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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哥突然伸出手去:“我的!”便把红碗从玲玲的手里抢了过来。
“把绿的给小姊姊!”姊姊说,“红的本是唐哥的!”
但是唐哥连绿的也不肯了。他一手按着一只碗:“我的!”
玲玲又哭了,撇着嘴;一面也伸出手来抢碗。
唐哥把两只碗推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玲玲的手。
我们总算把他们扯开了,玲玲没吃亏。
然而玲玲不满足,她爬下椅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大声的哭着。
“喏,小姊姊哭了,拿碗给她吧,唐哥。”
唐哥望了一望,似乎有点感动了。把红碗绿碗捧着放着,像在那里思量。
“红的吗?唐哥的吗?”他问。
“是的,把唐哥的红碗给小姊姊。”
他点了一点头,立刻爬下椅,把红碗捧了去。
玲玲没理他,仍然哭着,还伸过脚来,踢他一下。
唐哥望了望被踢过的染了灰的腿子,没做声,红碗放在玲玲的头边。
玲玲用手推翻了红碗,又把脚转了过来踢唐哥。
唐哥很灵活的走开了。
吃完饭,玲玲也和唐哥好起来,一同玩着。但是到了晚上,他们又吵架了。
唐哥在用积木造房子,玲玲把它推翻了。
唐哥大声的叫着:“小姊姊走开!”一面仍叠着积木。
玲玲不肯走。她拾了两条积木,也要造房子。
唐哥伸手抢过来,恶狠狠的说:“我要打你啦!”
玲玲撇了一下嘴,这回可没哭。唐哥低下头去的时候,她在唐哥背上打了一拳,立刻跑着走了。
唐哥吃了亏,叫着追击。玲玲哭着逃着。走到床边,终于给唐哥扯住了衣服。她转身也扯住了唐哥的前胸。现在玲玲晓得使用另外一只手了。她用力抓住了唐哥扯着自己衣服的那一只手。
我们扯开他们的时候,玲玲的左颊已经出血,被唐哥抓破了。
“你怎么这样凶呀!”我骂着唐哥。
唐哥也撇起嘴来,哭着,在地上打滚了。
“阿呀!”母亲皱着眉头说:“两个人都看样啦!一个学着打人,一个学着打滚啦!怎么唐哥也会哭呀!”
家内渐渐闹了。那是唐哥和玲玲的哭声,唐哥和玲玲的蹬脚声,打滚声。唐哥和玲玲时刻争吵着,仿佛两个死对头。然而他们又像是手和脚,一刻也离不开。玲玲走到那里,唐哥便跟到那里。唐哥玩什么,玲玲也要玩什么。每餐吃饭,偏要并坐着,而又每餐抢碗筷和菜。只有到了睡觉的时候,两个人才分做两处睡。但第二天早晨,谁先醒来,就去扯别个的被窝,于是被弄醒的便在床上闭着眼睛哭号了。
“一天到晚只听见哭!”母亲怨恨的说。
姊姊几次要回去,知道母亲爱清静。但父亲和我坚留着。姊姊的家离开我们很远,来一次很不容易,而我又是不大回家,和姊姊已有六七年没会面了。
母亲并非不喜欢姊姊在家里多住一向,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对于玲玲,据说她以前也是很喜欢的。但自从见到唐哥以后,她的确生了偏心了,她自己承认。
“要去就让她们去吧,不必多留。两个孩子在一起,只听见吵架!”母亲就在姊姊的面前对我说。
“小孩子总要吵闹的,譬如玲玲也是你的孩子。”我说。
“你阿姊家里也有事情,关了门,成什么样子。”母亲提出了另外的一个理由。
我说了一大套的话,终于劝不转母亲的意思。
“吵起来,真烦!”母亲时常这样说着。
其实烦的只是唐哥一个人。没有玲玲,唐哥也是整天闹着的。母亲并非不知道这些。她实在是太爱唐哥了。她要把她的爱给与唐哥所专有。玲玲没有来的时候,她想念着玲玲来,是为的爱唐哥。现在不留玲玲,也是为的唐哥。
过了几天,我们也只得让姊姊回去了。
这一天早晨的饭前,当姊姊整理行李的时候,我把唐哥的绿球送给了玲玲,因为这是玲玲所喜欢的东西。怕唐哥看见,我把它暗地里塞在姊姊的网篮里。又用纸盖着。
但是唐哥看见房里的网篮忽然装满了东西绕着网篮窥张着。
“小姊姊要回去啦!”我告诉唐哥。
“我也要去!”唐哥说。
“你要打小姊姊的!”
唐哥摇了一摇头,表示他不打了,但嘴里不肯说。
“通通去吗?”随后唐哥问了,“爸爸也去,唐哥也去,妈妈,姑妈,小姊姊,阿公,阿婆,通通去!”
他说着,随后无意的把手伸进了网篮。
“喂喂!”他高兴叫着,把绿的球拿出来了。“小姊姊!球来啦!球来啦!”
玲玲明白,这是给她带回去的。她看见现在给唐哥拿到了,着了急。
“是我的啦!”玲玲跑上去抢唐哥的球了。
“唐哥的!”唐哥紧紧的捧着,跑了开去。
“唐哥!你还有红的呢?”我扯住了唐哥。
但这正给了玲玲的机会,她已经赶到,抱住了唐哥手里的球。
两个人争夺着,咬着牙齿,发出尖利的叫声。
“唐哥听话,把这个给小姊姊,你还有一个红的,爸爸再买一个!……”
唐哥不待我说完,已经把玲玲推倒地上了。
“真不听话!小姊姊不要你去!”
唐哥撇起嘴来,恶狠狠的把球朝着玲玲身上丢去,自已也就哭着滚倒在地上。
“这本是唐哥的!给唐哥!”姊姊拾起球放到唐哥面前,又立刻转过去,抱起玲玲轻轻的说:“舅舅会给你的!不要哭!”
好不容易,我们止住了他们的哭。而最后绿的球还是归了唐哥。我又到街上去买了一只绿的,暗暗交给了玲玲。
吃完饭,姊姊给玲玲换了衣服。唐哥知道现在真要去了。他闹着也要换衣服,自己把床下的皮鞋拿了出来。
“绿绿的球送给小姊姊,带你去!”我说。
唐哥答应了。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把红的和绿的球都拿了来送给玲玲。
“统统!”他说。
“不要啦!”玲玲高兴的说。“唐哥的!”
唐哥笑着,把两个球都塞在网篮里。
我们雇了一只船,父亲和我和唐哥决定送姊姊到岭下,给她雇好轿子。
唐哥和玲玲非常快活,坐在船里望着岸上来往的人和牛,狗,鸡,鸭。
船靠了岸,我请父亲先带了唐哥到埠头的庙里去等我,自己就到轿行里雇好轿。
“唐哥呢,妈!”玲玲走进轿子,发现唐哥已不在眼前了。
“等一等会来的。”
“唐哥同我坐,妈!舅舅和外公坐!”
“好的,我们就来啦!”我回答着。
轿子已经抬起了。
“唐哥!快来哪!唐哥!……小姊姊去啦!舅舅!唐哥!”
轿子已经渐渐远了。玲玲从轿窗里伸出半边面孔来。
我挥着手。玲玲似乎还在喊着。
随后我和父亲带着唐哥,坐着原船回家了。
“小姊姊呢?”唐哥东西望了一会,说了。
“在后面来啦!”
“这个船吗?”
“是的。”
“大大船!”
唐哥似乎想起了别的事,一会儿又注意到岸上的东西,不再问玲玲了。
到了家,我看见母亲的眼睛有点红了。她显然合不得姊姊和玲玲,如同往日似的,分离的时候,起了感伤。
“嫁得这样远!”她是常常这样埋怨父亲的。“人家嫁在近边,只看见女儿带着外孙回来!”
“小姊妹呢?”母亲问唐哥。
“去啦!”
“到那里去啦?”
唐哥呆了一会,说:
“大大船去啦!还有爸爸,阿公,姑妈,唐哥,小姊姊。”
“小姊姊去了好吗?”
“好!”
唐哥像是立刻忘记了他的伴侣。他仍跳着,跑着。
吃中饭的时候,我们改变了原先的座位。我坐在玲玲坐的那一边。
“小姊姊的!”唐哥推着我,要我换地方。
我故意把绿的碗拿在手里。
唐哥抢去了:“小姊姊的!他换了一只白的给我。
第二天早晨,唐哥一醒来,便像往日似得,跑到玲玲睡过的床边去。
呆了一会,像在想着。
“小姊姊呢?”
“去啦!”他立刻回答说,“大大船!”
几天后,唐哥不再提起玲玲了。他像完全忘记了一样。
但他像重又感觉到一个人玩着没有趣味似的,又时常跑到大门外的田边或河边去了。
“大大船?小姊姊来啦!”他一见到河里的船、便又想到了玲玲,呆呆的望着,仿佛在等待着玲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唐哥对于玲玲的印像显然而渐渐淡了。我们偶尔提到玲玲,问他“小姊姊”,他像不晓得这个人似的,没有回答,只管自己玩着。
但当我们把玲玲的相片给他看的时候,他却记得。
“小姊姊!”
当他看到船,或者和他讲到船,他也还记得。
“大大船吗?小姊姊来啦!”
然而小姊姊并没有来,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再会和唐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