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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寻让顾青青去摸一摸中间的那棵树，顾青青疑惑地边往那边走边扭头看他。
柯寻脸上的汗像是开了闸的水，刷刷地不停地向下落。
“好，跟上我，小心脚下。”柯寻开始向着左边跑，顾青青咬着牙跟上去。
他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怀抱里是熟悉的气味和熟悉的力量。他被抱拥着扶起来，然后背上了结实的背脊去。
顾青青正要折向来时路，却被柯寻拉了一把：“咱们不按原路返回，咱们往旁边走一大段距离，刚才咱们从手机上看到过的左边最远处，就从那里开始往回走。”
“还能坚持吗？咱们回去的时候可能要用跑的了。”柯寻问顾青青。
顾青青讶异地看看他，觉得他这主意还真是很灵活，很不错。
柯寻说着就要走，却听见顾青青惶惑地道：“我摸了树干了，可是不行……这要怎么离开画？正常情况应该是什么反应？”
这一栽，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吧。柯寻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甚至连想对牧怿然说的抱歉两字都没能在脑海里囫囵转一圈。
这就是那只手，画面上那只渴求着生存的手。
“其他四棵树呢？”柯寻没敢上前触摸，怕自己不小心就离开了画。
有什么东西擦着地皮，穿过密林，向着这边汹涌而来。
“别哭，”柯寻的声音从她的泪眼朦胧处传过来，“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他边狂奔边大吼，疲劳至极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所有的动作都已经成了下意识机械化的行为，汗水如瀑般地由额际滑落，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得连近在咫尺的树都无法看清，他用手机打着光，把里面的音乐放到最大声，他希冀着同伴们能够尽快听到，在那些东西到来之前先一步赶来。
在那些厚厚的落叶下，Abel这个名字以微微耸起的泥垄的形式出现在五棵生命之树的包拥之中，泥垄因为年代久远而固化得很坚硬，像是一个誓死捍卫生命之源的兵士的坟冢。
天已经黑了，夜鸟不再啼叫，林兽不再啸吟，没有一丝风的森林里，由远及近地响起无数悉悉索索细细密密的声音。
“别管我了……”顾青青颤抖着把掉落的眼镜捡起来，重新架在鼻梁上，“你别管我了……你回去吧，我不想拖累你们，我就这样吧……我尽力了，死了也没有什……”
——不。Abel是环保主义者，不可能把签名刻在树皮上或是埋在树根下，他不会做伤害树木的事——“扒开树下那些落叶看看！”柯寻提声对顾青青道。
“我这手机是4000万像素的，相当于五倍变焦，清晰度应该没问题。”柯寻说着，噌噌地爬到了尽可能高的地方，顾青青把长长的树枝递给他，柯寻打开摄像模式，举着树枝，让绑有手机的一端尽量高地探出整个树冠，然后缓慢且稳定地转了360度。
这五棵树不知道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树龄，树冠遮天，高高地耸向已经擦黑的天空。
Abel的签名会以什么形式体现呢？柯寻死死盯着这几棵树，在树顶？在树叶上？刻在树皮上？埋在树根处？
他是环保主义者，他要保护这些地球上最后的守护者，所以，他的签名很可能是——
“别急。”柯寻拍拍她的肩，用手机对着那五棵树拍了张照片，然后拿到她的面前。
他坚持不住了，大步的向前趔趄了好几下，一头向前栽去。
顾青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朦朦胧胧里，有一棵极粗壮极高大的树参天而立，而在它周围不远处的四个方向，各有一棵同样高壮的大树，呈不规则四边形地包围着它。
“走，回吧。”柯寻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鼻腔音。
柯寻回身过来扶她，她却已经双腿抖到站不起身，柯寻转身要把她背到背上，她却知道他的体能也早已透支，刚才跑着的时候他的双腿其实也在打颤。
然而，时间不等人。
太累了。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即便以前在魔鬼教练的手下进行的魔鬼训练，也从来没有累到过这样的程度。
顾青青在下面瞅着，见柯寻从树上撅了好几根既粗又长的树枝子扔下来。
柯寻跳下树，把这些树枝子上的杂枝掰掉，然后一根接一根，两头用撕拦的衣服缠紧，接成了数十米长的树枝，最后把自己的手机绑在最顶头的一端。
正哽咽得不能自抑，忽觉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她，这只手和她一样汗涔涔的，却是宽大有力，把她紧紧握住，带着她继续前奔。
大家正在命悬一线处拼尽全力地一搏，每个人的意念里都充斥着对生命的渴望，每个人都像是那只挣扎着破土而出的手，拼了命地向着最后的希望伸张。
顾青青飞快地各绕着那四棵树转了一圈，脸色很差地再次摇头。
直到他听见邵陵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老秦他——开始吐血了——”
这一没有任何发现的发现，宛如当头一棒狠狠砸过来。
柯寻紧紧地抿着唇拼命思索任何一种可能，顾青青不停歇地继续检查这几棵树的树干。
柯寻闭了闭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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