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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音“沙”或“舍”,大概本来就是“嗄”,逐渐念走了腔,变成“沙”或“舍”,唇舌的动作较省力。

    “”带点嗔怪不耐的意味,与《海上花》的“嗄”相同。因此韩子云也许不能算是借用“嗄”字,而是本来就是一个字,不过苏州扬州发音稍异。

    无论是读“夏”或“贾”,“嗄”字只能缀在语尾,不能单独成为一个问句。《太太万岁》剧本独多自成一句的“嗄?”原文是“啊?”本应写作“啊(入声)?!”追问逼问的叱喝。但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啊”字有这一种用法,就不必啰唆注上“入声”,又再加上个惊叹号了。

    《太太万岁》的抄手显然是嫌此处的“啊?”不够着重,但是要加强语气,不知为什么要改为“嗄?”而且改得兴起,顺手把有些语尾的“啊”字也都改成“嗄”。连“呀”也都一并改“嗄”。

    旧小说戏曲中常见的“吓”字,从上下文看来,是“呀”字较早的写法,迄今“吓”、“呀”相通。我从前老是纳闷,为什么用“下”字偏旁去代表“呀”这声音。直到现在写这篇东西,才联带想到或许有个可能的解释:

    全校本《金瓶梅词话》的校辑者梅节序中说:“书中的清河,当是运河沿岸的一个城镇,生活场景较近南清河(今苏北淮阴)。《金瓶梅》评话最初大概就由‘打谈的’在淮安、临清、扬州等运河大码头上说唱,听众多为客商、船夫和手艺工人。”

    说书盛行始自运河区,也十分合理。河上的工商亟需比戏剧设备简单的流动的大众化娱乐。中国的白话文学起源于说唱的脚本。明朝当时的语助词与千百年前的“耶”、“乎”、“也”、“焉”自然不同,需要另造新字作为“啊”、“呀”这些声音的符号。苏北语尾有“嗄”。《金瓶梅》有“嗄”字而未用作语助词,但是较晚的其他话本也许用过。“嗄”字一经写入对白,大概就有人简写为“吓”,笔画少,对于粗通文墨的说书人或过录者便利得多,因此比“嗄”流行。流行到苏北境外,没有扬州话句尾的“嗄”,别处的人不知何指,以为就是最普遍的语尾“呀”。那时候苏州还没出了个韩子云,没经他发现“嗄”就是苏白句末发音稍异的“贾”,所以也不识“嗄”字缩写的“吓”,也跟着大家当作“呀”字使用。因而有崑曲内无数的“相公吓!”“夫人吓!”

    还有我觉得附带值得一提的:近年来台湾新兴出“吔”字语助词,其实是苏北原有的,因为不是国语,一直没有形之于文字。“吔”的字义接近古文“也”字。华中的这一个凋敝的心脏区似是汉族语言的一个积水潭,没很经过一波波边疆民族的冲激感染。苏北语的平仄与四声就比国语吴语准确。

    《太太万岁》的抄手偏爱“嗄”字,而憎恶“嗳”字,原文的“嗳”统改“哎”或“唉”。

    “嗳”一作“欸”,是偶然想起什么,唤起别人注意的轻呼声。另一解是肯定————“嗳”是“是的,”“噢”是“是。”不过现代口语没有“是”字了,除了用作动词。过去也只有下属对上司,以及官派的小辈对长辈与主仆间(一概限男性)才称是。现在都是答应“噢。”

    作肯定解的“嗳”有时候与“欸”同音“爱”,但是更多的时候音“A”,与“唯”押韵。“噢”与“诺”押韵。“嗳,嗳,”“噢,噢,”极可能就是古人的唯唯诺诺,不过今人略去子音,只保留母音,减少嘴唇的动作,省力得多。

    “哎”与“嗳”相通,而笔划较简,抄写较便。“嗳”“哎”还有可说,改“唉”就费解了,“唉”是叹息声。

    《太太万岁》中太太的弟弟与小姑一见倾心,小姑当着人就流露出对他关切,要他以后不要乘飞机————危险。他回答:“好吧。哼哼!嘿嘿!”怎么哼哼冷笑起来?

    此处大概是导演在对白中插入一声闭着嘴的轻微的笑声,略似“唔哼!”礼貌地,但是心满意足地,而且毕竟还是笑出声来:“嘿嘿!”想必一时找不到更像的象音的字,就给添上“哼哼!”二字,标明节拍。当场指点,当然没错,抄入剧本就使人莫名其妙了。

    对白本一切从简,本就要求读者付出太多的心力,去揣摩想像略掉的动作表情与场景。哪还禁得起再乱用语助词,又有整句整段漏抄的,常使人看了似懂非懂。在我看来实在有点伤心惨目,不然也不值得加上这么些个说明。

    *初载一九九〇年二月九日《联合报》副刊,收入《对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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