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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忆往谈旧录最新章节!

欢看书,未能沉潜反复。况对我的书,似未能全部看完一遍。————这是我一点小不痛快。

    从旁看他的生活起居,看他的身体,不免使人替他担心。夜间不睡是其一例。还有嗜烟嗜酒,亦太过。谈话时,他为你斟茶,而自酌酒。酒是白酒,亦用不着菜肴。烟亦恒不离手。我曾问他的健康如何。他答我说,人家传我有肺病,医生检查过没有的,但我患神经衰弱。在他们的社会中,似对他特别优待。饮食(夜间同饭所见)却看来亦俭素。唯所住屋内,不火自暖。是从屋外掘地,转于地下烧煤,所费不赀。在全延安更无此设备。又他出门走路,有四卫士相随,别的人俱未见有。

    我和他的谈话,除交换意见者,另记于后外,兹选择几段,叙于此。

    我问张闻天先生那两个问题,亦向毛先生问过。对于造成1927年后分裂斗争的客观因素,他有答复。大致分别为国内的因素、国际的因素,而取今昔不同,对照言之。即如国际一面,在那时各帝国主义者虽彼此有矛盾,而同惧中国之赤化,却使他们可以统一起来。于是他们就来分化中国内部,使国共分裂。国共之分裂,此盖为有力因素。但到今天来则相反。今天国际上有侵略的日德意一边,有反侵略的英美法苏一边,而统一不起来。他们就不能共同来对付中国。侵略者如日本人,固然利于中国之分裂,而行动适足以反迫成中国之团结。反侵略者则不愿中国再有内战,处处从正面助成我们团结。上年(指廿五年)西南两广为要求抗日有所举动时,和“双十二事变”之时,英美友人的心理和其活动,皆为最好例证。他说:这就是今昔客观因素之不同。由于这些因素(国际的更甚国内的),他相信国共前途只会团结,不会分裂。————这是一段。

    对于中共要不要取得政权问题,他先转问我:我们(他自指)不是已经有一部分政权了吗?假如国民党邀我们参加到中央政府去,我们亦可以参加。他如不邀,我亦不强求。即使他来邀,而我们亦待考量大局相宜否。倘于国际情势有所不便时,我们还是不参加的。但往长远里看,国共必是长期合作;长期合作中,少不了参与政权。————大意不否认要有政权,而表示不夺取政权。这又是一段。

    我又问他一个问题:中国共产党过去最大错误是什么?听说共产党朋友常作自我检讨,不知亦曾检讨及此否?是否亦可说给我们外边人。他笑着答我道:你且说一说看。我说据我所见,有两个对照:

    一是十五六七年北伐时,革命军并非以兵力或战术战略制胜,而成功在政治上适合当时大势需要。对照来看,十年间共产党之革命无成,是其政治上的失败,政治上路线错误。因其在政治上若适合时势需要的话,则配合起军事,应当早成功了。

    二是抗战之前到现在(指谈话之时),共产党博得国内大多数的同情拥护和期待,声光出于各党之上。这其中并无别的缘故,只为放弃对内斗争,倡导团结抗日,适合人心要求,政治上所走的路线走对了。对照来看,过去十年之劳而无功,仅仅靠军事来维持党的生命,政治路线之不对可知。

    我末了说,我们祝望中国共产党今后继续争取政治上的胜利,而不要再靠军事维持一条党命。毛君笑颜相谢,说你的意思很可感!

    意见的交换

    我迫切地要求统一,但我绝对不承认有武力统一中国的可能。我相信只有在国人意志集中到统一上,得到国家统一。这一信念,被抗战前后的事实证明了。在抗战上中国表现了从来未有的统一。然而这是不是从一个武力中心向四外发展,征服全国的结果呢?谁都可以看见没有这事。反之,谁都看见是全国各方甘心情愿来拥护一个中心(各方的人都到中央来,各方的力量都贡献给国家),中央亦开诚接纳的结果。

    但这个统一明明是外来的。只为暴敌愈逼愈紧,使不同的中国人感受到同一威胁,眼光不容旁视,心念自然集中,不期而造成全国人意志的统一。由意志统一于对外,而国家内部统一了。这全为暴敌之所赐,其势不可久恃。我们必须乘此时机,从内部自己奠立永久之统一。

    从内部自己奠立永久之统一————这如何可以做到呢?这并不难做到。只从本身“如何建设新中国”大题目上,能集中全国人民的意志而统一之,当然就行了。

    我去延安考察中共的转变,同时亦是测探统一前途的消息。我既见中共正在转变中,因进一步提出这一问题,问中共负责人毛泽东。以下便是交换意见的大概。

    我问他:以我看中国问题有两面,一面对外要求得民族解放,一面对内要完成社会改造(即建设新中国);你看对不对呢?他答:完全同意。

    我问他:这两面问题应当分别解决呢,抑或一并解决,不得分开?他答:这原是相关的事,不应分开来谈。但究非一事,在进行解决上或时有轻重宾主之异。譬如眼前应当一切服从于抗战,第二问题只能附在第一问题里去作。

    我说,这在我亦没有疑问。不过我却要求在今日民族对外之时,决定我们本身社会改造之事。我认为此一决定,正为对外抗战所必要,有两个理由在这里:

    一则必团结而后能抗战,团结不力则抗战不力。但如今日的团结明明植基甚浅,几乎是一时手段,甚感不够。完成社会改造为吾民族自身基本问题,必在此问题上彻底打通,彼此一致,团结才是真的。否则,隐略不谈,必生后患。

    二则抗战必求与国,而我们的友邦一面有资本主义的英美,一面有共产主义的苏联,若我们自己国策未定,恐难交得上朋友。中国要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并坦然以示友邦,不招猜忌,不启觊觎。胸中无主,外交无成。我们必须认定自己的前途,而把握自己前途走去,才能打开在国际环境中的局面。

    他对于我的话认为很对。

    我于是提出我的主张,要确定国是国策,所谓国是国策,就是对民族解放、社会改造两面大问题,及其所涵细目,均有确切之订定。尤其要紧的,在建国的理想目标,并其达于实现的路线步骤。如何来确定呢?这当然要全国各方开诚相商,共同决定。

    他表示单为抗日而团结,诚不免一时手段之嫌。但他又虑社会改造问题重大,牵涉甚远,各方意见或未易接近。倘各方意见不能归一,岂不又影响眼前抗日?似不如走一步,说一步。

    我说你这种顾虑亦是应有的,不算过虑。但遇此困难,当以热心(热心于彻底团结)、信心(相信彼此说得通)克服之,而努力以求得最后结果。

    他说你的意见是好的。此事最好由国民党来倡导进行,或其他方面来推动提倡。中共方面,因为刚将抗战促动起来,不过六个月又吵动什么社会改造问题,似乎不便。假若国民党或其他愿为此根本商讨,那他们共产党当然欢迎之至。

    他又对我说:此时(1938年1月)他们正请得国民党同意,两党起草共同纲领。在武汉有八个人————国民党为陈立夫、康泽等四人,共产党为陈绍禹、周恩来等四人————正在蒋先生指导下起草。共同纲领和你所说国是国策亦甚相近。假若由两党的扩而为全国的,由侧重眼前抗战的,进而包括建设新中国,便是了。你何不赶回武汉,去推动推动呢?

    毛君屡次对我说,中国现在已是团结,但仍须求得进一步的团结。我便说,你想进一步的团结,除了我这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又问他,并问张闻天,假如国是国策定下来,则党派问题即将得一根本转变,是不是?他们都答复是的,那样全国将可以成为一个联合的大党。

    关于党派问题,我从来认定中国社会形势散漫,各党说不上有什么截然不同的社会基础:而从中国问题看去,恰又有其共同任务。因此,“绝不相容”只是人们的错误,而非形势所必至;大家合拢来,乃是问题所需要,而形势甚有其可能。不过解决党派问题的主张,在当时我胸中尚未具体化,所以亦未向下商量,即到上面所谈为至止。

    所谓意见的交换,除团结统一问题略记于上之外,大致还有两种:

    一种是关于那时时局的。我在那时(1938年1月)眼见得崩溃之象,当然不免悲观。他从国际方面、敌方、我方,三下分析给我听,转换我的悲观见解不少。而说到当时各种问题的主张上,彼此多半相合,没有相乖之处。事过境迁,记忆不全,记亦无味,从略。

    再一种就是关于中国前途的。我对于中国前途一向有我的见解主张。我要求确定国是国策,其意正在要认清民族的前途,而把握着自己前途去走。而他们共产党呢,一面既有其世界前途的理想,一面又有其独具之历史眼光,当然他们对于中国前途是有他们之见解主张的。我有一套,他们更有一套。所以通宵达旦,谈之不尽的就在此。

    关于这一问题,彼此所见就不同了。假如他们是“三段论”,那么,我便可说为“一段论”。他们的三段,前文曾提到过。就是:在抗战中实现民主;由于民主进步,和平转变到社会主义;末了进步到共产。我所见如何?我认为中国政治上趋于民主化,和经济上趋于社会化,是同时的。其前进是同时前进,互相推动着前进,相携并进,以抵于成。因为分不开,所以他们的前两段,在我就是一段。又因为我只信社会主义,而不大相信共产,又少却他们的第三段,于是我便成“一段论”了。————其实在我并无所谓“一段论”。

    问题太大,话说起来太长,现在记不胜记。他们的书报刊物甚多,读者不难考证。我亦有一些出版物,外间流行却少(内地及上海尚可得,香港甚难)。今将旧文摘几句于此以见意:

    中国政治问题必与经济问题并时解决;中国经济上之生产问题必与其分配问题并时解决;圣人复出,不易吾言矣!求中国国家之新生命必于其农村求之;必农村有新生命,而后中国国家乃有新生命焉;圣人复出,不易吾言矣!流俗之所见,或以为政治问题解决,而后产业得以发达,而后乃从容谈分配问题;或以为必由国家资本主义以过渡于共产主义,而当从事国家资本主义之建造。是或狃于欧洲国家之往例,或误于俄国布尔塞维克之企图,而皆昧于彼我之异势,谬欲相袭者,曾何足以知此!

    这是民国十八年为河南村治学院所写旨趣书中的话。又后来《乡村建设纲领》第十八条有云:

    吾人所见,中国政治得进于民主化,将有赖其经济生活之社会化,此与西洋政治之民主化得于个人主义者适异。经济上之社会化,有助于政治上之民主化;政治上之民主化,复有助于经济上之社会化;如是辗转循环向前进,自微之著,由下而上,经济上之社会主义与政治上之民主主义,同时建设成功。

    这些话均待另外详谈,才得明白。彼此对中国前途看法之不同,从何而来呢?当然由于对中国老社会认识不同,从而对近百年所起变化的了解不同,从而对前途估计不同。所以从谈未来问题,就追溯到过去历史文化。我总执持两句话:中国老社会有其特殊构造,与欧洲中古或近代社会均非同物。中国革命是从外面引发的,不是内部自发的;此其特殊性即由老社会之特殊构造来。他相当承认我的话,但他说,中国社会亦还有其一般性,中国问题亦还有其一般性;你太重视其特殊性而忽视其一般性了。我回答他:中国之所以为中国,在其特殊之处;你太重视其一般性,而忽视其特殊性,岂可行呢?

    我与毛先生两人间的争论,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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