黑嘎。罢也罢了了格,他自己嫡亲兄弟也要杀格,我蹲他家弄不好也没得好处啊,我反正有十两银子定钱,我也不去杀这个马力,我哇也不蹲你家堂块了,我不如投军去。肇王标个天子,也就走这格八败命家出来格。

    格你家里我不蹲,我去投军做营生。

    王标弄到十两银子做路费啊,他去投军,也不去追杀马力。我们单讲这个马力作孽了,虽然吃到三碗面汤,当真肚子饱了,一跑一钉,就点总不兴。

    黑夜暗星朝前撑,凉亭到了面前呈。

    底高叫凉亭?凉亭是歇脚亭,来我们靖江看不见,跨过江到江南多喽,就是人家跑路跑不动,坐下来歇歇脚,到夏天头跑不动嫌暖,坐下来吹吹风格,就叫凉亭,又叫歇脚亭。马力跑到凉亭对下一坐,想想心上难过了,我家去我家妈妈问我,问姐姐借到多少粮,借到多少钱,你叫我怎呢说?我假如说姐姐一百二十个不好,妈妈心上又难过。罢了罢了,我家去做底高?

    阳日三间日子么我也不愿过哇,我来凉亭里边啊丧残生。”

    他搬几块大泥垡头,拿脚底落垫高了,然后拿腰带散下来,对凉亭上间格呢木头桁条高头一系,做个相思扣,活络结,拿头钻下去几趟又缩回。为底高哇?思量到还有个妈妈来坟堂里间,马力喊声亲娘:

    你不要当孩儿到东京姐姐家来投亲有好处,我来凉亭之中丧残生。

    亲娘喂,我们来阳日三间么就怕再也会不到哇,

    只好三更格梦里呀会鬼魂。

    亲娘,格人家总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

    你是麻雀子跳了格空稻囤,三年乳哺枉劳心。

    亲娘啊,你白白养我到了干么大,我也做不到养老送终人。”

    哭嘎哭,哭得心上就像突粥,狠狠心肠拿头对圈子里一攻,脚底落拿烂垡头一踢,“ 乒砰”,烂泥一倒,脚底落腾了空。可是夜里,又暗星夜看不见,又没得哪走杠跑。格马力不吊杀得?就来这种生死危急的紧要关头啊,

    不该马力丧残生,两位菩萨早知闻。

    有县主城隍菩萨和地方土地菩萨,两个菩萨一算,命总吓断,不得了了呱,“马力是天上安国星宿临凡,将来要做到九千岁之职啊,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我们这堂子死啦得,我们得过身了?

    如果马力今朝丧残生,我们城隍土地做不成。”

    城隍菩萨和土地菩萨大显神通,用两把种火,就拿个凉亭里间啊,照了雪亮,就像火烧没得二样。

    众位,这个凉亭是哪家格?就堂块北门卢家庄,一人姓卢啊,单名叫卢尧,这个人家万贯家财,没得官职,来过咱辰光, 有个规矩格,

    有钱男子称员外,有钱女子号院君。

    这个人家底高腔调?夫妻同庚四十整,男花女花不曾生。卢尧员外,为了生男育女,传宗接代,就拿出银子来些路高头呢,就造起这个歇脚亭来,就是做做好事、积积德、行行善,好养男女传宗接代格。这个凉亭呢是卢尧家格。这个卢尧呢,交王誉爵也是生死弟兄,他们是结拜一百个弟兄当中之一,卢尧是一百个人格头子,他是老大,年纪也最大。

    格天子么王誉爵贺生日,卢尧带四个安童,身骑千里宝马,也上兄弟家去贺生日,吃夜酒打转,坐了马高头呢,老远就看见,这个凉亭火光冲天,“安童,今朝大不合算啊,吃点夜酒,凉亭挨烧啦得呱,要花到几十两银子才造得起来了。赶紧,我们去救火。”随手卢尧不肯耽搁,快马加鞭,四蹄跑起来一缕烟,只听见得得……安童揪虎跳,跟后间跑了不晓多哨。奇怪,越靠近凉亭,这堂子格光越暗,越靠近格堂子就越暗,等他们主仆五个跑到这凉亭身边,已经是黑漆抹塌,伸手不见五指。

    卢尧说:“这倒稀奇啊?才间堂块雪亮格,怎又看不见了嘎?安童,替我进去看看看。”安童跑到里间摸啊摸,别的不曾摸到哇,摸到一个人吊了来里间,恨不得鬼毛病总吓发起来,“不得了了哇,啊呀,员外,一个人吊杀得我家凉亭里了哇。”

    卢尧员外听到这一声,三魂吓得少二魂。

    “安童啊,我一落里积德行善,又没底高对头,哪个死我家凉亭里来害我做底高呀?人命无大小,弄不好将我家害了哇,赶紧拿人放下来望望看可有救?”肇拿马力放下来,卢尧亲自到他心口头一摸,心口头别嘎别,还有点点阳气不曾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安童,这个人不曾死了,快点帮我来捶, 帮我来拍。”肇捶捶拍拍,马力才算拿眼睛睁开来格:“恩人啊,

    多谢你们今朝将我救,我还是不要命残生。”

    “过路嘎,我就叫卢尧,这个凉亭就是我家格,你害底高人呀啊?你住哪里?你叫底高?你告诉我听听看?你为底高要来害我?”“卢恩公,我住西京北门外马家巷,我叫马力号天荣。”“你住西京?”“是的。”“格你上堂来害我做底高?你到东京来做底高格?”“我上我家姐姐家来投亲格。”“你姐姐家住哪里?”“我家姐夫叫王誉爵。”“啊,王誉爵哇,啊咿嘎,他交我是生死弟兄啊,我们弟兄结拜一百个了。今朝你家姐夫家来家贺生日嘎,你可曾上他家去?”“我去了格。”“我们怎不曾看见你格?”“你到哪里看见我咧?”“格你来哪里嘎?”

    众位,我们讲经不必重复,就拿上姐姐家去格这一段经过,统统说把卢尧家主仆五个一听。卢尧呢不说底高,四个安童就说呱:“员外,你怎瞎得眼睛,怎交王誉爵结拜弟兄呱?你说说看,王誉爵家女格,是他家嫡亲姐姐,他家姊妹道理不会得心有干黑,总是他家姐夫狗贼不是好人,嫌贫爱富,瞧不起穷人,肯定这个王誉爵狗贼,要拿这个马力置于死地。”“安童,你们又不晓得头三脑四,蹲堂胡言乱语做底高啊。马力,你也不要寻短见了,你肇跟我家去。格么,王誉爵是你格姐夫,我交他是生死弟兄,我也算是你格哥哥,你上我家去,你才间才还魂格,恐怕你跑不动,肚子么又不饱,我拿千里宝马让把你坐,我亲自帮你牵马,你看可好呀?”马力闻听这一声,止不住腮边泪纷纷,“恩公,

    你救了我一条残生命,我黄土盖面不忘恩。”

    跑到半路上,卢尧一想:不对啊,王誉爵家嫌贫爱富,弄狗咬他,没得钱和粮借把他,我家女格张氏院君,也有点目中无人,眼空四海呱,我不要拿这个穷人带家去啊,我家老婆瞧不起他 ,蹲我家杠过不下去,等马力回头要笑呱。“安童啊,我跑了脚疼咧,我呢就坐堂歇歇,你们两个安童家去,两个安童蹲堂陪我,你们家去不要把你家主母晓得,到我小书房里间去,拿我新衣裳裤子鞋子袜子拿得来,等马力弟弟换起来,肇好带他上我家去。”

    格安童闻听这一声,急急忙忙就转家门。

    肇拿衣裳裤子鞋子袜子拿出来格,把马力也换起来格,仍然马力坐马,卢尧步行,来到卢尧家家里,夜半深更,不曾歇手,赶紧就为马力办羊羔美酒,好酒好菜,好好款待,“马力,你可会写请帖?”“我会格。”“我弟兄一百个了,你帮我写起九十九张请帖来,约我格些朋友弟兄,某时某日要全部到我家堂来吃酒。”“好格。”肇随手拿请帖写好了,总发送出去格。

    卢尧来到自己院君身边么,张氏院君可要问:“员外,你怎到干咱才家来嘎?”“院君,我家遇到贵人了,今朝走王誉爵家吃夜酒家来,遇到西京马家巷来一个人,是镇国公家儿子叫马力。他晓得我来下行善积德,特诚走西京赶上东京来拜访我格,现在我拿他安排来小书房里休息。”

    格张氏院君听到这一声,心总乐到脚后跟。

    张氏院君一听,当真喜之不尽,有个大靠帮啊,镇国公家儿子上我家来了呱。到了第三天,马力就说格:“恩公啊,我要家去咧。”“不嘎,你家去做底高?”“我家妈妈来坟堂里望我咧,家里回禄三次,衣不遮身,食不充口,我要家去望我家妈妈咧。”“马力,你要家去了呱,昨日早起,我打发安童推四小车银子,上你家坟堂里间去了格,你家妈妈不要说这一辈子,三世总吃不完,总用不了哇,你也愁她要受罪,没得饭吃格啊。”马力闻听这一声,止不住腮边泪纷纷,马力喊声恩公啊:

    “你救了我一条残生性命,又送我四小车雪花银。

    我假使日后没好处,一笔勾销莫谈论。

    假如我将来有了翻身日,我一重恩报你九重恩。”

    曾歇几天,一班朋友格些弟兄总来了呱。巧咧,干干王誉爵来了最晚,卢尧就说呱:“众位兄弟,这一个人名叫马力,是某时某日把我救家来格,是某某人家舅大爷。”大家朋友一听,他们结拜格人,可总是万贯家财格弟兄?不是的。除拉卢尧交王誉爵以外,杠都是讨饭格叫花子,他们为底高交叫花子结拜生死弟兄,要同甘共苦共患难,因为叫花子最讲义气,人穷志不穷。格天子些花子一听,就来大劲:“啊咿嘎,这个王誉爵狗贼,心肠干黑,马力,你胆大点,你家格现世宝姐夫要来咧,他一歇总归于要来格,我们帮你报仇啊,弄讨饭棒敲他骷髅头。”嘴说这话啊,王誉爵一跑一犟,像下河人背纤,来了呱。“卢尧哥哥早,你们大家都好。”格些叫花子不问三七二十一,弄讨饭棒拎得来了格,要打王誉爵。卢尧说:“慢,你们打他做底高啊?”“哥哥,他们为底高要打我啊?”“来,王誉爵,我问问看,这个人你可认得嘎?”因为王誉爵不曾交马力这个舅大爷见过面,他当真是不认得他:“哥哥,我横望竖望,这个人我不认得。”“啊咿嘎,你个狗贼,自己舅子总不认得了呱。你啊,你不过万贯家财,他家穷点呢,他穷就穷一世来,三十年富贵轮流转啊,六十年河东转河西。千里迢迢上你家来,弄到三碗面汤,借到两斗鸡鸭谷,不曾要你家格,还弄狗子放出来咬他。你太无人道,人面兽心,你这个狗贼,你得了哇?兄弟们替我打这个势利小人。”卢尧开口,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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