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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米德尔马契最新章节!

    “你就没瞧见对面来了一位骑士,骑着一匹花点子的灰马,头上戴着一只金子的头盔吗?”桑丘说:“我只瞧见一个人骑一头驴————像我这驴似的一头灰驴,他头上戴着个闪亮闪亮的东西。”堂吉诃德说:“那就是曼布利诺的头盔呀!”

    ————塞万提斯 [12]

    “汉弗莱·戴维 [13] 吗?”布鲁克先生正在喝汤,脸带笑容,态度随和,听得詹姆士·彻泰姆爵士提到他正在研究戴维的《农业化学》,便说道,“哦,对啦,提起汉弗莱·戴维爵士,好多年以前,我在卡特赖特 [14] 家跟他一起吃过饭,当时华兹华斯也在座————你知道,就是诗人华兹华斯。世界上有些事真的不可思议。我在剑桥读书的时候,华兹华斯也在那儿,可我从没遇见过他,谁知过了二十年,我却在卡特赖特家跟他同桌吃饭。对啦,事情就这么奇怪。但是戴维也在那儿,他也是诗人。或者我不妨说,华兹华斯是第一号诗人,戴维是第二号诗人。这一点不假,你知道,千真万确。”

    多萝西娅今天不像平时,特别感到不自在。宴会刚刚开始,由于人数不多,屋里静悄悄的,地方法官的夸夸其谈,信口开河,格外引人注目。她心里纳闷,不明白卡苏朋先生这类人物对那些无稽之谈有什么想法。她觉得,他的神态庄严肃穆;那一头铁灰色头发,那深陷的眼眶,使他俨然像洛克 [15] 的一幅肖像。他个子瘦小,脸色苍白,符合一位学者的身份,跟那种容光焕发、留红鬓髯的英国绅士大不相同,后者的典型便是詹姆士·彻泰姆爵士。

    “我正在读《农业化学》,”这位风度翩翩的从男爵说,“因为我决心亲自管理一个农场,看能不能在耕作方面给我的佃户们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布鲁克小姐,你赞成我的主意吗?”

    “这是一个大错误,彻泰姆,”布鲁克先生插嘴道,“把电应用在你的土地上,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或者把你的牛舍变成会客厅,这都无济于事,收不到什么效果。有一个时期,我对科学也兴致勃勃,但我看到,这没有用。这会引起各种问题,把你弄得束手无策。不行,不行,当心,别使你的佃户连麦秸也卖掉,以及诸如此类的事。你知道,不如给他们一些排水瓦管。至于你这种农场经营方法,这是异想天开,不会有什么结果。你只是买了一只最昂贵的哨子,有这笔钱,不如养一群猎狗的好。”

    “但我相信,”多萝西娅说,“把钱花在研究耕作方法上,使大家赖以生存的土地得到充分利用,总比单纯养狗养马,在这些土地上奔走取乐好一些。为了众人的利益进行实验,哪怕会使自己穷一些,这终究不是坏事。”

    她讲得慷慨激昂,一个年轻小姐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确实出人意料,好在这是詹姆士爵士要她谈的。他一向喜欢征求她的意见,她也常常认为,他一旦成为她的妹夫,她可以敦促他实行许多有益的活动。

    在她讲的时候,卡苏朋先生一直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她,仿佛第一次发现她的存在。

    “你知道,小姐们不懂得政治经济学,”布鲁克先生说,向卡苏朋先生笑了笑,“我记得,当年我们都读过亚当·斯密的书。对啦,是有 这么一本书。有一个时期,我接受一切新思想,我相信人类在不断进步。但是有人说,历史是循环的,这问题值得好好讨论,我自己也讨论过。不过实际上,人的理智可以使你走得太远,以致越出了界限,真的。有一个时期,它也把我带得很远,但我发现这没有用,我赶紧站住,我及时站住了。不过我没有完全不动。我一向赞成有一点理论,我们应该有思想,要不然我们就会退回野蛮时代了。但是谈到书本,有一本骚塞的《半岛战争》 [16] 。我常常在早上读这本书。你知道骚塞吗?”

    “不知道,”卡苏朋先生说,他没法迎合布鲁克先生的高谈阔论,他的心思已全部化在书本上,“我现在的时间不多,没空读这类作品。那些古书已弄得我视力不济,不如以前了;到了晚上,真得有个人给我念念书才好,可是我对声调要求很严,我受不了那些发音粗俗的朗读人。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我的不幸,我过于重视精神方面,因为我终日跟精神世界打交道,生活在古人中间。我的心有点像古代的幽灵,在人间游荡,竭力要设想一个它生活过的世界,尽管那个世界只剩了一堆废墟,早已面目全非。不过我不得不多加小心,保护我的视力。”

    这是卡苏朋先生第一次讲了这么多话。他措词准确,仿佛是在应邀发表演说。他的发言有条不紊,一板三眼,有时还用头部动作配合一下,这在好心的布鲁克先生那种拖泥带水、散漫杂乱的谈话衬托下,更显得别具一格。多萝西娅对自己说,卡苏朋先生是她遇见过的最有趣的人,甚至李列先生也比不上他;李列先生是韦尔多派 [17] 教士,曾召开会议,讨论该派的历史。再现一个古代世界,而且毫无疑问,怀有探索真理的最崇高目的,这太好了,要是能够参与其事,协助这项工作,哪怕做不成一盏给人照明的灯,做个灯座,也是多好啊!尽管她的伯父嘲笑她不懂政治经济学,用她从未探讨过的这门科学作熄灯器,把她心头的光明一下子扑灭了,她为此感到懊丧,但现在这个思想却鼓舞了她,使她把刚才受到的揶揄全都丢到了脑后。

    “但是,布鲁克小姐,你很喜欢骑马。”詹姆士爵士这时乘机插嘴道,“我认为,你不妨玩玩打猎的游戏。我打算给你一匹栗色马,让你试试,希望你不要推却。这马受过训练,是专供妇女骑的。上星期六,我看见你骑了一匹马在山上跑,那马太糟了,跟你太不相称。我的马夫可以每天把柯里顿牵来,只要你指定一个时间。”

    “谢谢你,你的盛情我心领了,但是我已打算放弃骑马。我不想再骑马了。”多萝西娅说。她所以会这么一口谢绝,是因为正当她想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卡苏朋先生身上时,詹姆士爵士却来打岔,跟她搭讪,这叫她有些讨厌。

    “别这样,这未免对自己太苛刻了,”詹姆士爵士用责备的口气说,显得对她非常关心。“你的姊姊在克制个人的享乐方面,走得太远了,是不是?”他又回头对西莉亚说,她坐在他的右首。

    “我想是的,”西莉亚答道,同时有些不安,生怕讲出什么,引起姊姊的不快,那张脸也变得红扑扑的,在项链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可爱。“她总是克制自己的一切欢乐。”

    “如果那是真的,西莉亚,那么我的克制正是我的欢乐,不是我的痛苦。但是我认为,一个人不贪图个人的舒服,这是有充分理由的。”多萝西娅说。

    这时布鲁克先生一直讲个不停,但是很清楚,卡苏朋先生却在端详多萝西娅,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

    “一点不错,”詹姆士爵士说,“你的克制是出于某种崇高的、宽容的动机。”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真的。我不是在讲自己,”多萝西娅回答,脸涨得红红的。她不像西莉亚,是难得脸红的,除非出于极大的欢乐或愤怒。这时候,她是对纠缠不清的詹姆士爵士在生气。为什么他不把注意力放在西莉亚身上,让她专心听卡苏朋先生谈话呢?————如果这位大学者能讲点什么,不要老是让布鲁克先生对他夸夸其谈,那该多好。可是后者这时正讲得起劲,他告诉卡苏朋先生,不论宗教改革有意义或者没有意义,他自己是一个彻底的新教徒,但天主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至于不肯出让一亩土地给罗马教堂,那么所有的人都应该接受宗教信仰的约束,而宗教,从根本上说,是出于对来世的畏惧。

    “我有一个时期曾专心致志钻研神学,”布鲁克先生说,仿佛在为他刚才表现的洞察力作注释,“各派的观点,我都了解一些。我认识韦尔伯福斯 [18] 的时候,他正红极一时呢。你知道韦尔伯福斯吗?”

    卡苏朋先生回答:“不知道。”

    “当然,韦尔伯福斯也许算不得一个思想家。不过要是我听从别人的劝告,当了议员,我也会像韦尔伯福斯一样,保持独立的立场,按照博爱精神行事。”

    卡苏朋先生点点头,指出这是一个广阔的天地。

    “说得有理,”布鲁克先生道,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手头有不少资料。很久以前,我就开始收集资料。它们需要整理,而且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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