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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要融了进去。是的，没有阿贝特河、没有阿里山，只要她遇上他，她也一定会爱上他。
但高洁抓住了于直的手，于直怔了怔，随后他发现他被她牵引着缓缓坐到了床上，而她也坐起了身。他们在黑暗里互相凝视着对方。上一次这样的情境是什么时候呢？于直记得，他想高洁也记得。就是那个月圆的宴会之夜。那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于直心中暗暗期望高洁再也不要回忆。
卫辙笑起来：“那正好一起。”
出乎卫辙意料，于直不以为忤，说：“早饭没吃吧，我们家早上做了牛肉面，要不要来一碗？”
球球被裴霈逗得开心起来，漾着笑窝叫：“么么。”
卫辙觉着他得托一托自己的下巴：“你这不是更年期情绪反复，就是内分泌失调吧？变脸的速度我有点儿跟不上趟。”
他说完指指大门，这个意思球球应该是看懂了，她抱牢卫辙的手臂着急地呀呀两声。卫辙得意起来，对于直挑衅道：“看到没，我球球妞要留她干爹吃饭呢！”
高洁倾过来，她看到了于直在黑暗里专注地望着他，她凑了上去，吻了吻他的鼻尖。
球球跟着张大嘴：“趴——”
但卫辙是无所谓的，他摁下门铃，还自动解释：“我是来看球球的。”
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花好像就要一触即发，被他们争夺的那个小人儿终于从玩耍的兴奋里恢复过来。她看到了她亲生的爸爸突然站在了跟前，激动起来，呀呀叫了两声，直起小身体，踢起小脚丫，想要下地。
卫辙还来不及对于直突如其来的大度进行表彰，就看到球球小身体一歪，贴到于直的胸膛上，清脆叫了一声“爸爸”。这自然是对着于直叫的。
卫辙看得有趣：“哎哟，给咱们家球球养了条小狗呀。小狗叫什么呀？”
卫辙张大嘴：“爸——”
他瞥到裴霈无奈地耸了个肩，于是他偏要烦她说话：“你是来？”
于直关切地看着女儿和小狗，嘴上也没饶过卫辙：“再说一遍，今晚我没打算留你吃晚饭。”
球球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从未见过的活物，这小活物比小球球更小，怯弱地望着气吁吁的球球，突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到球球的鼻子上去。球球被惊了一下坐倒地上，伸出小手指戳戳那团小毛球，小毛球趁机靠了过来，温顺地蜷到她的两条小胖腿中间。球球一下就兴奋了，扑地搂住了小毛球，打了个滚，然后就跟着小毛球一起滚进了走廊一旁的婴儿房内。
卫辙笑着睨于直：“哟，这么苦哈哈的还在打地铺啊？”
“还没呢。”高洁把他们让进来。
高洁想要起身，他按住她的肩膀：“我去。”
最后卫辙还是到底蹭到了这顿晚饭，在亲爸跟前被|干女儿先叫了声爸爸，简直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丰功伟绩，让他把这顿饭吃了无比得意。
裴霈在高洁家门口遇上了卫辙。
于直也想到这个时刻，他亦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起始。他也在寻找。
卫辙看到纸袋上的名牌LOGO，心里想，小丫头片子送礼倒是还挺会选气派的东西，看来自小家境优越养出来的用钱派头。只是他也知道她已经好几年不从家里拿生活费，稿费报酬有一阵没一阵，这一次礼物出手，不知道要吃多少天的方便面。文青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项她也没落下。
果然高洁也有同感，不住说：“这么破费做什么？”
“爸——”
球球憋着小嘴想了一想，大约是想要纠正自己错误的发音，这一回憋住了气才张开小嘴，清清晰晰发出了一句：“干爸爸。”
裴霈咳嗽了两声，得意忘形的那个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刚想再重重咳嗽两声，娃她爹已经忍不住了，他把奶瓶搁在一边，一个箭步上前伸手钳住得意忘形的那人肩膀。
他没有打搅她们，他走到榻榻米前，看了看天上的圆月，今日不是八月十五，但这些个月，她们一直在他的身边，人月两团圆。他看了看挂钟，八点半了，他一直训练着球球精准的钟点反应，八点半是她晚上第一轮的睡眠起始时间。于直走回婴儿房，敲敲门，高洁走了出来，他们相视一笑，像之前的几个月一样，交接着这一刻。
卫辙笑嘻嘻地说：“于直还没回来吧？我给他送文件呢。”
卫辙不以为意：“带孩子我还是很有一套的。你瞧小球球跟我这么熟。”
“我没想着来这么勤快，昨天回家我这订的奶粉就来了，这不马不停蹄给我干女儿送来了。”
大约是她的眼神里透露出的轻视被卫辙发现了，卫辙似笑非笑地瞥过来，对球球说：“球球啊，你以后要做直率的快乐女青年，不能做直率的文艺女青年。”
卫辙反应灵敏，一个斜肩就甩掉了于直的手，口里占着占得着的便宜：“干吗呢干吗呢！我们爷俩正乐着呢！”
裴霈突然把脸凑到球球面前，嘻嘻一笑：“球球，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裴霈姐姐呀？”
奇怪的是于直并没有挤对他两句，笑着接过奶粉，然后抱出了球球。精神奕奕的球球勾着她爸爸的脖子，于直得意地对女儿说：“来，谢谢干爸。”
“你一定要学会叫爸爸呀。”
“嗯。”高洁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这些个月让她一直矛盾的、不够勇敢的屏障，是不是要在今晚打开？
卫辙极快地把她一番打量，她还是那副衬衫阔腿裤牛仔包的文青打扮，头发好像又去理过了，比他的板寸也就长一点点，露出好看的美人尖，可惜这一回鼻梁上夹着大黑框，遮掉青葱面孔一大半，遮不掉冷夜星子一样明亮的眼睛。那双冷冷的眼睛毫不掩饰地透着“讨厌”二字，说明她根本不愿意在私人时间遇上他。
于直抱紧了高洁，说：“其实没有去过阿贝特河，没有上过阿里山，我还是会爱上你，只要让我遇上你。”
卫辙驾轻就熟地在玄关换了拖鞋，似乎一副此地熟客的模样。高洁翻了一双拖鞋出来给裴霈：“你今天总算有空了。”
卫辙搀着球球的小手，继续细声细气：“哎哟现在还只会叫‘妈妈’啊？你爸可要吃醋咯！”
高洁把球球抱进怀里，亲亲她红扑扑的脸颊。她还知道一些事，在于直照顾球球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教着球球叫“妈妈”，一遍又一遍。在一周前，在她的生日那天，她听到球球朝着她清亮亮地唤了一声“妈妈”，她将脸埋在球球的小身体上，平复着自己的激动。于直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于直几乎是立即倾身吻到了高洁的唇上。这暌违已久的亲密到底有多久了呢？几乎有一年吧？于直想。一直想，一直吻得更深。
裴霈见状，在心里头想，这人是真欠揍。她小心觑着娃她爹的脸色，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高洁笑说：“那就好。”
这一刻是默契的，宁馨的。但也有些遗憾。
饭后，在于直一张铁青面孔催促下，卫辙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同他的干女儿告了别。
他们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契合的，契合到重新找到对方时，两人都忍不住想要叹息。就好像从未有过分离。
裴霈换了鞋，握了握高洁的手，感受到重见老友的欢愉，她放下双肩包，从里面拿了一只纸袋出来：“这是给球球的。”
“不对不对。”卫辙学球球那样子摇摇头，“来，干——”
于直从浴室走出来，就看到了高洁在他和球球的房间里，耐心地、仔细地纠正着球球小嘴里蹦出的不太标准的音节。
于直终于不耐烦了：“老卫，你年纪真不小了，老找怼不如赶紧谈恋爱去。”
裴霈又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和幼稚的中年男人对话。
这时，从于直身后蹿出来一只毛茸茸金褐色的小毛球，匍匐在于直脚边摇动着小尾巴。
卫辙只得把她放下地，她四肢并用，又是蹭蹭几下爬到了她的爸爸面前。于直赶紧蹲下身抱住扑过来的球球。球球先是嘟起小嘴，往她爸爸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然而占着便宜的那个人，并没有觉着尴尬。卫辙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得意的挑衅：“真的啊？真的啊！”
裴霈分明看到娃她爹的牙关紧了紧：“不行。”
他每回看到球球就有一种乐不可支的幼稚，丝毫没有这个年龄的男人该有的成熟的矜持。
听着卫辙装腔作势的声音，裴霈忍不住轻飘飘地说：“戏太多。”
“在阿贝特河上，在船上的时候，那时候你相信我吗？”于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