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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荡起涟漪，像是余波不平的怒气，后渐渐平息，归于平静。
他低头又笑：“荣幸之至。”顿了顿又道：“要不，搂着我的腰吧。”
冰凉的湖水溅落在面颊上，竟然带着血腥之气。也不知这是人血，还是骊龙之血。
“不知姑娘要见谁？”
“还没有。”
元昭登时一脸窘色，这模样看在我眼中，甚是赏心悦目。一想到千军万马尚不能让他动容，而我一句两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他不自在，真是深有成就感。嗯，从学术角度来说，这种心态是不是有些变态？看来这段时间和昶帝接触的有些多，近墨者黑了。
我心里并无十分把握，却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元昭道：“等入了夜，我先去湖边一趟，将军等我消息。”
一声“夫人”叫的马背上的元昭眉尖一颤，我忙道：“小将军休要乱叫，若是不好意思叫我神医，叫仙姑也成。”
元昭一副如遇大赦的表情，仿佛一位即将被霸王硬上弓的姑娘，及时盼来了救美的英雄。这表情让我有些受伤，难道我是个假公济私的女流氓不成？
“你师父说的。”
夜深人静，远处不时飘过一些灰白色的影子，像是纸钱一般。我一路念着“唵嘛呢叭咪吽”健步如飞地回到元昭所居的院子，将整装待发的水军领到湖边。
我对她笑笑，上前叩见昶帝。两日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眼眶下陷，目带血丝。
晨曦初现，照着他的银色盔甲，光华流动，如月之寒辉。他端坐马上，受伤的半边脸被纱布包裹着，露在外的肌肤，仍有红肿迹象，连带着左眼都显得比右眼小了许多，不复风神磊落的俊朗模样。
他面色僵红，目光闪躲。
他恹恹道：“平身。”
眉妩已经先行到来，看见容琛，她唇角浮起了一缕笑意，等目光落到我脸上时，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像是见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烛光下，珠圆丰润，宝光流转，堪比东海夜明珠的光华更甚。他望着那颗骊珠，若有所思，烛光珠光交相辉映，闪烁在他的眼里，衬得他一双眼眸明光流转，亮如星辰。
我当即答应：“如能找到他，我一定带来这里，让你见他一面。”
我回头看了看元昭，他和众人一样，穿着一件海蛟皮的水靠。连维举着火把站他身旁。明亮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眼中，光华迷离，明暗交替。一张淡漠冷峻的容颜，静如深川。
他笑着从腰间解下酒壶：“来，壮个胆。”
众人护着元昭，连维回到民居，我打开药箱，容琛已经极有默契地剪开了两人的水靠。
冰雪之中的明慧如同一个瓷做的假人，净白无暇，面无血色。昶帝将鲛珠放入她的口中，不多时，她的脸颊竟然渐渐浮起一丝极其浅薄的绯色，在肌肤间晕染开来，如同一抹东风吹开了冰冰的花|蕾。隐隐有一种奇异的微光在她的肌肤间流淌，像是一脉气流。
昶帝回过身来，望着眉妩：“你取鲛珠有功，想要什么封赏？”
我和容琛各自回房。
昶帝的目光透过骊珠，冷冷清清地望着容琛：“鲛珠，骊珠，皆已在此，如何存住她的容颜魂魄？”
“因为我和你一样。”
容琛抽出佩剑，对着月光屈指一弹，伴着龙吟之声一声朗笑：“好剑。”
容琛嘴角一抽，手指往我肩上一抹，“让你吹吹，不是洗洗。”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这时，元昭手下已经整装待发。
他挑了挑眉：“嗯，这倒也是。”
“姑娘有何心愿，我愿意效劳。”
远处飘来一个纸片样的白影，晃晃悠悠地来到湖边，突然猛地一颤，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疾退数丈消散在夜色中。
一行人纵马回城，元昭的一骑踏雪黑驹走在前面，晨光渐盛，照着他的背影，英朗俊美，如是天神。
我不争气的听见了自己的磕牙声，顾不得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当仁不让地搂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不会见到她，也听不见她说话。”
“你站远些，我怕伤了你。”
我：“……”挠头。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你们这是？”
元昭带人走到水边，我一看他意欲下水，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臂：“你身上有伤，不可下水。”
“陛下，鲛珠含在口中，骊珠放在心口，入夜之后，由灵珑诵经招魂，她的魂魄便会归来，被骊珠吸入。”
我忍不住低声道：“他为何凭空这么相信我，居然不问让他等待的缘由。”
我：“……”
容琛突然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走了数十步这才停下。
我不知不觉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天，元昭是鲜花我是牛粪，转眼我们就掉了个了，所谓世事难料便是如此，人生际遇堪如参商。
“我就是碧月湖的水魅。”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连维咳了一声：“夫人，该启程了。”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诵起《地藏经》。不多时，只见附近飘来一些雾蒙蒙的影子，像是纸片一样朝着这边晃来。我小腿一软，腰上及时伸出一只手臂，接住了我。
眉妩弯腰施了一礼，直起身子时，灿若流霞的目光从容琛身上一闪而过。
他手中擎着连维的火把，食指在唇边放了一下，然后屈指一弹，火把噼啪一声，火光骤然明亮起来，火焰中竟然隐隐带着一圈明黄色的光。
关键时刻，我通常不拘小节，颇为豪放地说：“非礼就非礼吧。”
我叹了口气：“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说完我才发觉他面有窘色，其实我并没有别的意思，纯属医者天性，力求完美，不喜瑕疵。他曾是那样的风华绝代，从战马上一跃而下的英姿，像是天际的一道晨曦，光芒四射。
电光火石之间，容琛抬手一扬，火把抛了过去，正掷在龙尾上。只听刺啦一声，那黑色龙鳞像是被点燃的烈焰，照亮了整个碧月湖，红光映天，伴着轰然一声巨响，龙尾沉入水中。
“水魅”两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清雅美丽，与我想象中的披头散发阴森恐怖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个办法，我和容琛心有灵犀，但不宜为外人道。说起来不仅让人觉得荒诞，更可能会让人觉得我是异类。所以，容琛对连维的问题笑而不答，保持神秘，高深莫测倒不失为一种让人信服的方法。
碧月湖静谧幽黑，映着天上的一轮凄清孤零的冷月。虽是春日，湖边的夜风沾了水气，也有些料峭湿寒。因为骊龙之故，湖边白日也杳无人烟，此刻夜深，更是静的骇人。
容琛的这些话听着像是天荒夜谈，可是依我对师父十几年的了解，他并不是个不靠谱的人。怪不得我一把年纪了，也不见他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只当是自己容貌丑陋，他觉得我嫁不出去，敢情是他心里还藏着这个秘密。
我忍不住调侃：“将军，若不是明慧之事，你我已经做了两日夫妻了，你害个什么羞呢。”
容琛立刻回头对元昭道：“骊龙已经沉睡，请将军速速动手。取珠之后，骊龙必醒，大家动作要快，散开登岸。”
我一直很佩服他的镇定，那种胸有成竹的从容和浴血沙场而磨砺出的萧杀之气，融合贴切，浑然一体，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沉稳气度。
他乐不可支，笑得越发大声，震得夜鸟都飞了起来，阴森森的树影，随风招摇，仿佛无数只手。
走了几十步，我突然发觉了自己和往日的不同，以前我在夜间并不能看到这么清楚的景物，而且空气中隐隐有一种怪异而陌生的气息，也是以往我从未感觉到的，这应该是去了眉间轮封印的缘故。接下来，我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一些飘来飘去的……我心里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贴近了容琛。
我磕着牙道：“姑娘就是这碧月湖的，嗯……”
我当下生出一个念头：她会不会要容琛？
临行前，容琛去元昭那里借来了他的随身佩剑，据说是昶帝亲手赏赐的上古宝剑，名叫沉渊。
通常这种富含哲理的回答等于没答。
容琛悄然无声地握住了我的手：“怕吗？”
容琛淡淡道：“传说如此。”
昶帝面露震惊之色，一瞬不瞬地凝睇明慧的容颜。
眉妩听到我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我，当即脸上盛开一朵明媚俏丽的笑靥，还暗地里比了下大拇指，是说我去掉封印的面皮还不错么？可怜我去掉封印，至今尚未有空照一下镜子。
……公子你还真是坦诚，我犹豫了一刻，挤出一坨干笑：“嗯，眉妩生的极美，那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这水靠可以防水，无妨。”低沉的声音被夜色晕染出几分温婉之意。
我心里隐隐一动，突然觉得手心潮热。
突然水面上泛起一片稀薄的白雾，叶菡池从雾中现形，浮在水上，对我点了点头。看来除了我和容琛，的确是无人能看见她，身后的水军毫无反应。
夜色深深，我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说话时的表情，那种欲语还休的眼神我异常的熟悉，仿佛曾经见过，只是不知何时何地。
“你喜欢好看的男人？”
容琛回首瞥来一记内涵丰富的眼神：“这事，就不劳姑娘操心了。”
这个反应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这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威将军么？脸皮也忒薄了些。既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我拉开他的衣襟，结果手指还未触到他的肌肤，手腕已经被他撰在了手心里。
他温柔地嗯了一声，默默走我身后，突然猛地一拍我的肩头。
如此一想，我就安下心来，很快入梦。
当真如此？我半信半疑。
“他怎么从未对我提过？你可知道我和谁订了婚约？”
容琛淡定地收拾好医箱，拍了拍元昭的肩：“将军放心，我不会让她祸害你的。”
混乱之中，突然一道明光从水中穿出，流星一般落在岸边的草地上，光影闪动，径直滚到我的脚边，竟是一颗大如鹅卵的珠子，熠熠生辉，亮如晨星。
我张了张口，呐呐：“那个，陛下为我们指了婚，其实，我操一操心也是应当的。”
容琛望着水面：“你去叫元昭带人来。”
我颇为无语，拿出怀里的骊珠，递给元昭：“将军，骊珠在此。”
容琛步上石桥，道：“就在这儿开始吧。”
我一回头，看见容琛站在门口，迎着烛光，一脸的诧异惊惑，目光里内容丰富。
“人太多反而容易惊动骊龙。取珠之后，骊龙必醒，那才是最凶险之时，必须要接应水中之人。”
“那件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声音婉转低柔，夜风中袅袅散开，如是山谷中飘渺的回音。听她口气，已经了然我们的来意，也愿意帮忙，我大喜过望忙弯腰施礼，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