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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之故尚自然夫自然者无为无有之谓也无为者非不为也不固为者也故能广无有者非不有也不固有者也故能大广大悉备而不固为固有者其惟三皇乎是故知能以道化天下者天下亦以道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事而民自富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欲而民自朴其斯之谓欤?容不显之谓意意在理中未见乎迹者也任理则无为所以为三皇帝则有教有教则有言王则事功着故有象伯则任智力故曰同数而异率任理无为天何言哉以道化天下者也以道化天下故天下以道归焉

    三皇同仁而异化五帝同礼而异教三王同义而异劝五伯同智而异率同礼而异教者必以德以德教民者民亦以德归之故尚让夫让也者先人后己之谓也以天下授人而不为轻若素无之也受人之天下而不为重若素有之也若素无素有者谓不己无己有之也若己无己有则举一毛以取与于人犹有贪鄙之心生焉而况天下者乎能知其天下之天下非己之天下者其惟五帝乎是故知能以德教天下者天下亦以德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其斯之谓欤

    并包徧覆之谓仁三皇之道也帝则有仪有物故曰同礼而异教王则有刑有政故曰同义而异劝伯则智力相尚故曰同智而异率有仪有物以德教天下者也故天下以德归焉

    三皇同性而异化五帝同情而异教三王同形而异劝五伯同体而异率同形而异劝者必以功以功劝民者民亦以功归之故尚政夫政也者正也以正正夫不正之谓也天下之正莫如利民焉天下之不正莫如害民焉能利民者正则谓之曰王矣能害民者不正则谓之曰贼矣以利除害安有去王耶以王去贼安有弑君耶是故知王者正也能以功正天下之不正者天下亦以功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其斯之谓欤

    皇尽性而已帝则见于事矣故曰同情王则法度备故曰同形伯则威力穷极矣故曰同体法度备则形见于天下矣形见于天下以功劝天下者也以功劝天下故天下以功归焉

    三皇同圣而异化五帝同贤而异教三王同才而异劝五伯同术而异率同术而异率者必以力以力率民者民亦以力归之故尚争夫争也者争夫利者也取与利不以义然后谓之争小争交以言大争交以兵争夫强弱者也犹借夫名焉者谓之曲直名也者命物正事之称也利也者养人成务之具也名不以仁无以守业利不以义无以居功利不以功居名不以业守则乱矣民所以必争之也五伯者借虚名以争实利者也帝不足则王王不足则伯伯又不足则夷狄矣若然则五伯不不谓无功于中国语其王则未也过夷狄则逺矣周之东迁文武之功德于是乎尽矣犹能维持二十四君王室不絶如线夷狄不敢屠害中原者犹五伯借名之力也是故知能以力率天下者天下亦以力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其斯之谓欤

    三皇之治不见形迹莫得而名焉故不言而民自化其道则同其所以为化则异故曰同圣而异化五帝则有言有敎故曰同贤而异教五帝固圣矣而谓之同贤者其道则圣其事则己见乎迹方之于三皇之道则为贤也三王兴事创业唯恐不及故曰同才而异劝五伯则诡谲相胜无所不至然犹假乎正也故曰同术而异率五伯以术以率则专用变诈威力矣故天下以力归焉力有强弱故尚争尚争者争乎利者也五伯争利而犹假虚名者尚有所畏惮也然名不以仁利不以义此所以为伯也王者则唯仁义而己五伯虽不若王犹能有功于时过于夷狄逺矣周之东迁与灭亡无异尚能维持数百年者盖由五伯有尊王室之名也能以力率天下有尊王室之名是犹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者也履之九三以刚处刚者也以刚处刚而不中故有武人为于大君之象伯者之事有类于此

    夫意也者尽物之性也言也者尽物之情也象也者尽物之形也数也者尽物之体也仁也者尽人之圣也礼也者尽人之贤也义也者尽人之才也智也者尽人之术也尽物之性者谓之道尽物之情者谓之德尽物之形者谓之功尽物之体者谓之力尽人之圣者谓之化尽人之贤者谓之教尽人之才者谓之劝尽人之术者谓之率

    意言象数性情形体仁义礼智圣贤才术道德功力化教劝率此皇帝王伯之事皆相因而成者也

    道德功力者存乎体者也化教劝率者存乎用者也体用之间有变存焉者圣人之业也夫变也者昊天生万物之谓也权也者圣人生万民之谓也非生物非生民而得谓之权变乎

    有道德功力而后有化教劝率道德功力不同故化教劝率有异时使之然也存乎体者言乎其体也存乎用者言乎其用也体用之间有权存焉者变以随时也变以随时者圣人之事也天道不变生成息矣圣人无权教化?矣非生物非生民而谓之权变则一归于诈而已矣恶孰大焉得谓之权变乎

    观物内篇之五

    善化天下者止于尽道而已善教天下者止于尽德而已善劝天下者止于尽功而已善率天下者止于尽力而已以道德功力为化者乃谓之皇矣以道德功力为教者乃谓之帝矣以道德功力为劝者乃谓之王矣以道德功力为率者乃谓之伯矣

    化教劝率道德功力皇帝王伯之事也时异则人异人异则事异故不同如此

    以化教劝率为道者乃谓之易矣以化教劝率为德者乃谓之书矣以化教劝率为功者乃谓之诗矣以化教劝率为力者乃谓之春秋矣此四者天地始则始焉天地终则终焉始终随乎天地者也

    皇帝王伯时也易书诗春秋经也天时圣经相为表里皆相因而成也

    夫古今者在天地之间犹旦暮也以今观今则谓之今矣以后观今则今亦谓之古矣以今观古则谓之古矣以古自观则古亦谓之今矣是知古亦未必为古今亦未必为今皆自我而观之也安知千古之前万古之后其人不自我而观之也

    有今故有古有古故有今以今观今则谓之今以后观今则今亦谓之古矣如是则今亦未必为今也以今观古则谓之古矣以古自观则古亦谓之今矣如是则古亦未必为古也古亦未必为古今亦未必为今皆自我而观之也自我而观之者观之以道也以道观之则何古今之有焉无古无今则古今犹旦暮之间也圣人通乎昼夜之道而知能通昼夜之道则能通古今能通古今则能通万世故虽千古之前万古之后皆可以自我而观之也

    若然则皇帝王伯者圣人之时也易书诗春秋者圣人之经也

    天时圣经不异唯圣人爲能知时作经以为民极

    时有消长经有因革时有消长否泰尽之矣经有因革损益尽之矣

    时有消长故有否泰经有因革故有损益非圣人不能体消长知损益

    否泰尽而体用分损益尽而心迹判体与用分心与迹判圣人之事业于是乎备

    时有否泰之异故体用于是乎分事有损益之异故心迹于是乎判圣人之事业在乎体用心迹之间体用心迹之间盖有权与变存焉知权与变然后能尽体用心迹体用心迹一也因时而有所分判然未尝分判也卒归乎一而已矣

    所以自古当世之君天下者其命有四焉一曰正命二曰受命三曰改命四曰摄命正命者因而因者也受命者因而革者也改命者革而因者也摄命者革而革者也因而因者长而长者也因而革者长而消者也革而因者消而长者也革而革者消而消者也

    正命天命之也受命人授之也人授之者受之于人也如书所谓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是也改命有所改革如易所谓汤武革命是也其事虽不同皆天也摄命者以臣行君之事者也此明皇帝王伯之事也因而因则无为而已因而革舜循尧道而有所变以随时也革而因者武王伐商乃反商政政由旧是也革而革者时变之极则一切变矣长而长为春长而消为夏消而长为秋消而消为冬时之消长其变如此

    革而革者一世之事业也革而因者十世之事业也因而革者百世之事业也因而因者千世之事业也可以因则因可以革则革者万世之事业也一世之事业者非五伯之道而何十世之事业者非三王之道而何百世之事业者非五帝之道而何千世之事业者非三皇之道而何万世之事业者非仲尼之道而何是知皇帝王伯者命世之谓也仲尼者不世之谓也

    伯以力服人以力服人者止于其身故其事业一世而已王者以功及民以功及民者其效逺故其事业可以至于十世帝以德教民以德教民者得其心渐民也深故其事业可以至于百世皇以道化民道?久故其事业可以至于千世可因则因可革则革通万世而无弊者孔子之事业也故孟子谓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命世谓得位而在上者也不世谓不得位而在下者也虽然孔子不得位而在下其道实出帝王之上而能用乎皇帝王伯者也故孟子谓孔子集大成者也

    仲尼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夫如是则何止于百世而己哉亿千万世皆可得而知之也

    商周革命者也而亦有所因故商因于夏礼周因于商礼禹汤武王皆圣人也其道则同不得不因其时则异不得不革故皆有所损益唯圣人不茍同亦不茍异与时偕行知所损益以一世而知万世故虽亿千万年皆可得而知之何止于百世可知而已所以可得而知之者岂有他哉以理知之故也

    人皆知仲尼之为仲尼不知仲尼之所以为仲尼不欲知仲尼之所以为仲尼则已如其必欲知仲尼之所以为仲尼则舍天地将奚之焉人皆知天地之为天地不知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不欲知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则已如其必欲知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则舍动静将奚之焉仲尼之道不异天地欲知仲尼观天地则知仲尼矣天地之道不过动静而已欲知天地观动静则知天地矣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隂阳刚柔者动静之本也然天地何尝有心扵动静哉盖时焉而已矣仲尼之不异天地亦时焉而已矣故孟子谓孔子圣之时者也

    夫一动一静者天地至妙者欤夫一动一静之间者天地人之至妙者欤是故知仲尼之所以能尽三才之道者谓其行无辙迹也故有言曰予欲无言又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其斯之谓欤

    一动一静者天地之妙用也一动一静之间者天地人之妙用也阳辟而为动隂阖而为静所谓一动一静者也不役乎动不滞乎静非动非静而主乎动静者一动一静之间者也自静而观动自动而观静则有所谓动静方静而动方动而静不拘扵动静则非动非静者也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盖于动静之间有以见之夫天地之心于此而见之圣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也亦于此而见之虽颠沛造次未尝离乎此也中庸曰道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退藏于密则以此洗心焉吉防与民同患则以此斋戒焉夫所谓密所谓斋戒者其在动静之间乎此天地之至妙至妙者也圣人作易盖本于此世儒昧于易本不见天地之心见其一阳初复遂以动为天地之心乃谓天地以生物为心噫天地之心何止于动而生物哉见其五隂在上遂以静为天地之心乃谓动复则静行复则止噫天地之心何止于静而止哉为虚无之论者则曰天地以无心为心噫天地之心一归于无则造化息矣盖天地之心不可以有无言而未尝有无亦未尝离乎有无者也不可以动静言而未尝动静亦未尝离乎动静者也故于动静之间有以见之然动静之间间不容发岂有间乎唯其无间所以为动静之间也独杨子云知易之本以作?始于中首象中孚次以周首象复中者天下之大本所谓天地之心也故其首辞曰阳气潜萌于黄钟之宫信无不在其中天地之道可谓至信矣所谓信者有以见天地之心乎在人则诚也故天地圣人之心至信至诚悠久而不息所以为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也虽然天地之心所可见者亦不过乎因时顺理而已因时顺理所以谓之道也圣人由道而行岂有辙迹哉呜呼所谓动静之间者千圣之所归万生之所息能至此则可以知变化之道可以知死生之説不能至此则非所以谓之圣人也不能知此则非所以谓之贤人也外于此者皆邪説妄行也先君皇极经世书葢本于此所以观物篇首明天地动静而此又眀动静之间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焉学者欲求其至在乎黙而识之不可以言传也

    观物内篇之六

    孔子賛易自羲轩而下序书自尧舜而下删诗自文武而下脩春秋自桓文而下自羲轩而下祖三皇也自尧舜而下宗五帝也自文武而下子三王也自桓文而下孙五伯也

    易书诗春秋皇帝王伯圣人之事业尽在于是矣仲尼祖三皇宗五帝子三王孙五伯其道大德尊如此中庸曰仲尼祖述尧舜而不曰三皇尊之而不可以言名也宪章文武而不及五伯卑之而有所不足道也此则兼举之矣孙五伯可谓卑之也然圣人作春秋虽五伯犹或取之以其有功于一时也故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矣圣人之心公天下也如此春秋者圣人之刑赏也五伯虽得罪于圣人及其有功亦在所不掩也呜呼治天下者赏善刑恶?如圣人之心以公天下则四海之内无思不服傥徇好恶之私则刑赏滥矣刑赏滥而天下未有不乱者也

    祖三皇尚贤也宗五帝亦尚贤也三皇尚贤以道五帝尚贤以德子三王尚亲也孙五伯亦尚亲也三王尚亲以功五伯尚亲以力

    三皇五帝之治皆尚贤者也而三皇以道五帝以德三王五伯之治皆尚亲者也而三王以功五伯以力以道则为化以德则为教以功则为劝以力则为率道德则无亲疎之间功力则有违从之异然而力率天下而亲之则狭矣此皇帝王伯之所以分也

    呜呼时之既往亿千万年时之未来亦亿千万年仲尼中间生而为人何祖宗之寡而子孙之多邪所以重赞尧舜至禹曰禹吾无间然矣

    时之既徃时之未来皆有亿万之数所以为古今也仲尼在古今之间何祖宗之寡子孙之多谓治世少而乱世多圣君少而庸君多也三王方三皇五帝时虽不同然固已鲜矣后世不止杂乎伯而伯亦有所不足也仲尼赞尧则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赞舜则曰君哉舜也无爲而治者其舜也欤至禹则曰菲饮食而致孝乎?神恶衣服而致羙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文王则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也己汤武则曰顺乎天而应乎人呜呼文王之德与舜禹并可谓至矣

    仲尼后禹千五百余年今之后仲尼又千五百余年虽不敢比仲尼上賛尧舜禹岂不敢比孟子上賛仲尼乎

    仲尼后禹千五百余年今之后仲尼又千五百余年葢道之相传无古今之异仲尼传尧舜禹者也孟子传仲尼者也吾先君子盖学孔孟者也

    人谓仲尼惜乎无土吾独以为不然独夫以百畆为土大夫以百里为土诸侯以四境为土天子以九州为土仲尼以万世为土若然则孟子言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也斯亦未为之过矣

    一夫之土百亩而已大夫之土百里而已诸侯之土四境而已天子之土九州而已皆有穷极者也仲尼之道通万万世而无弊万世之所尊者也故曰仲尼以万世为土非特万世也亘古今穷天地一人而已故孟子曰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

    夫人不能自富必待天与其富然后能富人不能自贵必待天与其贵然后?贵若然则富贵在天也不在人也有求而得之者有求而不得者矣是系乎天者也功德在人也不在天也可脩而得之不脩则不得是非系乎天也系乎人者也夫人之能求而得富贵者求其可得者也非其可得者非所以能求之也昧者不知求而得之则谓其已之?得也故矜之求而失之则谓其人之不与也故怨之如知其己之所以能得人之所以能与则天下安有不知量之人邪

    富贵在天不可求而得功德在人所可脩而至不可求而得故必曰有命所可脩而至故不可不勉世之人不务脩其所可至而务求其所不可得惑之甚也故未得之则患得之旣得之则患失之得之则矜夸失之则怨怼茍?知己得之人与之皆天也如是则安有不知量之人哉

    天下至富也天子至贵也岂可妄意求而得之也虽曰天命亦未始不由积功累行圣君艰难以成之庸君暴虐以坏之是天欤是人欤是知人作之咎固难逃已天降之灾禳之奚益积功累行君子常分非有求而然也有求而然者所谓利乎仁者也君子安有余事于其间哉然而有幸有不幸者始可以语命也已

    圣人之大宝曰位天实命之故尧命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此命禹天位岂容求而得者不可求而得况可以不道而取之邪此篇戒乱臣贼子使之知天命之可畏也积功累行人之所当为君子岂有求而然必自积行累功以得之不积行累功以得之者或有之矣终亦必亡而已积行累功而不得者亦有之矣君子乃谓之命也已

    夏禹以功有天下夏桀以虐失天下?汤以功有天下?纣以虐失天下周武以功有天下周幽以虐失天下三者虽时不同其成败之形一也

    夏禹商汤周武其功德在民深矣其创法垂统至矣后世子孙虽中才之君能保惜其基业谨守其防度兢兢业业而勿失虽百世可也夏则太康已失邦而其后有桀商太甲巳不明而其后有纣周昭王已南征不返而其后有幽厉诗云赫赫宗周褎姒灭之盖周至幽厉虽曰未亡其实亡矣独以文武之泽未斩国之典刑尚存故至赧王而后失之其祖宗之艰难积累以得之其后亡国败家之人庸愚暴虐以失之若出一涂书曰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此之谓也

    平王东迁无功以复王业赧王西走无虐以丧王室威令不逮一小国诸侯仰存于五伯而已此又奚足道哉平王东迁文武之业尽矣故无功以复王室赧王西走危亡之势极矣故无虐以丧王室皆不足道也窃尝论之桀纣幽厉皆暴君也自平王至赧皆庸君也庸暴虽殊皆足以亡其国然暴君身为不善其亡也速其为天下害也浅庸君未必能为大恶而天下之为恶者皆得以肆其恶其亡也缓其为天下害也深故桀纣身为不善汤武诛放而天下宁幽厉亦可谓暴矣独以文武之泽未泯止亡其身而国之未亡幸也自平至赧无显著之恶而其庸则甚矣其后有五伯有战国有暴秦民坠涂炭五百余年而天下受其害至汉而后始定考之历代亦莫不然西汉自元成而下皆庸君也卒致新室之乱幸天下未厌汉光武中兴东汉自桓灵而下皆庸君也卒致董卓之乱而后有三国有南北朝又分而为十六国羯胡腥羶渎汚中原民坠涂炭又四百余年而天下受其害至隋而后始定隋焬帝暴君也身为不善以亡其国不旋踵有唐以兴而天下宁唐自肃宗而下多庸君也当时藩鎭固以暴横于外宦竖又且擅权于内其后有五季又分而为十国皆得以肆其恶民坠涂炭又二百年至本朝而后大定则暴君之为天下害也浅庸君之为天下害也深槩可见矣

    但时无真王者出焉虽有虚名与杞宋其谁曰少异是时也春秋之作不亦宜乎

    当是时也天下无王矣孔子之作春秋所以明王道而存王者之礼防也使之得位则行之矣孟子告齐梁之君亦必以王道者以此也

    仲尼脩经周平王之时书终于晋文侯诗列为王国风春秋始于鲁隐公易尽于未济卦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后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周平之时王者之迹熄矣故春秋之所以作也书终于文侯之命周之东迁晋郑焉依文侯犹知尊周有功于时故圣人取之始于典谟终之以文侯之命与秦誓则其时其事可知之矣王者之迹熄而雅颂不作周室之微不絶如线四郊之外皆非己有与一小国亦何以异所存独王者之虗名耳故黍离之诗列于国风也春秋始于鲁隐鲁周公之国周公之礼乐典章具在于鲁至隐公之世周公之业衰矣此春秋之所以始隐又当周平之时也易终于未济卦一治一乱而未始有穷也

    予非知仲尼者学为仲尼者也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出自诸侯天子之重去矣宗周之功德自文武出而出自幽厉文武之基息矣由是犬戎得以侮中国周之诸侯非一独晋?攘去戎狄徙王东都洛邑用存王国为天下伯者之倡秬鬯圭瓉之锡其能免乎

    圣人人伦之至能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之道正心诚身以治天下国家此葢孔子之志也礼乐征伐威福之大柄也臣下得而擅之则人君之权移于下矣葢由君非其君臣非其臣欲不乱其可得乎周之幽厉小人而乗君子之器者也盗斯夺之矣故犬戎得以侮中国晋文侯独?攘戎狄而迁周于洛知有君臣之义未同扵夷狄其功亦可尚矣此书所以有文侯之命也

    传称子贡欲去鲁告朔之饩羊孔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是知名存实亡者犹愈于名实俱亡者矣礼虽废而羊存则后世安知有不复行礼者矣晋文王尊王虽用虗名犹能力使天下诸侯知有周天子而不敢以兵加之也及晋之衰也秦由是敢灭周斯爱礼之言信不诬矣

    孔子之时鲁国告朔之礼废已久矣而饩羊犹存子贡独见其礼已久废饩羊徒有虚名故欲去之圣人用心深逺以谓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礼虽废而羊犹存后世安知不有因其羊而行礼循其名而求其实者乎岂不愈于羊礼俱废名实皆亡者也故晋文公有尊王之名而尚能有功一时所以圣人亦取之矣孟子谓好名之人能譲千乘之国好名之人于道虽为未至己?让千乗之国则与夫见利忘义贪取茍得无所顾借者盖有间矣或曰好名之人矫伪不情乌足贵哉愚独不然矫伪为善岂不贤于矫伪为恶者乎窃尝论之为人君者能知尧舜之名为可好则莫不愿为尧舜好之而不已行之而弥乆是亦尧舜而已为人臣者能知稷契之名为可好则莫不愿为稷契好之而不已行之而弥乆是亦稷契而已志于道者能知孔顔之名为可好好之而不己行之而弥久是亦孔顔而己呜呼名者治世修身之具也乌可一日阙于天下但患人不知所以好之耳岂不贵哉

    齐景公尝一日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是时也诸侯僭天子陪臣执国命禄去公室政出私门景公自不能上奉周天子欲其臣下奉己不亦难乎厥后齐?卒为田氏所移夫齐之有田氏者亦犹晋之有三家也亦犹周之有五伯也韩赵魏之于晋也旣立其功又分其地旣卑其主又专其国田氏之于齐也旣得其禄又专其政旣弑其君又移其祚其如天下之事岂无渐乎履霜之戒宁不思乎

    君臣父子天下之达道人之大伦所以维持天下者以此用之则治舍之则乱古今一也周之衰三纲五常絶矣簒君弑父无所不至以君臣父子之道不眀故也诸侯既僭天子矣大夫安得不僭诸侯大夫旣僭诸侯矣陪臣安得不僭大夫故虽管仲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玷管氏亦有反玷管氏犹不知礼况其余乎其甚则鲁之三家以雍彻用八佾舞于庭是以陪臣僭天子也陪臣而僭天子况于执国命乎始于僭逾卒于攘夺势必然也故田氏之于齐韩赵魏之于晋终逐其君而盗其国向使齐晋之君不敢僭周则所谓田氏与三大夫者其敢逐其君而盗其国乎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出乎尔者反乎尔不思之甚矣易曰履霜坚冰至君子方履霜之时固已知坚冰之必至宜辨之早也

    传称王者往也?徃天下者可以王也周之衰也诸侯不朝天子久矣及楚预中国会盟仲尼始进爵为子其僭王也不亦陋乎

    楚蛮夷之国春秋书曰楚子而僭王僭之甚者也

    夫以力胜人者人亦以力胜之吴尝破越而有轻楚之心及其破楚又有骄齐之志贪婪攻取不顾德义侵侮齐晋专以夷狄为事遂复为越所灭越又不监之其后复为楚所灭楚又不监之其后复为秦所灭秦又不监之其后复为汉所代恃强凌弱与虎豹何以异乎非所以谓之中国义理之师也

    吴楚秦越皆蛮夷之国恃强凌弱不顾德义方之齐晋有间矣

    宋之为国也爵高而力卑者乎盟不度德会不量力区区与诸侯并驱中原耻居其后其于伯也不亦难乎宋襄公亦尝主盟而衰弱无术不足道也

    周之同姓诸侯而克永世者独有燕在焉燕处北陆之地去中原特逺茍不随韩赵魏齐楚较利刄争虚名则足以养德待时观诸侯之变秦虽虎狼亦未易加害延十五六年后天下事未可知也

    燕居朔方固为强大与齐赵相抗茍不与诸国争胜负而修召公之政以治其国有可以兴王之理也而乃遣一刺客以入暴秦自取灭亡可哀也已

    中原之地方九千里古不加多而今不加少然而有祚长祚短地大地小者攻守异故也自三代以降汉唐为盛秦界于周汉之间矣秦始盛于穆公中于孝公终于始皇起于西夷迁于岐山徙于咸阳兵渎宇内血流天下吞吐四海更革今古虽不能比德三代非晋隋可同年而语也其祚之不永得非用防太酷杀人之多乎所以仲尼序书终于秦誓一事其言不亦逺乎

    秦穆公能改过自誓伯之优者也故序书上自典诰下及秦誓圣人犹取之而不废是亦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之义也王者不作近于王道者虽一善必录圣人之心如此然终于秦誓则世之盛衰道之汚隆可知之矣穆公有此一善可称宜乎国以盛强其后始皇并吞海内而乃尚刑好杀止于二世以取灭亡盖秦夷狄之国尚刑好杀乃其所习又况本以商鞅之法其贻谋?刻少恩有自来矣

    夫好生者生之徒也好杀者死之徒也周之好生也以义汉之好生也亦以义秦之好杀也以利楚之好杀也亦以利周之好生也以义而汉且不及秦之好杀也以利而楚又过之天之道人之情又奚择于周秦汉楚哉择乎善恶而已是知善也者无敌于天下而天下共善之恶也者亦无敌于天下而天下亦共恶之天之道人之情又奚择于周秦汉楚哉择于善恶而已

    仁者好生不仁者好杀好生者王好死者亡好生者天祐之人爱之好杀者天怒之人恶之周汉以好生而兴秦楚以好杀而废天之兴废人之去就在乎仁与不仁而已

    性理大全书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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