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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全解卷三十五

    宋 林之奇 撰

    立政       周书

    周公作立政立政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德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协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呜呼其在受德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习逸德之人同于厥政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

    周公作无逸立政其意一也盖当成王之即政而天下既已太平垂衣拱手不动声色而遂享此治安之效周公惧其骄怠之心易生也故作无逸以戒之又惧其奸佞之臣易以乘间而进也故作立政以戒之无逸之篇盖言夫脩德之不可以逸也立政之篇盖言任用之不可以非其人也夫当天下之治安上恬下嬉海宇无事虽逸固不可以纵然常人之情往往以为一日之逸未遽乱也虽佞固不可以用然常人之情往往以爲一人之佞未遽危也而周公则曰不然无逸之篇言无皇曰今日躭乐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愆盖谓虽一日之逸而万世之祸所自萌此篇言左右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休兹知恤鲜哉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盖谓虽一人之佞而羣邪之党所自基皆所以遏其源而塞其端使成王战战兢兢之心不可以湏臾弛也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则周之初可谓多士矣周公之作君奭自成汤至于武丁称其臣之贤者不过一二人耳至于文王则有若虢叔闳夭太颠散宜生南宫适而武王以其四人诞受天命以有天下然太公周公召公毕公之徒犹不与焉孔子称周有八士而太颠闳夭犹不与焉足见其贤才之多矣及成王之继统周公爲师召公爲保二公在王之左右而爲贤才之主于内则天下之贤莫不因之以进想夫朝廷之上小大前后莫匪正人端士也而此篇犹以用人爲戒者盖成王中才之主虽周公摄政选用贤能以遗之爲之羽翼然其既听政以躬揽万机之务则一进一退而邪正两途自此而分此周公所以谆谆以用人爲戒也在易阴阳之运未尝不相爲消长盈虚五阴一阳爲复阳在下也自复渐进而爲夬则阳多而阴少阴听于阳故也自夬又进而爲干则无复有阴干虽无阴而姤之一阴生矣五阳一阴爲姤隂在下也自姤渐进而爲剥则隂多而阳少阳听于隂故也自剥又进而爲坤则无复有阳坤虽无阳而复之一阳生矣君子小人之进退亦然当成王之世君子彚征无复有一小人间于其间此正干之无隂也周公惧夫小人以巧言令色乗其骄怠之心以肆其惑则干将变而爲姤故以是而戒成王也泰之爲卦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之卦也而其上六卦之终则以城复于隍爲戒正周公之意也先儒曰周公既致政成王恐其怠忽故以君臣立政爲戒又曰言用臣当共立政故以名篇意谓立政必借于得人故此篇之义以用人爲主而以立政命篇之名薛博士林子和之言皆然夫得人而后可以立政诚有此理而谓史官之名篇其本意在于此则不可盖五十八篇之命名不可以皆有其义也余尝屡辨之矣先儒以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爲周公告王之言咸戒于王爲周公尽以告王王氏之言亦然其说于经意无相聨属不如苏氏曰周公率羣臣进戒于王賛之曰羣臣皆再拜稽首告天子今王矣不可以防冲自待而陈少南之说尤爲详明曰周公若曰而下帅羣臣之辞也用咸戒于王曰而下羣臣进戒之辞也周公曰而下周公因羣臣进戒而叹之也此说盖本于王肃荀子曰治国有道人主有职人主者以官人爲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爲能者也夫有天下必自爲之而后可则劳苦眊悴莫甚焉自爲之者役夫之道也论德使能而官施之者圣王之道也盖王天下者无他职业惟用人而已故周公帅羣臣而賛之使皆拜手稽首以致敬尽礼于其王谓王之嗣世而爲天子今既王矣非如前日之防冲而周公摄之也周公摄政则王天下之职业其责在于周公成王即政则王天下之职业其责在于成王可谓任重负艰矣羣臣当有以戒之也羣臣因周公之言而皆进戒于王则谓王之左右大而常伯常任准人小而缀衣虎贲皆不可以非其人羣臣知夫王天下者之职业惟在于此故也常伯常任准人说者不同先儒谓伯训长常所长事三公也常任者常所委任六卿也准人平法之人狱官也王氏则谓常伯庶官之长在位者也常任任事之臣在职者也准人非伯所任而吾取以爲准者也薛博士因王氏之言则以爲常伯三公三孤之类常任六卿之类准人师氏保氏之类林子和又以爲常伯冢宰之类常任六卿之属准人三公三孤之职其说皆不如苏氏苏氏曰牧民之长曰常伯任事之公卿曰常任守法之有司曰准人盖下文所谓宅乃事即此常任也宅乃牧即此常伯也宅乃准即此准人也此以爲伯而下文以爲牧则以伯爲牧民之长冝矣王氏以伯爲庶官之长而下文之牧则以爲庶官之率以牧训率无是理也先儒虽以牧爲牧民九州之伯然其意不以此三者合于下文之三者又非也故知苏说爲胜伯既牧民之长而曰左右者盖周官之设官有三公有九卿有牧伯顾命曰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衞侯毛公此虽六卿而无非牧民之长盖以牧伯而兼公卿故也此所以在王左右者惟牧民之长任事之公卿以至凡守法之有司无不得其人则朝廷之上皆正人矣然宫禁之内侍衞之臣亦不可以非其人也故曰缀衣虎贲缀衣掌衣服者虎贲即周官虎贲氏也夫常伯常任准人所以与天子图回万机者固不可以不得人然其朝见也有时至于缀衣虎贲朝夕与王处焉苟非其人则王德以之而蠧虽外得其人何补焉如齐威王时即墨之大夫贤而左右日毁之阿之大夫不肖而左右日誉之盖防近者非其人则毁誉乱真矣唐明皇常引鉴不乐左右曰自韩休入朝陛下无一日欢何自戚戚不逐去之以韩休之峭直而左右欲逐去之则亵近者可不谨所择哉伊尹曰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文武之时小大之臣咸懐忠良侍御仆从罔匪正人伊尹所谓左右文武侍御仆从即此缀衣虎贲之类也观幽王之时卿士司徒师氏内史既非其人而膳夫趣马亦非其人此其所以乱亡则人主不可不留意此羣臣咸戒之意也休陈少南以爲休羙之时是也周公因羣臣进戒逐嗟叹而言曰当此盈成之世休羙之时而惟此常伯以下知忧之者鲜矣周公之言此者其意正与无逸同恐其恃治安而忽之也知人则哲臯陶以爲惟帝其难之常伯以下周公以爲知恤鲜哉乃知人主之职事其所谓难者莫难于此也惟其难如此遂以禹汤之所以得桀纣之所以失而?明之也古之人所谓有道之君惟夏禹者其王室之所以大强者乃在于求贤俊以尊事上帝而已天下有至强之势不在于山川之险不在于甲兵之锐不在于人民之众惟在于贤才之多而已能求贤才而用之则其势无敌矣岂不大竞乎室王室也有室犹言有天下也先儒以爲卿大夫室家迂矣吁呼也故吁俊有求贤之意孟子曰爲天下得人者谓之仁以仁奉天天心其享之矣故禹之尊上帝汤之丕厘上帝之耿命文武之敬事上帝皆本于得人也九德之行臯陶所言九德寛而栗至强而义是也有九德之行者乃可以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故也惟禹以吁俊爲心故其臣亦以荐?爲务迪知其人致诚于九德之行者乃敢以告教其君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兹爲后矣则其教告之言也盖知人之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然后其贤否不能逃忱恂于九德之行诚心安于此而非僞也故必迪知其有是而后敢告教其君苟不察其躬行者爲何如而惟其以言语文采遂以爲有此九德之行则声音笑貌可以爲之矣廸知者验之于实迹而知之也其告教其君也则拜手稽首以致敬尽礼言今既爲君矣不可不谨也惟其宅任事之公卿宅牧民之长宅守法之有司皆得其人则实惟爲君之道矣宅谓居其位也周公率羣臣进戒而賛之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此正夏之臣所以告教其君之遗意也面用犹所谓见贤焉而后用之也其臣既以是告敎矣故禹则谋见用其臣之大顺于德者则可以居此三宅之位而称其任也惟其臣必迪知之而后告教其君君必面用而后宅人上下不苟如此则小人安得以乘其间而进哉此篇之言三宅三俊者先儒以三宅爲五宅三居之宅以三俊爲正直刚柔之三德王氏则以爲三宅谓有常伯常任准人之位三俊有常伯常任准人之才王氏所分不甚明白书既有五流五宅三居则以三宅爲去罪人先儒之说爲胜然以正直刚柔爲三俊则非也三者事也牧也准也此三者皆以俊才宅之故曰三俊苏氏虽从先儒以三宅爲三居又曰事也牧也准也爲三宅所以宅三俊是又以此三宅三俊分爲二也其言曰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是九德爲三俊也臯陶之九德则箕子三德之详者也并三爲一则九德爲三俊明矣此又蹈先儒之失盖三宅当从先儒而三俊当从王氏王氏既以三宅爲常伯常任准人之位则兹三宅无义民说不行故以此句下属于桀纣此说又曲既宅此三俊矣则夫民之不义而蹈于罪者不可不去之也故以三宅而宅五流焉盖稂莠不去而禾不滋故也三宅却当从王氏之说有逺者有近者有逺近之中者非谓四裔九州之外中国之外也至桀之德则不能爲往日大禹所以任人之道故其安任者惟暴虐不仁之人此其所以絶而无后也桀既以任非其人而自絶于天及成汤之德升闻于天大治上帝之明命以集于厥躬盖亦如禹之所以尊上帝惟能举贤才以用之而已是以代桀而有天下大治者帝命之明汤有以自取之故谓汤之大治也汤之受天命乃以用三宅之法以去无义之民能使各就其居处当其罪故克即宅其有俊德可以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者因而任之能使各就其俊德任当其才故亦见即也苏氏曰殷先去凶而后用贤夏先用贤而后去凶各从当时之宜要之二者相资而成也是也唐孔氏曰夏先言得贤见其须贤之切成汤文武先言去恶又见其恶宜速去或先或后所以互相见耳不如苏氏云严者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也夫成汤之严威俨恪而天下大法之者惟其能用三宅以去凶知三俊以任贤故其効如此 【又一説】此篇之言三宅三俊先儒以三宅爲五宅三居之宅以三俊爲正直刚柔之三德据经文初无流放罪人之意但言常伯常任准人之职所系甚重不可以非其人耳而其言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则三宅也者盖指任牧准之三者而言而三俊者则是有可以居此三宅之才者也亦不必泥于正直刚柔之三德故王氏曰三宅谓有常任常伯准人之位者三俊谓有常任常伯准人之才者此说比诸家爲优而苏氏亦云此三宅所以宅三俊盖经之本义如此言苏氏虽以三宅爲所以宅三俊而其于三宅无义民则又以爲五宅三居之宅是以此篇之三宅分爲二说而其说则以谓人之有疾也食而不药则不可药而不食亦不可三宅三俊如药食之交相养所以宅三俊及所以宅五流者皆曰三宅此说迂曲甚矣据三宅无义民只当从王氏说既三宅无义民则任是官者皆暴德之人所以至于罔后也盖以三俊而居三宅之位则是所用者义民非三俊而用之是无义民也无义民则不能爲往昔大禹所以任三宅三俊之道故其所任者惟暴虐不仁之人是以至于殄絶有夏之祀而无后也桀既任非其人而自絶于天及成汤之德升闻于天大治上帝之明命以集于厥躬盖亦如禹之所以尊上帝惟能举贤才以用之而已是以代桀而有天下大治者帝命之明汤有以自取之故谓汤之大治也汤之丕厘帝命以致天下之治安推原其本莫非三宅三俊之故是以继之曰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此数句亦当从王氏之说克即者言汤所用皆能就其事所称皆能就其才严惟丕式者言其于三宅三俊之所言所行思之而不敢慢式之而不敢忽也夫如此故能用三宅三俊此说皆是盖既曰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而又继之以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者以见其好贤乐善之诚心有加而无已也夫如是故近在都邑之中则和协辑睦熙熙然得其所逺在四方之外则劝其德而大法之以爲矜式无非用贤之效也子曰无爲而治者其舜也欤夫何爲哉恭已正南面而已严者恭已之谓也协于厥邑丕式见德则无爲而治矣见德者晓然知上之人其德如是也至纣之德则不然矣自强爲恶其在朝廷者无非不仁也进用刑罚而有暴虐之德者与之同治其国而百姓莫不苦其残害众习不善而有逸豫之德者则与之同治其政而庶政莫不厎于废坠此岂汤之所以丕厘景命之道乎故天监代殷而钦罚之使我周抚有华夏用汤所以大治景命之道而受命于天以奄甸万姓也钦罚者王肃谓须暇五年是矣甸先儒曰治也王氏曰井牧其地什伍其民皆通受德先儒以爲纣字夫桀德受德一也桀德则曰桀之爲德而受德则以爲其字何其自相异同如此据受德亦如桀德也抑尝观周召之告戒王未尝不以禹汤之所以得桀纣之所以失反覆而陈之盖诗曰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殷鉴在夏则周鉴在殷矣能以行事爲戒岂逺乎哉周召欲成王克绍文武之大业必言其不可如桀纣废坠禹汤之遗绪也不独戒成王爲然其戒殷之多士多方之诸侯亦莫不然孔子曰周监于二代盖谓是也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立政任人准夫牧作三事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大都小伯艺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夷微卢烝三亳阪尹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义德率惟谋从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唐孔氏曰桀之昬乱开成汤纣之不善开文武盖祸乱之作天之所以开圣人也不有废也君何以兴故桀以任非其人而自絶于天汤则伐桀而有天下纣以任非其人而自絶于天文武则伐纣而有天下何者有废必有兴也然汤与文武之所以兴者岂徒然哉韩信谓汉高祖曰项王名虽爲霸实失天下心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汤与文武之所以兴者以其能反桀纣之道故耳桀以任是暴德而罔后故汤则三有宅克即宅三有俊克即俊所以反桀之道也纣以任暴德逸德之人而帝钦罚之故文武则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所以反纣之道也既能反其道则其所以享天心而受帝祉者岂不与之异哉冝其天命之不庸释也王氏以三宅已授之以位己任之以事故不可以不知其心若三有俊则灼见之足矣其意谓三俊未至于三宅之己在位灼见未至于克知之爲详先儒之分三宅三俊异于王氏故唐孔氏因之则曰贤者难识故特言灼见言其知之审也而陈少南又曰君子小人之心一也小人之心曰克知君子之心曰灼见者盖小人之心甚难知也一则以君子爲难知故克知爲略于灼见一则以小人爲难知故灼见略于克知予窃谓君子小人之难知也无有难易而克知灼见亦无有详略也盖君子小人之道虽若白黑之不同而其疑似之间相去不能以髪苟其毁誉乱真好恶失正则白黑易位矣世有以小人爲君子者以其不知小人之心也使知小人之心则惟恐其不退亦有以君子爲小人者以其不知君子之心也使知君子之心则惟恐其不进观论语之书其论君子小人多矣如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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