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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腰上胡乱地围着块东西的侍者,咔嗒咔嗒的在收集黏兮兮的脏盘子。执行官罗克站在酒柜台前,正在吹他的缸子面上浮起来的酒沫。高高的:吹下去溅落在他的靴子边一片黄水。一位吃饭的将两肘都放在桌上,立着刀叉等添菜,眼光越过他面前那一方弄脏了的报纸,直勾勾地盯着送菜升降器。另外一位满嘴塞着东西的,正在对他说些什么。听得够专心的。饭桌上的谈话。我青期一在恩奇乞银行煎了他。是吗?真的吗?
布卢姆先生犹豫不定似的,伸出两根指头摸着嘴唇。他的眼睛表示:
——不在这儿。找不到他。
走。我恨吃饭邋遢的人。
他向门边退去。到戴维·伯恩那里随便吃点吧。点一点饥。能对付就行了。早饭吃得不错。
——这儿要烤肉加马铃薯泥。
——黑啤酒一品特。
人人只顾自己,拼老命。大口吞。大把塞。大口吞。填料。
他走到外面空气干净处,回头向格拉夫顿街走去。不是吃就是被吃。杀!杀!
设想一下若干年后也许会出现的公共伙食。人人拿着粥盆、饭盒,急急忙忙来分菜饭。就在街上吃掉。例如约翰·霍华德·巴涅尔、三一学院院长,凡是从娘肚子出来的都来了,别提你们的院长们和三一学院院长[51]、妇女儿童马车夫、教士牧师大元帅、大主教,都来了。从艾尔斯伯里路来的、从克莱德路来的、从工匠村来的、从北都柏林联合收容所来的,市长大人坐着他的华丽大马车,老女王躺在她的躺椅式软轿上。我的盘子是空的。咱们用的都是市府饮料杯,你先请。和菲利普·克兰普顿爵士喷泉一样。[52]用你的手帕擦掉细菌。下一位又用他的手帕重新擦上去一批。奥弗林神父准能叫他们都学兔子跳。[53]照样要吵架。人人为自个儿。孩子们争着刮锅底。需要有一个像凤凰公园那么大的汤锅才行。用大鱼叉去捞锅里的整片儿的肉、整条的后腿。讨厌四面都是人。她把它叫做城标饭店客饭。一汤、一肉、一甜点。你都不知道你嚼的是谁的思想。然后,那么多盘子、叉子由谁来洗呢?也许到了那时候大家都吃药片当饭了。牙齿越来越糟了。
说到底,素食还是有些道理的,地里长的东西味道好当然蒜是臭的那些摇手风琴的意大利佬的气味脆的是葱头蘑菇块菌。动物也受痛苦。禽类要拔毛开膛。牛市上那些可怜巴巴的牲口,就等着斧头去劈开它们的脑袋。哞。可怜的发着抖的牛犊。呣。站都站不稳的牛崽子。冒着泡,吱吱地发着声音。屠宰桶里晃动着的牛肺。我们要钩子上挂的那块胸脯肉。啪嗒。骷髅加骸骨。剥了皮的羊倒挂着,睁着玻璃眼,羊鼻头上蒙着血纸,果酱似的鼻涕流在锯末上。该扔的、下脚往外送。别揉坏了那些肉,小伙子。
他们说治痨病要用新鲜的热血。血总是需要的。潜藏的。趁它还在冒热气就舔起来,黏稠如糖的。饿坏了的鬼魂。[54]
呵,我饿了。
他走进了戴维·伯恩的酒店。规矩的酒店。他从不闲聊。有时候也请人喝一杯。每隔四年逢闰年。[55]有一次还帮我兑了一张支票。
这回要什么?他抽出了表。我想一想。啤酒混合饮料?
——哈啰,布卢姆,坐在角落里的长鼻头弗林说。
——哈啰,弗林。
——情况怎么样?
——好得很……我想想。我要一杯勃艮第葡萄酒,还要……我想一想。
架子上放着沙丁鱼。看着它就差不多尝到它的味道了。三明治吗?火腿的后代在那儿,加上了芥末夹面包[56]。罐头肉。家里缺了李树牌罐头肉——还像个家么?不像家。多蠢的广告!摆在讣告底下。全上了李树。狄格南的罐装肉。吃人生番愿意要,加点柠檬就米饭。白种人传教士的肉太咸。像腌猪肉。估计精华部位得归酋长享用。因为使得勤,肉恐怕会老。他的老婆们挨个儿等着看效果。从前有个挺尊贵的黑老头儿。他吃下了是怎么了可敬的麦克特立格尔的那个儿。有它才是安乐窝。天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原料。大网膜、发霉的肚子、气管,掺假搅碎。要找肉可是个难题。犹太食物规矩。肉与奶不可同食。那就是卫生制度,照现在的说法。赎罪日斋戒是春季内脏大扫除。和平与战争,决定于某人的消化情况。各种宗教。圣诞节吃火鸡、吃鹅。屠杀无辜[57]。吃喝作乐。然后是挤满门诊室。头上扎着绷带。干酪是消化一切而留下了自己。长螨的干酪。
——你有干酪三明治吗?
——有的,您哪。
还愿意要几颗青果,如果他们有的话。我喜欢意大利的。来一杯好勃艮第,可以消除那个。滑润作用。来一盘美味的拌生菜,清凉如黄瓜,汤姆·克南会调理。拌出来有劲道。纯橄榄油。米莉端给我的那盘小牛排,配着一小枝欧芹。要一头西班牙洋葱。天主造食物,魔鬼造厨师。魔鬼式螃蟹肉。
——太太好吗?
——挺不错,谢谢……那么,要一份干酪三明治。戈尔贡佐拉的,有吗?
——有,您哪。
长鼻头弗林啜着他的掺水烈酒。
——这些日子还唱么?
看看他的嘴巴。简直能对着自己的耳朵吹口哨。偏偏还有大耳朵配着。音乐。他懂多少音乐?和我的马车夫差不多。不过还是告诉他的好。没有害处。免费广告。
——她约定了这个月底要作一次大巡回演出。你听说了吧,也许。
——没有。哎,那是时髦事。谁操持的?
侍者端来了。
——多少钱?
——七便士,您哪……谢谢,您哪。
布卢姆先生将三明治切成细条。可敬的麦克特立格尔呀。比这糊里糊涂软冬冬的玩意儿好对付。他的那五百个老婆呀,这回是个个称心如意呀。
——要芥末吗,您哪?
——谢谢。
他将一条条的面包揭开,各抹上一摊黄色的芥末。称心如意呀。有了。他的那个是越来越长个儿呀。
——操持?他说。这个么,是一种合股性质的,明白吧。投资分股,收益分成。
——对了,我想起来了,长鼻头弗林说着,把手伸进口袋去搔裤裆里面。是谁告诉我的来着?是不是一把火鲍伊岚在里头掺合哪?
一股热气掺着火辣的芥末味,一下子扑在布卢姆先生的心头。他抬起眼皮,和令人厌恶的时钟打了个照面儿。两点。酒店的钟快五分。时间在过去。针在挪动。两点。还不到。
他的横膈膜这时渴求着升了起来,沉了下去,又更长时间地更渴求地升了上来。
葡萄酒。
他闻着香味,啜了一口提神的饮料,一面使劲叫自己的喉咙快咽下去,一面小心地放下酒杯。
——是的,他说。实际上他就是组织者。
不怕:没有头脑的。
长鼻头弗林吸着鼻子,搔着痒。跳蚤正在饱餐一顿呢。
——他交了好运,杰克·穆尼告诉我的,迈勒·基奥在那场拳击赛中又打败了波托贝罗兵营那个当兵的。天主哪,他把那个小伙子弄到了卡洛郡,他告诉我……
希望那一滴露水别滴到他的酒杯里去。没有,吸回去了。
——整了将近一个月,老兄,才大功告成。吮鸭蛋,天主哪,没有命令不许停。不许沾酒,明白吗?哎,天主哪,一把火可是个毛多的家伙。
穿提花衬衫的戴维·伯恩从后边柜台那里走上前来了,一边走一边用餐巾把嘴唇擦了两下。脸红如鲱鱼。笑容可掬,满脸是如此等等。[58]欧防风根上的油太多了。
——他本人上来了,还撒着胡椒呢,长鼻头弗林说。你能给我们提一匹金杯赛看好的吗?
——我没有缘份,弗林先生,戴维·伯恩回答道。我从不下注赌马。
——你做得对,长鼻头弗林说。
布卢姆先生吃着他那切成一条条的三明治,新鲜、干净的面包,带着辛辣难闻好吃的芥末味,还有绿干酪的脚味。他一口口地啜着他的葡萄酒,颚间感到舒畅了。这可不是洋苏木[59]。这个天气去掉了寒意,味道更厚。
挺安静的酒吧间。那柜台用的是好木料。刨得挺讲究。那曲线好看。
——那名堂我是决不问津的,戴维·伯恩说。毁了多少人哪,那些马。
酒商的赌局奖券。特许出售啤酒、果酒、烧酒以供在本店饮用。正面我赢,反面你输。
——你这话不假,长鼻头弗林说。除非你知道内情。如今已经是没有不做手脚的比赛了。莱纳汉能弄到一些好信息。今天他透露了权杖。热门是津凡德尔,霍华德·德·沃尔登勋爵的,在埃普森获奖的。骑手是莫内·坎农。我两星期以前本来可以赢圣阿曼特的一比七的。
——是吗?戴维·伯恩说。
他走向窗边,拿起小额收支账簿看起来。
——真的,不骗你,长鼻头弗林吸着鼻子说。那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它老爹是圣弗鲁斯昆。罗思柴尔德的这匹小母马呀,是耳朵里塞着棉花在一场暴风雨中跑赢的。蓝上衣,黄帽子。倒霉倒在大个儿本·多拉德和他那匹约翰·奥冈特。都是他让我改的主意。真的。
他听天由命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用手抚摸着玻璃杯上的槽花。
——真的,他叹一口气说。
布卢姆先生站着,嚼着嘴里的东西看他叹气。长鼻头木脑袋。我是不是告诉他莱纳汉那马?他已经知道了。让他忘掉吧。再去再输。傻瓜和他的钱财[60]。那滴露水又下来了。他要是吻一个女人,鼻头是冷的。然而也许她们倒喜欢。扎人的胡子她们喜欢。狗的冷鼻头。城标饭店那位肚子咕噜咕噜叫的赖尔登老太太那条斯凯狗。莫莉把它搂在怀里亲热。嘿,那条汪汪汪叫的大家伙!
酒浸湿化软了卷起来的面包芯、芥末、一时有些令人恶心的干酪。好酒。因为我不渴,所以更能尝到它的好味道。当然是洗了澡的缘故。只吃一两口东西就行了。六点钟光景就可以。六点。六点。那时,时间就过去了。她。
葡萄酒的柔火使他的血管发热了。正是我特别需要的。刚才真是别扭。他的眼睛悠悠然地看着架子上那一层层的罐头:沙丁鱼、颜色鲜艳的龙虾大螯。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人都弄来吃。从贝壳、海螺里头用针挑出来,从树上弄,法国人从地下挖出蜗牛来吃,从海里用钩子装上饵料钓出来。笨鱼,一千年也学不乖。把不知道的东西往嘴里放是危险的。毒莓。犬蔷薇果。圆圆的,你以为是好东西。鲜艳的颜色就是警告你小心。一个传一个,都知道了。先喂狗试试。受气味或是形状吸引。使人垂涎的果实。冰棍。奶油。本能。比方说桔树林吧。需要人工灌溉。真诚街。是这样,但是牡蛎呢。样子难看,像一摊痰。脏兮兮的壳。撬开也麻烦得很。是谁发现的?垃圾、污水是它们的饲料。香槟就红岸牡蛎。对于性有效果。春……今天上午他在红岸餐厅。他会不会是桌上老牡蛎床上新鲜肉也许他不对六月没有R不吃牡蛎[61]。可是有人就是喜欢吃不太新鲜的东西。变质的野味。坛子兔肉。首先你得逮得住兔子呀。中国人吃存了五十年的鸭蛋,都变成蓝的绿的了。一顿饭三十道菜。每道菜都没有害处,吃下去却会混合起来的。用这个主意,可以设计一篇下毒疑案小说。那个利奥波尔德大公是不是不对对的要不然是奥托是哈布斯堡王族?要不然是谁,常吃自己的头皮的?全城最省钱的午餐。当然,是贵族们,然后别人也都跟着学时髦。米莉也石油加面粉。生的糕点我自己也喜欢。他们捕获的牡蛎,一半都扔回海里,为了抬价。便宜了没有人买。鱼子酱。要气派。贺克白葡萄酒得用绿玻璃装。豪华的盛会。某贵夫人。扑了粉的胸脯露珍珠。名流。精华中的精华。他们要有特别的菜,摆架子。隐士吃豆子饭抵制肉的刺激。要了解我,来和我一起吃饭。皇家鲟鱼[62]行政长官,屠夫关采由大人授权处理森林鹿肉。给他送回半只母鹿。我看见过主事官官邸楼下厨房区内摆出来的那些吃的。戴白帽子的厨师,像犹太教教士似的。火烧鸭子。波纹形包心菜à la duchesse de Parme.[63]菜单上写明也好,免得你吃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投料太多,反而会把肉羹弄坏。我就有过亲身经历。在羹里又加上了爱德华兹脱水汤料。为了他们吃好的,把鹅都填傻了。龙虾是活活煮死的。轻轻松松用一些松鸡吧。在高级饭店当侍者倒是蛮不错的。小费、晚礼服、半裸体的女士们。杜必达小姐,我是否可以引诱您再来一点儿柠檬鳎鱼片?真的,肚皮大。而她也真的肚皮大了。估计这是一个胡格诺派的姓氏。基林尼村就有一家杜必达小姐,我记得。杜de la[64]法国的。她吃的鱼,可能就是穆尔街的老米盖·汉隆手掐鱼鳃掏尽鱼肠赚了大钱的鱼,连在支票上写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还以为他在描什么风景呢,歪扭着嘴巴。大米的米盖子的盖汉子的汉,大皮靴似的字认不了一筐,偏偏拥有五万镑。
玻璃窗上粘着两个苍蝇,嗡嗡地粘在一起。
有劲头的葡萄酒咽下,颚间留下暖意。勃艮第的葡萄,在榨酒器内挤碎。是太阳的热能。似乎触及了一个秘密的回忆告诉我。触及了他的感官,润湿了记起了。我们藏在豪斯山头的野厥丛中,下面是沉睡的海湾:天空。静寂无声。天空。海湾在狮子头那边是紫色的。在德鲁姆莱克那边是绿色的。在萨顿的方向又泛起了青黄色。海底的田地,隐隐发褐色的田埂上长着草,湮没的城镇。她那一头头发枕着我的上衣,我的手衬在她脖子后面,被石楠丛中的蠼螋蹭着,你会把一切都扔给我的。奇妙啊!她的抹了软膏的手,清凉而柔软的,摸着我,爱抚着我:她的眼睛望着我凝视不动。心花怒放的我伏在她身上,丰满的嘴唇满满地张开,吻在她的嘴上。美啊。柔软地,她把一口蒿籽蛋糕塞进我嘴里,热烘烘的,嚼碎了的。一口略带异味的哺食,她含在嘴里嚼过的,带着唾液的甜酸味儿的。欢乐:我吃了下去:欢乐。青春的生命,她努起嘴唇给我的。柔软的、暖烘烘的、黏乎乎的胶浆嘴唇。她的两只眼睛是花朵,摘我吧,心甘情愿的眼神。落下几粒石子。她静卧不动。一头山羊。没有人。豪斯峰高处杜鹃花丛中,一头母山羊正在稳步走过,还掉着葡萄干似的粪粒儿。她藏在野厥间,发出温暖怀抱中的欢笑声。我狂野地伏在她身上,吻着她:眼睛、她的嘴唇、她的伸长的脖子跳动着的、她那修女纱衬衫里面的丰满的女性胸脯、高耸的肥ru头。火热的我伸过舌头去。她吻我。我受吻。毫无保留地委身的她,揉弄着我的头发。她接受了吻,又吻我。
我。而现在的我。
粘在一起的苍蝇嗡嗡地叫着。
他的低垂的眼光,顺着橡木板上那沉静的纹理移动着。美:曲线蜿蜒:曲线就是美。体态优美的女神,维纳斯、朱诺:全世界爱慕的曲线。裸体女神立在圆厅里,图书馆博物馆里,任人观赏。有助消化。她们不在乎什么样的男人看她们。谁都可以看。从不说话。我指的是对弗林这等人从不说话。设想她按照皮格马利翁和盖拉娣娅[65],她的第一句话说什么呢?凡夫俗子!马上叫你老实了。和仙长们会餐,畅饮玉液琼浆,金碟子,全是仙品。不像咱们吃的六便士午餐,煮羊肉、胡萝卜、白萝卜、一瓶奥尔索普啤酒。玉液琼浆,喝着电灯光想象是它吧:仙食。可爱的女人形体,雕成朱诺式的。神仙的美。而咱们呢,从一个窟窿塞进食物,从后面一个出来:食物、乳糜、血液、粪便、泥土、食物:不能不像给火车头添煤那样不断地喂。她们没有。从来没有注意过。今天我要看一看。管理员不会看见的。弯下腰去,掉了什么东西。看看她到底有没有。
来自他膀胱里的静悄悄的点滴信息,需要去那个不那个那边去那个。是凡夫的需要他把酒连渣喝干然后举步,她们也委身凡人,自己有男性感,和凡夫情人睡觉,她就让一个青年玩了,走向院子里。
在他的靴子声音消失以后,戴维·伯恩从他的账簿那里说:
——他现在到底是干什么的?不在保险业吗?
——早就不干那一行了,长鼻头弗林说。他现在给《自由人报》拉广告。
——我和他面熟,戴维·伯恩说。他是出了事儿吗?
——事儿?长鼻头弗林说。我没有听说呀。怎么呢?
——我注意到他穿着丧服。
——是吗?长鼻头弗林说。可不吗?他真穿着呢。我刚才还问他家里是不是都好呢。你说得对,天主哪。他真穿着。
——我看到哪位先生出了那样的事儿,戴维·伯恩厚道地说,我是从来不提那碴儿的。白惹人重新想起来。
——反正不是老婆,长鼻头弗林说。前天我遇见他,他正从亨利街上约翰·怀斯·诺兰老婆开的爱尔兰农庄奶品店里出来,手上捧着一罐奶油,给他的内掌柜买的。她的营养足着呢,我告诉你。烘面包加鸻肉。
——他在给《自由人报》干?戴维·伯恩说。
长鼻头弗林噘起了嘴唇。
——他不是靠找广告买的奶油。这事你不用怀疑。
——怎么呢?戴维·伯恩放下了账簿走过来问。
长鼻头弗林耍把戏似的舞弄着手指,在空中作了几个迅速抛接的动作,眨了眨眼。
——他在会,他说。
——你说的是真的吗?戴维·伯恩说。
——一点也不假,长鼻头弗林说。自古公认的自由会社[66] 。光明、生命、爱,天主哪。他们帮衬着他。告诉我的是一位——唔,我可不说是谁。
——是实事儿吗?
——嗨,是个好会,长鼻头弗林说。遇到你不行的时候,他们真支持你。我就知道有一个千方百计想参加的。可是他们的门把得严得要命。天主哪,他们不许妇女参加是做对了。
戴维·伯恩又笑又打哈欠又点头,三合一:
——咦咦咦啊啊啊哈!
——有过一个女的,长鼻头弗林说,她藏在一台大钟里头偷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可是要命的,他们嗅出了她的味儿,当场就让她宣誓入会,当上了高级会员。那是多纳雷尔的圣莱杰家的一位姑娘。
戴维·伯恩打足了哈欠,眼眶里带着泪水说:
——真是实事儿吗?他倒是一个正派安静的人。我常在这里看到他,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见他——你知道——出圈儿。
——万能的天主也没法把他灌醉的,长鼻头弗林断然地说。大伙儿闹得稍微过份一点,他就开溜了。刚才你没见他看表吗?噢,你没有在。你如果向他提出喝一口,他的第一件事是掏出表来,看看该喝什么。敢对着天主说,他真是那样的。
——有些人就是那样的,戴维·伯恩说。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我说。
——他的人头儿倒是不太次,长鼻头弗林吸着鼻子说。他肯出力帮助别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魔鬼有长处,也得承认他。哎,布卢姆是有他的优点的。可是有一件事,是他绝对不干的。
他用手在酒杯旁边比划着签字的模样。
——我知道,戴维·伯恩说。
——决不留白纸黑字,长鼻头弗林说。
派迪·伦纳德和班塔姆·莱昂斯进来了。后面是汤姆·罗奇福德,一只诉苦的手按在暗红色的坎肩上。
——好,伯恩先生。
——好,先生们。
他们在柜台前站住了。
——谁请?派迪·伦纳德问。
——我反正是喝,长鼻头弗林回答他。
——哎,要什么?派迪·伦纳德问。
——我要一瓶姜汁汽水,班塔姆·莱昂斯说。
——怎么回事?派迪·伦纳德失声叫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天主在上?你要什么,汤姆?
——排水系统怎么样?长鼻头弗林啜着酒问。
作为回答,汤姆·罗奇福德把手按在胸骨上,打了一个嗝。
——我是不是麻烦您给我一杯清水,伯恩先生?他说。
——没有问题,您哪。
派迪·伦纳德打量着他的两位酒友。
——怪事一桩,他说。瞧瞧我请的客!凉水和姜汁水!两个见到擦在腿上治伤疼的威士忌都会去舔一舔的家伙!他袖筒里藏着一匹要夺金杯的劣马呢。手到擒来。
——津凡德尔是吧?长鼻头弗林问。
汤姆·罗奇福德拿着一张扭曲的纸片,把纸上一些药面抖进刚送到他面前的水杯里。
——该死的消化不良,他未喝先说。
——小苏打很管用,戴维·伯恩说。
汤姆·罗奇福德点点头,喝了下去。
——是津凡德尔吗?
——别露风声!班塔姆·莱昂斯眨着眼睛说。我准备独自下它个五先令。
——你这人要是还有点意思,你就告诉我们完事,派迪·伦纳德说。是谁给你的消息?
布卢姆先生正向外走,举起三个指头打了个招呼。
——再见!长鼻头弗林说。
另外那几位都转过头去。
——就是他给我的,班塔姆·莱昂斯压低了声音说。
——呸!派迪·伦纳德轻蔑地说。伯恩先生,您哪,我们在这以后还要您的两小杯詹姆森威士忌,加一瓶……
——姜汁汽水,戴维·伯恩彬彬有礼地说。
——对,派迪·伦纳德说。给小宝宝来个奶瓶。
布卢姆先生一面向道森街走去,一面用舌头把牙齿舔干净。必须是绿色的东西:譬如说,菠菜吧。那样就可以用伦琴射线照射了。
在公爵胡同,一条贪吃的犬把一口骨骨节节吞不下去的食物呕吐在大卵石路面上,可是吐完之后又重新津津有味地去舔。饮食过度。享用完毕,原物奉还。先甜点后小菜。布卢姆先生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反刍动物。它的第二道菜。它们动的是上腭。汤姆·罗奇福德的那项发明不知道是否可以派上什么用场?对着弗林的大嘴巴讲解他的发明,白费时间。人瘦嘴长。应该有一个会堂或是什么地方的,发明家可以到那里头去自由自在地搞发明。当然那样的话又会有各种各样的怪人来纠缠不清了。
他哼着唱段,以庄严的回荡音拖长了各小节的末尾:
——Don Giovanni,a cenar teco
M’invitasti.[67]
舒服一些了。勃艮第葡萄酒。提起了我的精神,很好。谁是第一个造酒的人?情绪低沉的家伙吧。借酒壮胆。国立图书馆找《基尔肯尼人民周报》,现在得去了。
在威廉·米勒卫生设备商店的橱窗里,一些光洁干净的马桶在静候着,把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能办到的:一路追踪下去。吞下一颗针,有时候隔了几年才从肋部出来,周游全身改变胆管脾脏喷出肝胃液肠道盘旋如管道。可是那个可怜虫却不能不成天站在那里,敞着肺腑内脏让人看。科学。
——A cenar teco.
Teco[68]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也许是今晚。
——唐·乔凡尼,你邀请我
今晚来此晚餐,
达朗达朗达姆。
唱得不对劲儿。
岳驰:只要能叫南内蒂同意就是两个月。那就是两镑十大约两镑八。哈因斯欠我三先令。两镑十一。普雷斯科特洗染厂的货车在那边呢。我要是弄到比利·普雷斯科特的广告:两镑十五。大约五个畿尼了。运道不错。
可以给莫利买一条那种样子的丝衬裙,和她那双新吊袜带一样颜色的。
今天。今天。不想。
到南方旅游吧。到英国海滨名胜怎么样?布赖顿、马盖特。月下栈桥。水面荡漾着她的歌声。那些可爱的海滨女郎们。在约翰·朗氏酒店外面,一个睡眼矇眬的闲汉子倚在那里,心事重重地咬着一只长痂的指节。巧手工人待雇。工资便宜。伙食随意。
布卢姆先生在格雷糖果店的陈列着果馅糕点的橱窗前转弯,走过了可敬的托马斯·康奈兰的书店。《我为何脱离罗马教会》。雀巢会的妇女们支持他。据说她们在马铃薯遭灾期间给穷苦孩子们施粥,叫他们改信新教。街对面爸爸去的那个教会是要穷苦犹太人改教的。同样的诱饵。我们为何脱离罗马教会。
一个青年盲人站在那里,用他的细竿子敲击着街沿石。街上不见电车。要过马路。
——你是要过去吗?布卢姆先生问。
盲青年不回答。他的墙壁脸上微弱地皱起了眉头。他犹豫不决地转动着头。
——你现在是在道森街,布卢姆先生说。对面是莫尔斯沃思街。你是不是想过去?路上现在没有障碍。
细竿子颤巍巍地向左边移动过去。布卢姆先生的视线顺着竿子的方向看去,又见到了洗染厂的货车停在德拉戈理发店门前。上午我看到了他那打蜡的头发,那时我正。马低垂着脑袋。车夫在朗氏酒店里。解渴呢。
——那边有一辆货车,布卢姆先生说,不过是停着的。我陪你过街。你是不是要去莫尔斯沃思街?
——是的,青年回答。南弗雷德里克街。
——来吧,布卢姆先生说。
他轻触一下他的瘦削的臂肘,然后搀了他那疲软无力而有视觉的手,领他向前走。
对他说些什么吧。最好不要居高临下的。他们会不信任你的话的。说点日常话头吧。
——雨没有下起来。
没有回答。
上衣上有了污渍。吃喝大概流口水。到他嘴里味道全不一样。起初还必须有人用汤匙喂才行。像小孩子的手,他的手。像米莉小时的手。敏感。很可能是在根据我的手估量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姓名。范。可别让他的竿子碰着马腿:疲乏的马,打瞌睡呢。对了。没有碰着。牛后:马前。
——谢谢您,先生。
知道我是男的。嗓音。
——现在对吧?左边第一个路口拐弯。
盲青年敲击一下街沿石,恢复了感觉,收回竿子往前走去了。
布卢姆先生跟在无眼脚的后面走着:直边的粗人字呢套服。可怜的年轻人!他怎么有可能知道那边有一辆货车的?一定是有一种感觉。也许是他们的前额上有视觉:一种体积感。重量或是大小,一种比黑暗更黑的东西。如果有一件东西挪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感到有一块空白。他那样敲击着石头摸索各处的道路,对都柏林一定有一种奇特的印象。他要是不拿那根竿子,能走直路吗?没有血色的、虔诚的脸,像一个正要受戒当教士的人。
彭罗斯!这是那个家伙的名字。
看看,他们能学到多少本事!手指认字。钢琴调音。要不我们惊讶他们有头脑。同样的,一个畸形人或是驼背人说出些我们可能说的话,我们会认为他聪明。其他感官当然更。绣花。编篮子。人们应该帮助他们。莫莉的生日可以买一个针线篮。恨针线活。也许会不高兴的。人们把他们叫作暗人。
嗅觉也一定更强。四面八方都来气味,聚成一团。每条街道都有不同的气味。每个人也不同。还有春天、夏天:各式各样气味。味道呢?据说,闭着眼睛或是感冒头疼就不能品酒。还有,据说在黑暗处抽烟就不感到享受。
和女人吧,比方说。看不见,就不那么害羞了。那一位从斯图尔特医院门口走过的姑娘,把头抬得老高的。看我吧。我是穿戴整齐的。看不见她,准会有一种异样感觉的吧。心目中自有一种模样的吧。说话声音、身体温度:当他的手摸到她身上的时候,准是有一种和见到她的形状、曲线差不多的感觉吧。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吧,比方说。假定是黑色的,比方说。好。我们就称之为黑。然后摸她的白色的皮肤。也许感觉就不同。白色感。
邮局。必须回信。今天事多。寄一张邮汇票给她吧,两先令的,半克朗的。请接受我的小小礼物。这里还正好有一家文具店。等一下。想一想。
他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缓缓地捋着耳朵上边向后梳的头发。再捋一遍。细细的稻色纤维。然后他的手指轻柔地抚摸右颊的皮肤。这地方也有绒毛。并不太光滑。肚皮是最光滑的地方。周围没有人。他走进弗雷德里克街去了。也许是到莱文斯顿舞蹈学院去调钢琴。可能是整理我的背带。
在走过窦冉酒馆的时候,他把手伸进坎肩和裤子之间,轻轻拉开衬衫,捏了捏一块松软的肚皮。可是我知道它是白中带黄的颜色。要在黑暗中试试,看是怎么样。
他抽出手来,把衣服拉好。
可怜的人。还很小呢。可怕。真可怕。他看不见,会做什么样的梦呢?他的一生就是一场梦。生来就是这样,有什么公道可言?纽约那么多的妇女儿童郊游会餐,全都烧死淹死了。[69]一场浩劫。业[70],他们说是你因为前世所作的罪孽而转世,投胎转回来世。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同情是当然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使人感到难于亲近。
弗雷德里克·福基纳爵士走进共济会的会堂里去了。庄严得像特洛伊大主教。刚在厄尔斯福高台街吃完他的好午饭。法律界老朋友聚会,开一大瓶。聊一聊法官们的事迹、审讯的案情、以及蓝衣学校的掌故[71]。我判了他十年。我估计,我喝的那酒他恐怕连闻都不屑一闻。他们要的是陈年老酒,瓶子上满是尘垢,标着年代。对于记录官法庭应如何主持公道,他自有他的主张。老头儿的心肠是好的。警察指控单上塞满案件,制造犯罪记录提高百分比:他叫他们向后转。对放高利贷的毫不留情。把茹本·J狠狠地训了一顿。那可真是一个人们所谓的龌龊犹太佬。这些法官是有权的人。一些头戴假发、脾气暴躁的老酒鬼。爪子发胀的老熊。愿上帝饶恕你的灵魂[72]。
哈啰,公告。迈勒斯义市。总督大人阁下。十六日。就是今天。为默塞尔医院募集资金。《弥赛亚》首演也是为它。对。韩德尔[73]。出去一趟,到那儿看看怎么样:鲍尔士桥。顺便可可以看看岳弛。用不着像蚂蟥似的死钉住他不放。去多了人家不欢迎。肯定可以在门口遇到认识人的。
布卢姆先生走到了基尔代尔街。首先我必须。图书馆。
阳光下草帽一闪。棕黄色皮鞋。翻边的裤子。是他。是他。
他的心脏轻轻地悸动起来。向右转吧。博物馆。女神。他向右边转了过去。
是他吗?几乎可以肯定。不要看了。酒上脸了。我为什么?太急了。是的,是他。那走路的姿势。没有看见。没有看见。继续走。
他跨着生风的大步向博物馆大门走去,同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漂亮的建筑物。托马斯·达恩爵士设计的。没有跟着我来吧?
也许没有见到我。他的眼戗光。
他呼吸急促如同短叹。快。冷森森的雕像:那里是安静的。再有一分钟就安全了。
没有。没有见到我。两点过了。大门到了。
我的心脏!
他的眼睛搏动着,定定地盯住了乳脂色的石头曲线。托马斯·迪恩爵士,希腊式建筑物。
我在找东西。
他的手匆匆忙忙,动作很快地伸进一只口袋,掏出来,看过的没有叠好的移民垦殖公司。我放哪儿了?
忙着找呢。
他把公司快快塞了回去。
下午,她说。
我是在找那个。对,那个。所有的口袋都找一找。手绢。《自由人》。我放哪儿了?啊,对了。裤子。钱包。马铃薯。我放哪儿啦?
赶快。步子平静些。马上到了。我的心脏。
他的手寻找着那个我放在哪儿了终于在后裤袋里找到香皂还得去取美容剂微温的纸粘住了。啊香皂在那儿!对了。大门。
安全了!
* * *
[1] 典出英国国歌第一句:上帝保佑我们的仁慈国王。
[2] 基督教称耶稣为“上帝的羊羔”。
[3] 锡安原为耶路撒冷城内圣地(见75页注①),道伊(1847—1907)为美国传教士,自称先知以利亚再世,于一九○一年在芝加哥附近建立锡安城作为宗教基地,后于一九○六年被控在锡安城实行专制统治、宣扬一夫多妻等罪行。
[4] 两个美国宗教复兴倡导者,曾于一九○三年到英国、爱尔兰等地活动。
[5] 这是《创世记》中天主造人之后对人类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天主教反对节制生育的主要依据。
[6] 按《圣经·旧约·出埃及记》,古以色列人逃出埃及之后在沙漠中挨饿时,天降食物于旷野,状似霜粉,味如蜜饼,以色列人称之为“吗哪”,意近“是什么东西”。
[7] “安娜利菲”即“利菲河”(在爱尔兰语中意为“生命之河”),常指利菲河上游。
[8] 都柏林公共厕所均为绿色房屋。
[9] 邓辛克天文台在都柏林郊区。
[10] 鲍尔(1840—1913)为爱尔兰天文学家,著有若干通俗天文书籍。
[11] 《圣经·创世记》中罗得妻子因受好奇心驱使,回首一望即化成盐柱。
[12] 此句引自一惜别歌曲。
[13] 这些歌词出自两首互不相干的歌曲。
[14] 都柏林一慈善机构于冬季廉价供应穷人的饭食。
[15] 典出莎剧《哈姆雷特》:波洛涅斯听哈姆雷特的一些表面疯癫而实际讽刺的话后作此感叹。
[16] 英国童谣云:有一个老太太把靴子当房,/孩子太多不知怎么办才好;/没有面包只能灌汤,/各打一顿屁股送上床。
[17] 按当时英国币制,每镑合二十先令。
[18] 据爱尔兰作家Peter Costello介绍,布卢姆上高中时常穿一件蓝绿条纹毛衣,因此同学们喊他“鲭鱼”。
[19] 十九世纪末一歌剧中有歌词曰:警察的差事并不美。
[20] 这是当时步兵作战口令之一。
[21] 汤米(即托马斯)·穆尔(1779—1852)为爱尔兰著名诗人,其雕像立于三一学院附近,雕像下有一公共便池。曾有人著文《汤姆·穆尔的不端行为》,指责穆尔某些著名诗篇系剽袭法文及拉丁诗品,实为翻译。
[22] 穆尔曾有一诗赞美都柏林以南两河合流的山谷,题为《水的汇合》。该诗第一行为:全世界没有一个山谷有这样的美。
[23] 约(瑟夫)·张伯伦(1836—1914)为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英国殖民大臣,制订帝国主义政策甚力,反对爱尔兰自治,推行南非殖民战争,因此他一八九九年来都柏林三一学院接受荣誉学位时,爱尔兰民族主义者在附近示威并举行支持南非人民的大会,遭到警察镇压。
[24] 《圣经·以西结书》中先知以西结叙述所见神人形象有翅有轮,轮中又有轮,能向任何方向行驶。因此“轮中有轮”表示复杂巧妙。
[25] 南非战争(即布尔战争)于一八九九年开始,南非的两个布尔人共和国抵抗英国以张伯伦为代表的殖民政策,最后于一九○二年遭到残酷镇压。爱尔兰军队曾被英国殖民政府遣往南非作战,但爱尔兰民族主义者同时曾组织志愿军支持布尔人。
[26] 德威特(1854—1922)为布尔军队领导人,以英勇善战著称。
[27] 醋山在韦克斯福德郡,一七九八年爱尔兰人曾在此起义被镇压。
[28] 该乐队参与了支持布尔人的示威大会。
[29] 爱尔兰歌曲《天主保佑爱尔兰》云:不怕把高高的绞架上,/不怕去疆场闯一闯;/为了亲爱的爱尔兰,/我们心甘情愿地把命丧。
[30] 达夫为十九世纪一出戏剧中的一个角色,以农民面目出现,实为警方暗探。
[31] 斯蒂芬斯(参见第73页注⑨)于十九世纪中叶组织芬尼亚协会时采用秘密结社办法,十人一组,各组互不通气。
[32] 加里波第(1807—1882),意大利民族统一运动领袖,英勇善战,亦曾流亡国外。
[33] 面包加洋葱是西方古代奴隶常吃的伙食。
[34] 巨石与圆塔均为爱尔兰古迹。
[35] 克尔万为都柏林营造商人,承建大批廉价房屋。
[36] 约翰·霍·巴涅尔为已故民族英雄巴涅尔之弟。
[37] 即都柏林糕点公司茶室。
[38] 约翰·巴涅尔曾任南米斯郡国会议员,于一九○三年被希伊击败后方任市政典礼官。
[39] 奇尔腾区在英国,曾因盗匪横行而专设皇家管理处,该处在盗匪消灭后成为安置冗员的机构,常有下台国会议员在此任职。
[40] 亲英的奥伦治协会(见第51页注②)名称中的奥伦治(Orange)一词亦指橙子,因此爱尔兰民族主义者吞吃橙子以示敌忾。
[41] A.E为拉塞尔笔名,而这些名字的简写都是A.E;第一个是英国国王,第二个是贵族,第三个名字最后一个词“埃斯快”(Esquire)为英国上流社会对绅士的尊称,大体相当于“先生”,词首字母凑巧也是E。
[42] 邓辛克天文台在郊区,每月第一个星期六对外开放一次。
[43] “爱人哪”出自歌曲《五月的年轻月亮》。
[44] 法语:“寻找女人”。法语原指寻找问题的根源,因为事端起因往往是女人。
[45] 此句为歌剧《天皇》中歌词。
[46] 意文歌词:“这事业是神圣的”,出自十九世纪德国作曲家迈耶贝尔所作歌剧《胡格诺们》,描述法国新教徒胡格诺派在十六世纪遭受屠杀的事件。
[47] 典出苏格兰诗人彭斯(Robert Burns,1759—1796)的诗《致虱子:在教堂见某女士帽上有虱子而作》。
[48] 科马克为爱尔兰传闻中人物,于公元三世纪建立爱尔兰王国并第一个接受基督教信仰。
[49] 孩子用手吃东西时大人会说:“用三只手才吃得快呢!”
[50] 英国谚语原为“生下来嘴里就有银匙”,指生在富贵人家,自小生活优裕。
[51] 此句系歌词讹变,参见下页注①。
[52] 当时该喷泉纪念碑下有公用饮水杯。
[53] 典出十九世纪歌谣《奥弗林神父》,歌中云:别提你们三一学院的院长和院士们……/奥弗林神父准能叫他们全都学兔子跳!
[54] 荷马《奥德赛》中叙述奥德修斯(即尤利西斯)游地狱时,鬼魂均来争舔他宰羊放出的血。
[55] 英语教孩子记每月天数的顺口溜之一,在交代二月有二十八天之后说:“每隔四年逢闰年,二十八天加一天。”
[56] 典出十九世纪美国一首关于三明治的逗趣诗,利用英文“三明治”(Sandwich)前半词与沙漠中的“沙”(sand)词形相同,而“火腿”(ham)与非洲沙漠中《圣经》所说人类三祖先之一Ham词形相同。
[57] 火鸡和鹅都是无辜的。同时,按《圣经·新约》耶稣诞生时犹太王希律企图杀死婴儿耶稣,为此而屠杀了治下地区两岁以内的全部男婴。天主教根据这一情况,将圣诞后第三天定为《圣无辜节》。
[58] 典出歌剧,原句是“笑容可掬,满脸是真心诚意”。
[59] 有人说有些葡萄酒用洋苏木染色。
[60] 谚云:傻子和他的钱财分手快。
[61] 西谚云:在没有R的月份不宜吃牡蛎。六月的字母(june)中没有R。
[62] 十四世纪一英王曾宣布英国海域鲟鱼均为王室所有。
[63] 法文:巴尔默公爵夫人式。
[64] “杜”即Du,在法文中为阳性名词前表示从属关系的虚词,相当于de le,而在阴性名词前在相似情况下即应为de la。
[65] 希腊神话,塞浦路斯国王皮格马利翁善雕刻,钟情自己所雕美女像,爱神接受其祷告而将生命赋予雕像,成为美女盖拉娣娅。
[66] 共济会自称其仪式为自古传下被普遍接受的,并称自由人均可入会。
[67] 莫扎特歌剧唱词(意大利语):“唐·乔凡尼,和你晚餐/你邀请我。”按乔凡尼在仇敌死后曾得意地对其雕像扬言邀其同进晚餐,剧将结束时雕像果然来赴宴,并宣布乔末日已到。
[68] 意大利语:和你。
[69] 当日都柏林报载美国纽约发生客轮着火烧死一千余人惨案,死者均为某教会组织郊游的妇女儿童。
[70] 业即Karma,梵语指行为;按印度哲学,人的行为将对来世产生影响。
[71] 福基纳爵士(1831—1908)长期担任都柏林主要法官(被称为记录官),同时任都柏林英国统治阶层蓝衣学校董事,著有一书记载法庭及该校史迹,逝世后于一九○八年出版。
[72] 法官宣判死刑用语。
[73] 韩德尔(1685—1759),德国音乐家,后入籍英国,其名作《弥赛亚》清唱剧于一七四二年在都柏林首演,收入即捐献当时成立不久的默塞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