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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揭穿你,”她靠倒在沙发上说:“你自己说。”
“原谅我,白苹。”我说。
“你说下去。”她闭着眼睛,安详地靠在沙发上。
“我必须离开赌场到教堂去,”我说:“我不得不撒谎。”
“但对我又何必呢?”她说:“那么到底你预备怎么样?”
“我在姚主教路一家公寓里,租了一间房间。我想躲避。 ”“预备什么时候搬进去呢?”
“后天。”
“那么同我一同搬进去么?”
“你是说……”
“我问你,”她笑得像百合初放:“你猜我是怎么样知道你回家是撒谎的?”
“凭你的聪敏。”
“你以为梅瀛子比我笨么?”
“也许有一部分。”
“不。”她摇摇头:“你可是一星期前就定了那间房间?”
“是的。”我奇怪了。
“房租可是三百四十元一月?”
“是的。”我说:“但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你可是付了两百块钱定钱?”
“是的。”我真的奇怪了:“但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那房子可是同这里一样组织?”她说:“只是比这里多一间。”
“是的。”我说:“可是你去过那边?”
“你知道房东是谁么?”
“一定是你的朋友了。”我笑了:“但是我那天没有会见房东 ,只同他们里面一个人接头的。”
她迟缓地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她用左手手指弹着,过来交给我。这名片就是我留给那面房主的,当面还写了付定洋两百元的字。白苹走到她原来位子去,说:
“我就是你的房东。”
“你?”
“是的!”
“你是说那面的房子也是你租的?”
“你奇怪么?”
“自然,”我说:“那么是你的……”
“你是说我的外遇么?”
“是你的家属。”
“老实告诉你,”她说:“我也预备搬家。”
“搬到那里去?”
“是的。”她说:“我同我的朋友交换,那面比较大一点。 ”
“他已经答应了。”
“自然。”她说,但随即换了一种顽皮的语气:“但是她说已经于几天前租出一间。我说道只要把定洋加倍退还就是了。后来一看你的名片……”
“于是你就预备把那间房子租给我了。”
“我当时很奇怪,怎么你会要租房子。我想一定有什么蹊跷 ,或者是为朋友代租的,今天才知道你的用意。”
“我实在想摆脱这样的应酬与交际生活。”
“但是为海伦呢。”
“为海伦什么呢?”
“为她的天才。”
“她的天才已成了生活的点缀,她的生活已成了虚荣的点缀。”
“难道你不喜欢她成你生活的点缀。”
“而我的生活的点缀则是我的工作。”
“那么你就搬到我的地方来,但是条件是不许有人来看你。”
“好的,但是你呢?”
“我不但不让人来看我,连我的地址都不告诉任何人。”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因为这里来看我的人太多了。”
“太多么?”
“其实也不多,”她忽然皱皱眉说:“可是有几个人走惯了,常常来。”
“是不是我呢?”
“你来得多么?”
“可是讨厌的舞客?”
“难道你以为我连拒绝我不愿意会面的男人的技巧还没有么?”
“那么是女人?”我说:“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不知道我是一个红舞女么?”她顽皮的笑容堆得非常高。
“你何必又这样说呢?”
“因为我是舞女,”她带着辩驳似的口吻说;“所有男子是我的主顾,女子就是我的敌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笑话。”她真的笑了。
我没有话说,大家沉默着喝茶,她的笑声溶化在银色的空气,变成了平凡的恬静。我的心境沉静透彻。这时忽然想读读陶渊明的诗,好像在我自己的家里一样,想找书似的四周望望,是一种刺目的红色破坏了我的心境,扰乱了银色的恬静,我忍不住
“这是你的衣服么?”
“当然是光芒万丈梅瀛子的衣服了。”
“太阳永远普照着人类。”我说:“她常来么?”
“常常来。”她说:“有时候还住在这里。”
“你也常去她那里么?”
“常去,”她说:“而且我也住过她那里。”
“我倒不知道你们成了这样要好的朋友了。”
“也许,”她冷冷地笑;“也许是最好的敌人。”
“可是你们同时爱了同一个男子?”
“你以为……”
“那样,你们才成了最好的敌人————情敌。”
“并非,”她笑了:“但不瞒你说,我的搬家倒是为要躲避她。”
“怎么?”我奇怪了:“那么你以后不同她来往了?”
“不让她到我这里来。”
我在吃蛋糕,但是心里始终想着这个奇怪的事情,可是我也说不出进一步的问话,我只是说:
“我很奇怪,怎么这许多会面次数中,没有听见你们谈起你们往来的事情。”
“也许我们两个人都因为对方不提起而不愿先提起。”
“我不懂。”
“不懂很好。”她忽然站起来说;“现在你可要回去了。”
我一看表己过了三点,我站起来。她说:
“你真的已决定搬去么?”
“自然。”
“那么千万不要把地址告诉人。”
“自然。”
“那么你后天就把必须的书稿用具带去,”她说:“我相信我会有适合你用功的环境给你。”
她走到走道拿起电话为我叫车,我告别下楼,脑筋里还浮着她与梅瀛子的疑团。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是一种寥落的感觉袭到我的心头,接着疲倦袭到我的头脑;我跳上车子,望着空旷的街道,我似乎不愿再被她们的疑团所困扰,我想到搬到新居后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