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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全解卷二十四

    宋 林之奇 撰

    洪范        周书

    书之名篇非成于一人之手盖歴代史官各以其意标识其所传之简册以为别异非如春秋之书尽出于夫子之所删定而可以一例通也故书之为体虽尽于典谟训诰誓命之六者然而以篇名求之则不皆系以此六者之名也虽不皆系于六者之名然其体则无以出于六者之外先儒拘于名篇之有无而不知变遂以征贡歌范为十体殊不知洪范之作盖箕子为武王歴陈治天下之大法其实谟之体也洪范者徒以史官传録之时偶不以谟训名篇耳凡有异者各自为体则将至于数十篇而犹未足也今徒见其篇名有一范字遂以为有范之体如此则是书之篇名非据篇中洪范二字以为简册之别也学者能知书之篇名杂出于史官之手而不可以一例通则典谟训诰誓命之体昭昭然若日星而不可掩矣书序之作亦与篇名相类盖是史官随其防意各自立言而不可以一槩论也故有包括一篇之义而尽于数言者如尧典武成之类是也说者徒以谓书序尽出于夫子之手自尧典至泰誓莫不有深义于其间必欲皆从而为之说而不知于其间盖有出于史官一时之意但述其所作之由而不及篇中之义者如汤誓之序曰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篇中初无伊尹相汤伐桀之事而序言此者盖以上篇之序有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故此篇接上文而为序非有异义也如周官之序曰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黜殷灭夷初无与于作周官之序此亦是与大诰微子之命等篇之序首尾相接若此之类在五十八篇之中自为一体不可以必求其义也如此篇序曰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杀受立武庚无与于篇中之事而序言之者盖亦与上篇之序相接而言故耳唐孔氏曰此篇惟当言箕子归耳乃言杀受立武庚者序自相顾为文上武成序言武王之伐纣故此言胜之下微子之命序云黜殷命杀武庚故此言立之序言此以顺上下也如孔氏此言则是序之言此者盖立序之体不得不然亦不可必其为说也而说者往往以谓书之序尽出于夫子之手必欲以春秋襃贬之义而求之故苏氏曰杀受立武庚非所以同洪范者而孔子于此言之明箕子之德盖武王师而不臣也武王将立殷后必以箕子为首微子次之而卒立武庚者必二子辞焉武庚死而立微子则是箕子固辞而不可立也然天以是道畀禹而?至于箕子不可使自我而絶也以武王而不?则天下无复可?者故为箕子者?道则可仕则不可此其论箕子之出处以谓?道则可仕则不可固为尽善以谓出于夫子序书之意则失之凿矣刘执中曰立武庚以奉成汤之祀明不夺其国而絶人之祀也以箕子归作洪范者诛其君而师其臣以先王之法存与不存耳王氏曰武王杀受矣而不为商立后以统承先王修其礼物则是遇商不仁无礼无义也箕子尝为商之大臣尚可以言之乎武王立武庚则是遇商仁且有礼义此实箕子所以言也是皆已甚之论也夫武王之待箕子固有此礼然未必是作书者之本意也

    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洪范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

    汤之于桀放之南巢而已武王之于纣则杀之者荀子曰武王伐纣遂选马而进厌旦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易乡遂乗殷人而进诛纣盖杀者非周人固殷人也纣之见杀盖以殷人如林之众倒戈相攻并攻于纣武王至殷赦纣而不诛如汤之放桀之志已无及也于是立武庚代殷后以终致其不忍之意如汤放桀之意也孔氏曰不放而杀纣自焚也盖其意以谓武王之心不杀纣故取于史记之说以谓纣兵败走入登鹿台防衣其珠玉赴火而死孔氏虽以是明杀纣非武王之本意然商纣自焚而死则不可谓之杀也唐孔氏知其说之未通则又从而为之说曰纣既自焚而死武王遂斩纣头悬之太白旗死犹斩之则生必不放是则并与先儒之意失之矣某尝以谓太史公之议论其是非叛于圣人者多矣未若以武王斩纣头悬于太白之旗之为甚也汉高祖与项羽亲为仇敌以争天下及羽死于垓下高祖尚亲为之?丧哭临葬于彭城祀以鲁公礼况武王于纣其为君臣上下之分较然明白宁忍为此已甚之戮乎故某推本于荀卿之言谓杀受者殷人非周人以释学者之疑亦所以推明武王之道也武王胜殷杀受以立武庚则是所以待殷者尽矣于是以箕子归盖以天下之大法其?在于箕子将屈已而问焉故致恭尽礼而奉之以归非执俘而归也惟十有三祀者武王即位之十三年也商曰祀周曰年此武王之十三年当曰年而曰祀者盖箕子之辞也案诸?记引此篇者皆以为商书则知此篇之作盖以箕子为武王陈之退而自録其荅问之辞以为书以箕子之所録故传记皆以为商书虽然箕子所録史官启而藏之故今文不以为商书而以为周书惟十有三祀者因箕子之辞而未革也王访于箕子就而问之也礼曰礼闻来学不闻往敎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武王既致敬尽礼而奉箕子以归访之以治道故就而问之也蜀先主将见诸葛孔明谓徐庶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于是先主三访孔明于草庐之中咨以世务武王于箕子就而见之者亦以箕子之不可屈而致故也孟子曰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武王将欲大有为于天下故就而访箕子盖其尊德乐道之诚出于中心之固然也既就而访之矣于是咨嗟而呼箕子以致其所问之意也箕子殷封内诸侯之爵也天下既为周矣而箕子犹以殷圻内之封爵见称于武王者盖不臣于周也其封于朝鲜盖是既遁而去不食周粟如夷齐之志武王因而封之耳虽封于朝鲜而犹称箕子也

    惟天隂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彞伦攸叙

    此武王所问之意也汉孔氏曰天不言而黙定下民是助合其居使有常生之资盖其意以骘训定而史记宋世家举此文亦以为惟天隂骘下民先儒解释多用此说然骘之训定无所经见难以取信案尔雅曰骘升也方言曰鲁卫之间为升骘则骘之训升其来尚矣汉五行志举此言而应劭之注以骘训升盖取诸此惟天隂骘下民相协厥居此盖洪范之大要也杨子曰阳椎五福以类升隂幽六极以类降虽有吉凶善恶之不同然天之生斯民也性无有不善而命无有不正惟斯民之情因物有迁失其性命之至正故有防于六极不能自出者非其性之本然也皆其愚不肖之自取耳若乃天之所以隂骘下民相协厥居而使之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者未尝不升之以福也惟相协厥居而升之以五福故其生斯民而立之君其使之賛化育而辅相裁成之者必在于建皇极而敛五福以敷锡庶民者实君师之任也武王惟知天之隂骘下民相协厥居而未知人君所以取夫隂骘之常理者其本末先后当如何也故曰我不知其彞伦攸叙大学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盖欲求治道而不知本末先后之序则倒行逆施无自而成故武王未知彞伦之攸叙则勤勤恳恳致恭尽礼以访于箕子而不敢缓为箕子者不得不以所闻而告之也传曰礼恭然后可与言道之方辞顺然后可与言道之理色从然后可与言道之致自我闻在昔以下皆箕子谆复反覆歴陈治天下之大法如此之深切着明无所不尽者盖以武王礼既恭辞既顺色既从则箕子之言不得不尽之矣

    箕子乃言曰

    武王之问箕子之对皆曰乃言者唐孔氏曰天道大沈吟乃问思虑乃荅乃缓辞也苏氏曰乃言难之也王虚心而致问箕子辞逊而后对此两说皆通观武王之克商放牛归马防财?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恱服则为治之本武王非不知之也然而方且皇皇然虚心屈体以访箕子箕子又谆谆然为武王陈之者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圎师旷之聦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观武王之克商其所以大赉于四海者无非仁心仁闻也及攷箕子之所问则是先王治天下之大法也犹公输离娄之不可无规矩师旷之不可无六律此武王之所以汲汲而问箕子之所以谆谆而告也使武王有仁心仁问而不能访箕子以求其先王治天下之大法是所谓徒善不足以为政箕子虽知先王治天下之大法苟不得武王访而行之则是所谓徒法不能以自行以武王之仁心仁闻而能行箕子所传先王治天下之大法此周之治所以巍巍煌煌集唐虞夏商之大成而为百王之冠也然九畴之叙虽箕子为武王陈之而其所陈则有所自来矣盖自禹神智为天所锡建德于唐虞之世而立地平天成之功当是时也洪范九畴已有所传之迹矣盖其道乃百世所共由之道而其文则?于禹之神智经纬纂集着为成训昭然示后世盖所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也禹之洪范箕子之所传其详见于此篇而其梗槩则见于大禹谟之书矣大禹谟曰惠廸吉从逆凶惟影响此洪范之大要也盖天下之理顺之则吉逆之则凶?伦攸斁是从逆之凶也?伦攸叙是惠廸之吉也洪范一篇大抵?明此理而箕子所陈盖本于大禹谟而释之大禹谟曰德惟善政政在飬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壊箕子之所演者演此而已此犹伏羲之易文王重之孔子賛之虽多寡不同而其大防则一也学者欲学洪范不可不推原其所自来大禹谟乃洪范之根本不明乎大禹谟不可以骤语此

    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伦攸叙

    故箕子将陈?伦之叙于是推本其所自来言鲧之所以失其叙禹之所以得其叙者然后歴陈其九畴之目也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伦攸斁者言鲧之逆此所以凶也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伦攸叙者言禹之廸此所以吉也盖水曰润下润下者水之性也而鲧则陻之使不通以拂其常性使不得行其所无事此五行所以皆乱五行皆乱则失其本矣此?伦之所以斁也惟禹能顺其润下之性而行其所无事则水由地中行而五行皆得其性得其性则其本立矣此彞伦之叙也然自汉以来儒者往往拘于河圗洛书之说以天锡禹以九畴者盖其文自洛而出故禹因而次第遂谓天之锡禹洪范九畴自初一曰五行以下皆是背所负之文或以为六十五字或以为三十八字或以为二十七字其说虽时有不同是皆以为背所负之文诚有如五行等字禹次之以为洪范某窃以为不然古人之语于其最重者必推于天典曰天叙礼曰天秩命曰天命诛曰天讨凡出于理之自然非人之私智所能増损莫非天也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彞伦攸斁犹所谓天夺其魄也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彞伦攸叙犹所谓天诱其也虽然岂有物以予夺于其间邪夫易之为书由数而起故今世所传河图纵横十五之数谓伏羲准之以画八卦犹可言也至洪范之为书大抵?明彞伦之叙本非由数而起也则背所负者果何物邪若以为有洛书之数如河图之文则今世所传洛书五行生成之数大抵出于附防不足信也若以为背之所负有五行五事等字则其说迂怪矣某窃谓天乃锡禹洪范九畴犹言天乃锡王勇智耳不必求之太深也学者诚知洪范之书不由数起而天之锡禹非洛书则九畴之意涣然而明矣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徴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圣人之经虽同归于道然其制作之体则各有门户而不可槩论也易之与洪范皆是圣人所以?明道学之秘论为治之道所以賛天地之化育以与天地参者要其指归未尝有异而其体则实有不同者观其立名之意则已可见矣易之为书本于八卦自八卦而衍之为六十四循流相错变动不居故名之曰易易者言其变而不可为常也洪范之为书本于五行自五行而推其用至于五福六极其?伦之叙先后始终各有定体故名曰洪范洪范者言其大法之不可易也易之体圎圎故不可常譬之物圎者动方者静圎流方止各随其理之自然而不可以相移者也洪范之体方方故不可易是则此二书虽其理本于一揆学者之求之也自有门户于其间学易者不可以不论其变学易而不论其变则易之法泥矣学洪范者不可不论其序学洪范而不论其序则洪范之彞伦斁矣是以箕子将陈九畴之叙必先推本所自来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彞伦攸斁言鲧之所以失者以其彞伦斁也言禹之所以得者惟能叙其彞伦也何谓?伦之叙自初一曰五行至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是也此九者施之先后各自有序得其序则?伦攸叙或失其先后之序而逆施之则斁矣此如一人之身元首居上耳自手足各以其序别之于下不容有毫厘之差舛也而诸儒之论洪范大抵多以易之体求之往往以九畴之叙附防配合以类相从亦欲如重卦之统于八卦也自汉董仲舒歆向父子以来则既失之矣故五行传之说以谓貌之不恭是谓不肃谓田猎不宿饮食不享出入不节夺民农时及有奸谋则木不曲直厥咎狂厥罚常雨厥极恶顺之其福攸好德言之不从是谓不艾弃法律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厥咎僭厥罚常晹厥极忧顺之其福康宁视之不明是谓不悊作宫室侈台榭为淫乱则稼穑不成厥咎舒厥罚常燠厥极疾顺之其福夀聼之不聦是谓不谋好战攻轻百姓?城郭侵邉境则金不从革厥咎急厥罚常寒厥极贫顺之其福富思之不睿是谓不圣简宗庙不祷祠废宗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厥咎霿厥罚常风厥极凶短折顺之其福考终命皇之不极是谓不建厥咎眊厥罚常隂厥极弱大抵以此数者牵合相从徇其从己之见以为至当之论虽其援引春秋经传以?明其说麄若可信然而失圣人之意逺矣盖箕子所陈有九畴也陈其事以如此诸家之说相配为义则九畴必皆可配也今其可配者止于五行五事皇极五福六极之五者而八政五纪三德稽疑之四者则不可得而配则是汉儒之为凿也洪范其咎有五曰狂僭豫急防其徴亦有五曰常雨常旸常燠常寒常风今欲配合于五福六极福之五者适存其数而六极则衍其一而无所当也则于咎徴各増其一曰皇之不极厥咎眊厥罚常隂厥极弱此则于箕文之外别立此二名以迁就其说又其所以配五行五事大抵皆失于穿凿非自然之理也故老苏着洪范论深辟其非以谓明其统举其端削刘之惑绳孔之失使经意炳然如从玑衡窥天文矣其用意固善而纠正汉儒之失亦已切中其病也然其自为说则犹有未尽者其言谓皇极之建则貌恭言从视明聼聦思睿则木曲直金从革火炎上水润下土稼穑而时雨时燠时寒时晹时风应之于是五福咸备皇极不建则反是而有六极之应此其为说虽不若汉儒之凿然其相配亦止于五畴而已则八政五纪三德稽疑之四者则遗之而弗録也安在其为九畴哉其曰致至治緫乎大法緫大法本乎五行理五行资乎五事正五事赖乎皇极五行含罗九畴者也五事检制五行者也皇极裁节五事者也含罗者其统也裁节者其端也禹之畴分之则几五十矣诸儒不求所谓统与端者顾为之传则向之五十又将百焉莫若以百归之五十五十归之九九归之三三五行也五事也皇极也而又以皇极裁节五事五事得则五行从是三卒归之一也老苏之论如此可谓善守约矣然箕子之论九畴之叙自初一五行至向用五福威用六极自一至九始终先后各有序今以九归之三三归之一又以皇极裁节五事五事得而五行从则是九畴当先皇极次以五事次以五行而后及其余岂不与箕子九畴之所陈者异乎予尝以谓九畴之言箕子所陈也必以箕子之言为正箕子之言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彞伦攸叙是九畴不可以无其叙也自初一五行至次九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此其序也箕子所陈之序既已如此后世安可以私意而异之哉善乎曽子固舍人之论也其言曰五行者行乎三才万物之间也故初一曰五行其在人为五事故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敬则身修矣身修然后可以出政故次三曰农用八政政必协天时故次四曰协用五纪修身出政协天时不可以不有常也常者大中而已矣故次五曰建用皇极立中以为常而未能适变则犹之执一也故次六曰乂用三德所以适变也能适变则人治极矣极人治而不敢絶天下之疑故次七曰明用稽疑稽疑者尽之于人神也人治极而通于神明者尽然犹未敢自信也必参吾之得失于天故次八曰念用庶徴徴有休咎则得失之应于天者可知矣犹以为未尽也故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福极之在民皆吾有以致之故又以攷己之得失于民也凡此九者皆人君之道其言不可杂而其序不可乱也推其为类则有九要其始终则犹之一言此言可谓曲尽之矣盖此书?明先王治天下之大法必本于尽性践形然后推之以和同天人之际而施政敎而其极至于賛天地之化育以与天地参者?伦之叙始终先后各有定体而不可易逆之则凶顺之则吉故其谓序不可乱言不可杂此乃学洪范之纲领也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脩道之谓敎九畴自初一曰五行盖以夫此五行之运于天地之间而?明天地之性中和之实也自五事八政而下则率性之谓道脩道之谓敎也道与敎必率性而脩之故自五事而下皆曰用而五行不曰用者自五行而用之也唐孔氏曰五行不言用者五行万物之本天地万物莫不用之不嫌非用也此说不然自五事至于六极莫不言用则岂皆以为非用而言用邪以谓用者自五行推而用之所自推者自不言用其理固然也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聼思聦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言君子之治己有此九者之殊而此九者莫不各有所思视之于明聼之于聦以下皆是理之自然不可易各正其所无以复加也自五事以下各言用而随其所用各系一字亦犹九思之各有所主盖其理之所当然也五事者圣人之所由以尽性充之以践形者也视聼言貌思其用不同而蔽之以一言则曰修己以敬而已修己以敬则五事各得其正而无狂僭豫急防之失故于五事曰敬用八政者圣人以其正心诚意修身之道逹之于天下国家者也自食货至于賔师不可不致其厚故于八政曰农用五纪者圣人所以定四时成嵗以厘百工而熈庶绩者也而必曰协用者此盖与协时月正日之协同盖嵗月日星辰歴数其运行不同而治歴明时者必欲协此数者各无舛差然后正天时而治人事也故五纪曰协用皇极圣人所以允执厥中而为敎者也中立于此民之所防而归矣故曰建用三德所以趋时适变也先后相济不可为常故于三德曰乂用稽疑者圣人所以尽幽明之情以定天下之事业也不可不审于神明吉凶之意故以明用言之庶证者以己之得失可否验之于在天时之应者也造次颠沛宜必于此不可以须防离也故曰念用福极者盖其成效之见于民而存亡祸福治乱之所分者也故于福则向之于六极则宜威之曰向曰威者盖在人君之心有所避就以为激劝而兢兢业业以制生民之命者也汉孔氏曰言天之所以向劝人用五福所以威沮人用六极以向威为天之所为大失其防夫自敬用至念用皆指人君之用岂于此二者而独言天之所用邪故张晦之廷评深得其说以谓王者体五行以齐政谨五事以修身厚八政以分职协五纪以正时建皇极以临人乂三德以适变明稽疑以有为騐庶徴以调气彞伦攸叙是所谓至治至治之世五福被于民彞伦攸斁是所谓至乱至乱之世六极伤于民是谓凡言乎用者皆人君之所用也此说固善而犹有未尽者既曰凡言用者皆人君之所用而继之曰向者向而归之谓威者威以畏之谓王者用五福则民向之而归其治焉王者用六极则民威之而畏其乱焉既以五福六极为王者之用又以向与威为民之归之畏之此则迂泥而失其防矣不如曽子固之说为允子固曰五福在民则宜向之六极在民则宜畏之威畏也此说可以禆张晦之失也盖向之畏之在人主心术之间尔斯民何与焉犹大禹谟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谓人主自戒自董耳夫此九畴者盖自禹之神知本夫天锡?明治天下之大法推陈其先后始终之彞伦以明示天下后世也而箕子为武王谆谆而陈之自初一曰五行以上推本其所以叙九畴之由自威用六极以下则详陈九畴之名物而其大要皆不出此数言曰初曰次者九畴各有其序而不可乱也曰敬用农用以至向用威用言每畴之用各有常理而不可易也序不可乱理不可易学者诚能循其序尽其理举而措之事业之间则其能成天下之大顺致天下之大利在指掌之间尔学者不可不尽心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胡安定曰自此而下皆是箕子歴陈九畴之名广九畴之义盖自上文初一曰五行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方是说论?伦之叙九畴之名虽已槩见之而未之详也故此徧举九畴之名而条列之剖析其名敷绎其义使先王治天下之大法昭然在目可以举而措之事业者也据武王访箕子始也问之以惟天隂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伦攸叙箕子告之以鲧之所以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伦攸叙而武王于此必复有所?问而后箕子为之叙其九畴之目而每畴之间必复加?问然后箕子歴陈之此荅问之常理也如子张问士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孔子曰尊五美屏四恶子张复问曰何谓五美四恶于是夫子歴叙五美之辞以及夫四恶盖荅问之义自当如此武王之传九畴于箕子其间必更有请问之辞如子张问于夫子者盖箕子録其文以成书之时略去繁文以就简要故其所传止于如此学者当以意逆志可也一五行者在九畴之叙为一其畴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此五行之目也洪范?伦攸叙盖出在于九畴而九畴之叙自一至九各有先后不易之序如父子兄弟之伦出于天序而不可易不容有毫厘之差舛也故箕子陈九畴之叙必言初与次者盖此但列其每畴之目耳非有先后之序也而诸儒于此必欲求其先后之序而为之说虽其间亦有可以为之说者然其穿凿附防者固已多矣至于五行其说尤为乖异而不可行箕子之所谓一曰水至五曰土盖谓九畴之所谓五行者是此五者之物也而诸儒孔郑皆以为一二三四五是五行之生数此其为说盖本于易之系辞也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诸儒因之遂以附防此五行之叙而为之说以谓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至本朝刘牧之遂以此为洛书本文其说以谓天与五合而为十一六为水二七为火三八为木四九为金五十为土故其圗则以土居中央而一二三四分左右前后各以其成数配之窃谓五行非无数也而洪范所陈其意盖有所主而不可以数言也其所谓一二三四五者但列此五者之目耳乃若其意则水曰润下以下是也如汉儒一曰水至五曰土则傅防以一二三四五为五行之生数至于五事其所谓一二三四五者岂皆亦有数邪以至五纪五福亦皆五物也如五行谓可以系之于数则此五纪五福必皆可以数系之以至于八政必合于八之数三德必合于三之数然后可以为箕子之意今于其他不以数言而独于五行则以约生其数学者遂从而深信之以为洛书之本文果如此何其不思之甚邪夫易之为书起于大衍之数自一至五衍之为十有五又自六至十増而衍之为五十有五而天地之数备矣用其四十九以筮则其数不可胜计也盖易之为书本由数而起故自一二三四五衍之至于无穷此易之体也若夫洪范之体则异于此盖其书以五行为本穷理尽性至于賛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参故其论五行者论其性与理而已理不可移性不可易其与易大衍之数变通而不穷者固已如冰炭之不相入矣安得以数而推之乎故学易者知洪范之五行不可以数而通则可以学洪范矣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夫圣人之治天下其极至于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凡天地之化育无非己之化育也故洪范之为书要其极致至于休征咎征之在天五福六极之在人其所以辅相裁成者莫不在于心术之间盖至于命之事也欲至于命必穷理尽性而后能至焉故其书必始于五行而论五行之所以然者必言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此盖?明五行之理与性也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盖天之生物有是物必有是理此五物生于天地之间为最大者故举此五物所受天命之性以见物之皆然也水之性湿湿故润下然搏之激之则有不润下者而非水之常性也火之性燥燥故炎上然抑之湮之则有不炎上者而非火之常性也木之性敷荣故曲直然失其常性则有夭阏其生者矣金之性坚利故从革然失其常性则有顽钝其质者矣土之性和缓故可施之于稼穑然而亦有硗确而不利于种敛者而土之性本不如此也此盖言五行出于天地之间各有禀受之性其所以禀受之于性则有理存焉理不可穷性不可尽故洪范之书将欲建皇极敛五福以锡庶民而立天下之大命则必先穷理尽性以为其本然后举而措之天下之事业而不可胜用矣故其论五行必以理与性之不可易者而言之也孟子之言性善盖本于此盖人之性本善而所以至于不善者盖必有防溺而然非其性之本善也性之必善犹水之必润下火之必炎上木之必曲直金之必从革土之必爰稼穑乃自然而然非有使之然也水火金木皆言曰至于土独言爰者曽子固曰润下者水也故水曰润下炎上者火也故火曰炎上木金皆然惟稼穑则非土也故曰土爰稼穑而已其说不得不然也此说是也五行各穷其理尽其性物格而知至则其本立矣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此又五行之味也夫五行之在天下声色气味莫不具此五者而此独言其味者盖五行各成其性以为味者此皆造化之妙用也水之润下故凝结而咸之味成焉火之炎上故焦暵而苦味成焉木之曲直故成实而成酸之味金之从革故其气腥而成辛之味土之于稼穑则种之敛之而甘味于是乎成五行至于成味则是各尽其性而成此五者之妙用或可以收或可以防或可以坚或可以缓或可以輭多寡有无各适其节而天地养人之功于是乎在圣人之体之故其尽万物之理賛天地之化育必至于致中和位天也育万物而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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