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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卢平浩说下去，丁玖玖也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了。
卢平浩挂断电话，眉头紧锁地转身回到了会议桌旁的主位上。
她甚至似乎都没注意到旁边已经停下的同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经过那些人的身旁。
“在啊，就在房间里面。”
说着，卢平浩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来，“你那个利用轻音乐拓展学生绘画想象力的方法，如果不是我都在今早才突然得知没有画具箱和绘画工具，那我都要以为你是提前知道才做好了准备的。”
“那第二个方案呢？”丁玖玖问。
“……来了。”
卢平浩想了想。
“……”
话声未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炸响在房间里。
夸完转回头，卢平浩又正色，“这第一个方案就是靠大家发挥创意课堂，先进行前几节课，我这边继续与志愿部里相关部门协调，尽快争取来绘画工具。”
“尤其是这个……第四组的寒时同学，昨天来的那位是他的母亲，已经答应在明年年底之前，为我们的支教小学捐造一所新学校……”
“长得帅的、离我家小领导近的，我都敌视。”
门一开，院子里隐约嘈杂的声音传来。
丁玖玖连忙转身，披着那些目光领着一组的女生们跟进去。
卢平浩醒过神，眉头紧紧地拧起来。
“就怕来不了啊……”
他表情变了几遍，终于挥了挥手——
会议室里的事情已经让她懒得再与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方嫣维系表象，索性直言——
等听完之后，乔湾也收了笑容，皱起眉，“不是……这是哪个孙子出得馊主意，凭什么让你去找寒时——这跟开口要钱有什么区别啊！？”
卢平浩第一次见识这个女孩儿娇小的身形下藏着的锋锐的那一面，不由地噎在了那儿。
卢平浩稍一停顿，表情尴尬了几分，似乎不知道怎么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她身后长廊内的临时会议室的门推开，周深走出来，“玖玖师妹，一组还没集合完吗？”
坐在床上的乔湾都被吓得一激灵，随即没好气地站起来，冲着门口走过去——
这次主动开口的是方嫣，闻言冷眉冷眼地出了声，“您可能没专门学过美术，这美术下面分门别类，哪个都是有入门有基础有提高的，哪一门也都不是能被轻视的——您说简单，那只是外行人看起来简单……”
丁玖玖此时此刻只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好躲开那些从四面八方楼上楼下落过来的目光。
“哈哈……”卢平浩尴尬地笑了笑，“这第三个方案，还是电话里面志愿部的领导提醒了我的，所以我就拿出来，问问丁……额，问问大家的意见。”
众人一默，一组的其他几个女生忍不住侧过视线去瞥坐在最里一侧的丁玖玖。
眼见着一组的女生们就要压不住激愤，卢平浩伸手敲了敲桌子，皱眉道：“好了，先听我说！”
“好。”
卢平浩难得没有出言打断，而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好意思打断这些女生们的抱怨。直到那些声音稍稍平息，卢平浩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丁玖玖：“……”
“干嘛呀干嘛呀，催命啊！”
说完，丁玖玖懒得与她废话，直接转身上了楼梯间。
所以对于被针对，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丁玖玖无奈，但也将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乔湾说了清楚。
丁玖玖莞尔失笑，“真算起来，这主意的来源不是卢老师，就是卢老师的上级领导。”
“不是，卢老师，这备课哪能说改就改啊？？”
宋帅愣了愣，“你之前没认出来啊？他就是周时清那个小孙子啊。”
这话一出，连丁玖玖眼神都微闪了下。
“那他现在怎么肯回来了？”
这明显有所针对的话，让临时会议室里的温度都像是陡然降了几分。
就在这近乎死寂的时候，坐在桌旁，始终有些目光闪烁而沉默不言的周深却突然开口了。
尾音落时，她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余光凉飕飕地瞥向队伍最后面的女孩儿的方向。
其他女生迟疑了几秒，也前后附和了。
这祖宗最近犯病，他就不该问。
周深放下了手里的笔，“卢老师，还是不行吗？”
卢平浩轻吸了口气，笑容有些疲惫，“刚刚跟我通话那位志愿部的上级领导的意思呢，是希望我们请寒时同学再……再做一点力所能及的美术教学设备捐赠，也能解了我们目前的燃眉之急。”
“要我看干脆就直接一方案得了——反正大不了前面一半时间都跟明天一样，先让音乐组那边代课，之后等美术用具来了，我们再上他们的课就是了。”
“这怎么行呢……”
“老师，很抱歉。”
卢平浩倒也没给她们卖关子，默然两秒便稍转了椅子，面向坐了两排的一组女生。
宋帅压低了声音，“他去了非洲，战乱区，非得去做什么战地记者……我听说还做出了不小的成绩。但战场那种地方，你知道——九死一生，周老爷子让他气得住院，醒过来就非得跟他断绝关系，就这样他都没回来！”
无论是什么，能让她赶紧从这尴尬的境况里脱离出来就行……
卢平浩尴尬地咳了两声，“这个，一组毕竟是美术课的负责小组嘛，如果不得不选择这个方案，那我希望这件事呢，能由你们一组来负责跟四组沟通……”
方嫣脸色一变，随即冷笑了声，“我这不是长得不够漂亮，入不了人家的眼嘛……既然都有那么亲近的关系了，说一句话能怎么的，少块肉啊？”
……
宋帅掸了掸衣角在墙上蹭到的灰尘，起身。
“周深……”
“快快快，别磨蹭啊，”乔湾玩笑，“把你的不快乐分享给我，让我快乐快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卢平浩脸色微变，想都不想就出口拒绝，“你是要跟家里说？那我不同意——你之前已经努力了这么久的事业，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
丁玖玖：“……”
两人的目光与身形同时稍停滞了一秒，随后周深笑着冲对方点点头，关上了面前的门。
“有些人呐，可真是说习惯了漂亮话，假清高。”
只隐约听得见窗外蝉鸣，有两声顺着百叶窗缝隙，陪着阳光一起漏进来。
寒时轻一挑眉，看向宋帅。
“……这个周内的美术课先全部改为音乐课。丁玖玖，你通知乔湾那个音乐课负责小组，让她们把所有备课顺序前移——等之后美术课的绘画用具和画具箱的事情解决，会按照原定课程数量将空余的音乐课用美术课补上。”
方嫣轻哼了声，放下翘起来的腿，扭头看向了另一边。
旁边，在之前开口后再未发一言的丁玖玖也微蹙着眉心望了过去。
方嫣停顿了下，“我学美术那么多年了，对这些清楚得很，像放放音乐这种事情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小孩子……如果真被人传出去，说不定人家还要说我们这些支教老师不专业呢！”
乔湾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刚刚听错了，我没有说‘孙子’这两个字，那是你的幻听。”
丁玖玖笑着睖了她一眼，“行啦，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是真的想得头都——”
寒时嗤笑了声。“他怎么做的，如果可行，那我该向他讨教一些。”
“方嫣！”
其余女生更是一片哗然。
“是啊老师，我今天都答应那帮孩子，明天一定会开始给他们正式上绘画课了。”
“你啊。”
丁玖玖冷声。
“没事的话，留着脑子想想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他只能无奈地转向身旁的女孩儿，“丁玖玖，你……”
进来片刻，丁玖玖脸颊上的微红也被吹散。她松了口气，靠回椅子里。
丁玖玖目光微动，应下了。
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在这样尴尬的安静里，沉默了许久的女孩儿抬起头，神色与目光却一般无二的平静安和。
寒时薄唇微勾了下，没说话，目光淡淡地扫下一楼。
方嫣自然也注意到了，冷哼一声，便扭开了头没再说话。
而那几个女生里为首的一个，伸手拽了她就往外跑。
想了小半上午方案想得头都疼，丁玖玖捏了捏眉心，也学着乔湾仰进床里，开始对着天花板放空。
方嫣走过丁玖玖身旁，笑哼哼地开口：“一方案，说对孩子不负责；三方案，又说理由不正当——她那么勤劳，就让她自己把我们的课全备新课全上了得了，可别自己假清高，还拖累着我们受罪啊！”
“美术课需要的画具箱和一应绘画工具，一套低标准也至少要两百元，而学校里一百多号学生……”卢平浩叹了口气，“所以至少目前来看，很困难。”
“玖玖……你干嘛呢，面壁思过啊？表情还这么凝重？”
周深面上笑容和善，语气也极为轻巧地打断了卢平浩的话。
“我的妈啊累死我了——我现在太后悔了！我当初就该进美术小组，这音乐课倒霉催的，正在正中午下课——这一路半个小时走回来，差点给我晒脱了皮！”
卸下一身“负重”的乔湾把自己直接扔到了床上，喘了好一会儿粗气都没听见回应，不由好奇地抬起头，看向邻床。
“……不然我跟你换一下，你来头疼我这件事？”
“你不清楚倒也正常，他跟你正相反。”
她二郎腿一翘，拿眼角有些轻蔑地瞥向丁玖玖的方向——
女生间一寂，有人终于忍不住皱眉开口——
丁玖玖皱了皱细细的眉，“我认为这个方案可行性不强，而且就算对孩子们来说……也是有些不负责的。”
二楼矮墙后，寒时轻狭起眼，眸里浮上两点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