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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沈渔几步走得跌跌撞撞,他开了门,她猛将自己的手腕挣开,气恼道:“干什么啊!”
陆明潼冷笑一声,俯身去拾给她带的东西,往包里一塞,便往外走,说反正她是用不着了,干脆扔了算。
沈渔在他身后声音沙哑地说:“世界这么大,总有你找不到的地方吧?”
终归是惨烈的,他宁愿任性一点。
自家门一合上,沈渔开门见山:“为什么报南城大学。”
但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这下许萼华是彻底自觉于陆家了。
沈渔:“你家长没来吗?”
他不信这是死局,掀了棋盘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他无所谓,可他不舍得沈渔。
沈渔从心底里感觉到恐惧。
外公接到电话总是高兴的,只是他脾气倔强,陆明潼回绝了他,他断不可能再主动邀请他回去江城。
这倒让沈渔在意起来。
敌进我退, 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敌退我追。
她很有些“学生家长”的傲然和与有荣焉,尤其有家长听说她是陆明潼的姐姐,都凑近了搭讪,问家里是怎么教,能教出这个么优秀又听话的小孩。
沈渔比自己考好了还高兴,终于能用上这个装逼句式了:该去北大还是清华呢?
“……啊?”
他同她讲,小时候有几年是在外公家度过的。
葛瑶替她将东西分给了舍友,大家很快统一了阵线,联合起来劝导沈渔:“何必呢!陆弟弟多好一个人啊,你就原谅他吧!”
陆明潼同样的心情复杂,自见到许萼华起。
如许萼华这样,一辈子名声跌破的人,面对至亲都得匍匐。
“为什么!你这么好的成绩……”
陆明潼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两条手臂箍紧了,不让她逃。哪怕她气急败坏地挣扎,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咬出了带血的牙印子。
沈渔吸取此前的教训,特意与他接触了很久,才准备有下一步的进展。
“我在意!”她单手叉着腰,焦虑地在玄关这方寸里转了两圈,情绪冲到顶,却没个宣泄的途径,“……你说是为了我,有没有想过,我就想你去最好的学校,前途似锦。你要一辈子待在这么个破地方吗?”
班主任一上午要接待完所有家长,每人也就能聊个五分钟,脸都认不清。对于陆明潼这样一贯不需要操心的好学生,班主任也就叮嘱两句最后半年注意加强营养,不要额外施加压力云云。
誓师大会结束,下午和晚上还要继续上课。
穿白蓝校服的少年似青松高劲,却微微地低下头来就她,脸上自有含蓄的骄矜神色。
他抽了两口却又将它灭了,一下站起了身,说要走了。
人间凡事,都不及她重要。
他把校服换上了,蓝白配色,说实话衣服的样式挺土,但他盘靓条顺的,且自有一种青春的蓬勃感。
“李宽,”陆明潼斜去一眼,“喝不喝水?”
“你平常给李宽讲题还没讲够嘛!”沈渔打断他。
父母子女之间,自有斩不断的血缘牵绊。
对葛瑶说:“……你先回宿舍吧。”
外公看着她,幽幽地叹口气,“你怎么把自己活到了这步田地。”
纠结于有道完形填空究竟该选“on”还是“to”的时候,她听见陆明潼在旁边笑了声,转头看,他手臂搭在她身后座椅靠背上,微侧着身,往她卷面上看。
“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家长都必须出席。拜托了。”
外公也是个强势的人,许萼华未婚先孕本就叫他丢尽颜面,因此也不挽留,对陆明潼几个舅舅放话说:等她在外头吃尽苦头,她就会晓得回来求我了。
陆明潼一去,过了一周才回来。
陆明潼头痛欲裂地爬起来,瞥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准备去浴室先洗个澡。
这是游击战的战术核心思想, 陆明潼把它当做追沈渔的行动纲领。
他送来的多半都是零食,卤藕、鸭脖、小蛋糕,有时候是热腾腾的炸鸡排,或者芝士焗番薯,且都留足了分量。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如果你待在这,我就待在这。”他把她的手抓过来,扳直了五指,往他自己脸上拂,“你想打我就直接动手。但这决定我不会后悔,我清楚自己要什么。”
这一回,陆明潼久违地再次踏足江城,却是因为外公确诊肺癌,准备手术。
沈渔毕业以后去了唐舜尧那儿做婚礼策划。
隔了两条过道而坐的李宽感到冒犯,心想你俩打情骂俏别扫射到我啊,“陆明潼上回生物考得还没我好呢!”
他抬头看她一眼,她脸上一触即发的,怒气冲冲的神色。便没违逆,站起身,跟着她出了门,又上了楼。
“哦。”
那自然算不上多愉快的见面场景,两位舅舅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硬撑着一句不回应,直到看见外公的脸才落下泪来。
沈渔犹豫了好久才问:“……你妈回去了吗?”
沈渔怔然,说不出话来。
“话这么多,不嫌口渴?”
陆明潼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我以为你遇上什么事,这么晚不回来,电话也不接。电影好看吗?”
沈渔很是汗颜,自己读书时候可没这么刻苦,“学霸”也不是嘴皮子一碰那样轻易,都要背地里下功夫。
沈渔瞥一眼就调转目光,什么也没说。
大家咬着软糯香甜的番薯,特别敷衍地点头:“是是是。”
“不想去首都。”
“为了你。”直接且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一晃眼到了放成绩的时候,他俩一块儿查分的时候,沈渔也在。
反正不敢紧追不放,怕哪天把她逼急了, 一拍两散。
这句话让沈渔略有些吃心,笑一笑说:“全靠他自觉,家里没管。”
或许不是爱情,但他们之间的关联已然无法斩断了。
最后,他只看见她嘴唇在动,耳中、脑海,都是一片绝对的静默。
陆明潼狼吞虎咽地吃过,再问她要一杯热水,说胃疼得难受。
逢上李宽也从崇城回来了,他联系陆明潼,说好久不见沈渔姐姐了,要不喊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沈渔这回没留情,没有犹豫的一巴掌甩在他的侧脸,近下颔骨的地方。
他含着烟,两手都揣进黑色棉服的口袋里,略低下眼,“走了。”
中午,沈渔跟着陆明潼去吃食堂。
沈渔自尊心受挫,将试卷一掩,不做了。
那天陆明潼一晚上没回来。
陆明潼停下脚步,后退一步,靠着了墙根,他说:“你过来。”
结果一出图书馆大门,沈渔就在路对面看见了陆明潼。
沈渔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越发不后悔今天自己来了这一趟。
“那你……”
直到誓师大会开始,他上了台,作为学生代表之一发言。
不该叫他锦衣夜行这样久,应当有人见证他的荣光。
为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松了手,一把将她推开,紧跟着打开门,直接下楼去了。
那年舅舅来过以后,逢年过节的,陆明潼会给外公去个电话。
做不来什么菜,就下了一锅水饺。
沈渔问:“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沈渔愣住,继而咬紧嘴唇,几经控制,还是忍不下,“……你疯了吗!这是你的前途,多少人怎么拼命都拿不到的机会,你呢,你随随便便就这么放弃了!”
陆明潼伸手摘了她已经模糊的眼镜,揣进自己裤子口袋里,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咫尺距离地盯住她湿润的双眼,不容置喙的语气:“我只是想喜欢你。”
沈渔叫他到家里来吃晚饭。
陆明潼劝说她留下,理由是,“来都来了”。
“……陆明潼,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结果倒是被真题给玩了。她英语四级的水平,做高三的英语题,有些竟然也拿不准。
“……”沈渔把他头戴的耳机拽了下来,“倒是拿出来看看呀!”
陆明潼准备等沈渔下班之后说这件事,结果那晚她迟迟未归,电话打了几遭都无人接听。
那之后,沈渔和陆明潼冷战了快有一两个月,直到学期开学,陆明潼去南城大学报名,一切无可更改。
她是在清水街碰见他的,他提一只行李袋,眼见得憔悴许多,眉目间是蹉跎的霜雪色,让她一下心软,没法继续同他生气。
她挺唾弃自己。
“跟我能聊得上什么,我自己都才读大三……”
沈渔出门去买东西,恰好在巷口碰见他,他特意调出来拍摄的通知书照片给她看,笑说:“陆明潼收到没?我过来瞅瞅清华的录取通知书长啥样。”
他惯常的面无表情,但此时此刻沈渔知道他是开心的,就没推拒那一支钢笔,只说:“我回去了。”
沈渔带着没能挣脱的挫败,嚎啕大哭。
沈渔朝他走过去,隔了两三步站定。
“还没。”李宽笑说,“沈渔姐,倒是给老陆一条活路呢?他喝醉跟我说,院里有个交换项目,老师准备推荐他去,他都没答应,就想留在你身边。”
那年南城是个寒冬,沈渔跟葛瑶一起泡图书馆做了一晚上的文献综述,快到宿舍熄灯时间才离开。
他静定地望住她,态度诚恳,叫她拒绝的话说不出来。
李宽正常发挥,保底也能读个本省的985。至于陆明潼,分数去国内TOP3稳稳当当。
沈渔赶紧拉开抽屉,EMS的文件袋,拿出来里面的东西,一眼望去却是愣住,那封面上写的是“南城大学”。
陆明潼醒来的时候,发现窗边站了个人。
沈渔顷刻变了神色,转头对那男的勉强笑了笑说:“就送到这儿吧。”
他发觉人伦关系是一张网,他其实挣脱不掉的。
在学校路上,他拦住她,也不说话,往她手里塞了东西就走。
那一阵陆明潼在和同学一起忙一个计算机编程大赛的事,好长一段时间泡在了学校机房。比赛结束,他们拿了银奖。
李宽也察觉到了,笑着对沈渔说道:“刚过去的那个女生是文科实验班的,给陆明潼写过情书,很高调。咱们每回开月考总结大会,年纪前五上台接受表彰,那女生为了跟陆明潼同台,超级刻苦,走路都在背单词。”
李宽只好这么揣度:“可能他的目标是高考状元吧,那是还差点儿。”
沈渔摇头,指一指自己眼睛,“戴着隐形呢,趴着睡会很难受。”
“嗯。”
陆明潼却将查分界面一关,戴上了耳机继续打游戏,脸上没一点喜悦的神色。
“不想。”
少年挺风轻云淡的语气,神情比语气更坦然。沈渔却立马警惕,扬手推开了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些,“……没事,过了这阵就不困了。”
不知道是几点钟,半开的窗帘外,天色昏朦。
“……他酒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