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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没有。”

    我从牙缝里说:“舒适又满足,满足极了。”

    “怎么来的!!不是你安排来的!!他妈的居然给老子安排一个见义勇为英勇牺牲的烂段子!!!”

    康王站起来,围着我转个圈:“你是七还是老十二?”我说:“七。”暗号接上。仁王翘着腿吹瓜子皮:“消息到的时候我就说没事,三哥跟老十非说要埋,输的酒不能赖。”宁王笑道:“赖不了,先差人到宫里送信让太后她老人家放心。酒哪天请都成。只有今天晚上这顿,一定要宰这个还魂的。”我靠!

    我望着奈何桥下滔滔黑水,再回头:“科长,打个商量,老子能不能不回去?”

    后来我问过衍之也问过其宣,为什么要回来。问这个问题用意确实狡诈了一点。

    我点头:“久仰,坐。”

    我至此才彻底想起来,为什么乍听卢庭这两个字就如此熟悉。这人可不正是经符卿书手亲报给朝廷批准的新任两江总商卢庭。因为徽州江员外牵连进岁贡案被一并查办了,才让这老小子轻松捡个大便宜。

    科长说:“只好等下辈子。下辈子让跳楼的转世做蚂蚁,他做大象,一定能了帐。”

    第二天天不亮我起床,穿了衣裳蹑手蹑脚自去找了水洗漱了。我承认今天老子孙子了一点,孙子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人一个个走,这事情老子做不来。没奈何出去避一天,等该走的都走了。省了毛巾钱。

    原来这才是结局。我眯眼看看鼻子底下从老子嘴里喷出来的粘稠物。XXX的居然让老子死在见义勇为上~~XXX的我不甘心!

    我诚实回答:“虽然被还魂体所在地社会发展水平这个客观水平制约,没有享受先进科技的乐趣,但是就整体水平来说,还是提高了。”

    卖糖人的不多远一个牵马的站着称瓜子,一个十来岁的小混混歪头看那马,手里夹着一只小刺猬,小混混吹了两声口哨,马耳朵动了动。小混混抬手把小刺猬放在马鼻子边擦了擦。

    我打个哈欠索性在地上坐了。科长合上册子露牙一笑:“正好小兄弟,趁你这次过来时辰还早,有个事情麻烦你。新近上面准备把借尸还魂做成个专门弥补工作失误的服务性项目。要收集一些实验典型的资料。有几个问题问你,配合一下。”

    一块明晃晃的水面,老子上次还魂就是从这里下去的。

    意外?我窜起来,“老子还要回去?!”

    理所当然的老子一个饿虎扑食势五体投地,再理所当然的在一片嘈杂声里头后背重重闷疼。小顺那一声“王爷”也理所当然破空凌云比哪个都尖锐。

    再往后的,老天自有安排。比如现在街角那个抱着卖身葬父牌子一身素白哭得梨花带雨水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可不正是老天指引给我的前进方向?一双有些水泡的红眼睛正在我看她的一刹那看到了我,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碰撞的火花?

    我象个开花馒头一样绽开笑脸:“两江总商卢员外,本王想起来了。方才失礼的地方莫怪。”不过姓卢的同苏衍之有多深厚的交情,千里迢迢过来看人。我拐了个暗示:“卢员外这次进京,是为了生意?”

    那人抱拳一揖:“草民扬州卢庭。”

    我说:“苏公子呢?!裴公子呢?!!”

    姓卢的陪着我笑了两声,方才道:“其实草民今天是专程寻王爷,听说王爷不在王府,一路寻过来的。”

    小顺吞吞吐吐道:“小的也是刚听说,不知道确实不确实。是今天菜场的刘四送菜过来的时候说的,他刚给安国府送过菜。说~安国府的那位符小侯爷在城东山上骑马摔到悬崖底下。马摔了个稀烂,幸亏人在半腰被个树杈接住了。却也伤的不轻~听说~怕是快不中用了。”

    我说:“回王府。”

    老子转头又笑笑:“钱拿着,剩下的拿去找个过活的门路。爷我不缺人。”我的人?谁是谁的人。都是笑话,都是虚的。

    于是老子的丧葬席变成王爷们的欢喜酒,几个王爷尽情吃了一饱一足,喝空了王府地窖里藏的花雕。王爷们走后王府的下人们由忠叔带领再统一过来恭喜王爷我还魂。这件事情就算欢欢喜喜地圆满了。

    小顺在我身边半尺远的地方跟着:“王爷,咱哪里去?”

    我说:“前两日来鄙府因没空闲无缘得见,没想着今天遇上,真是相逢不如偶遇。”

    科长伸手拍我肩膀:“小兄弟,想事情不能钻牛角尖。我在这奈何桥上也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魂。过一世,别回头看,也别往后想。过一日就把这一日过自在了,就算没白过。来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科长摇头,叹气:“小兄弟,我发现你真不是一般的倒霉。那马命该踹上那个小孩子,偏偏你冲上去了。”

    另一个回声的是小全:“……这不正在闹,王爷们的意思是埋,这边一说不让动,二说要烧。就等宫里的示下了,棺木衣裳都是现成的……”尾音拉到一半,掐了。老子屏气凝神,只听轻轻的脚步进来,不知道是来给老子穿寿衣的还是抬我进灵堂的。

    其实我方才也想,我这次呜呼一蹬腿,那些人然后怎样。

    卢庭说:“王爷此次准三爷返乡是对苏家莫大的恩典。三爷已于今晨先还扬州,还让草民捎句话给王爷,说未能当面别过,王爷莫怪。”

    哦哦,那么这个卢庭也是个经商的,怪不得衍之说是他旧交。说起来扬州见商户是去知府衙门报到那回,记得不大分明了。我干笑了笑:“委实记得不分明了,难为你还认得我。”

    我心里拔凉拔凉的。符小侯比老子预测的想的更开,好的很。不过人死茶凉也要有句伤感的话罢。果然过了那天晚上,当真就什么都完了。

    一向水波不兴的脸上先惊后渐渐舒展,像月上东山,像半开水的蒸气。另一双眼也弯了起来,眨眼间近在咫尺,我从一汪春|水变成一汪滩糖稀。热泪盈眶。

    衍之做两江总商,其宣海阔天空自在自得,符卿书建功立业加官进爵。这三个人老天都便宜我一场,老子借尸体还魂一趟十足值得,赚了个满盘。各人算来,都是好结果。

    我叹气看桥下:“不是为这个。”

    我捧着手巾吸收了三秒,反应了二十秒。等我察觉手巾把子落了地,人已经在回廊上。我一个转弯,再回头,一把拎住小顺的领口:“把胡大夫给我叫来!”

    我一个扑棱,一把掀开被子,直弹起来:“其宣!衍之!”

    符卿书,符卿书,符卿书是个能成大事的,估计能为老子难过一回醉一回,再重头前途坦荡,娶个公主郡主安乐一生。花前月下,璧人如玉。不过这辈子能看见他呻|吟流泪模样的人恐怕只有老子一个。值了。幸亏从那天在别院一夜,符卿书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只这一夜,出了院门你我便各不相干。”也幸亏老子当时梅着良心撑着滴血的小心肝说了一句:“也好。”虽然符卿书盯着我的神情现在想想胸腔里还像有刀子挖洞。有两句话垫底,符卿书也能少喝两口。

    空了,全空了。

    其实?还有什么玩意值得其实?我说:“其实什么?”

    我拨开众人,怀中摸出一张银票。人群寂静。小顺从人堆中插出一个头在我旁边,嘴张了张,没敢出声。小顺跟着我这几个月不容易,跟前跟后腿该跑细了一圈,等老子回府,一定要把最近不容易的人都赏一赏。银票飘到小姑娘眼前的草席上,小姑娘看到数目,倒抽一口冷气。我在一片吸气砸嘴声里微微一笑,拂袖,转身。小姑娘用哭哑的声音嗫嚅道:“……多谢爷,奴家从此就是爷的人了。……”

    我说:“他妈的老子再也不想来第二回了。”

    卢老板又抱起拳头:“草民今日能做两江总商,全仗王爷与安国府的符小侯爷提携。草民今生时时日日感慕恩德。”

    小顺低头道:“王爷恕小的斗胆,小的想说~苏公子与裴公子都走了没多久,其实追也追得回来。”

    托小顺福,老子从卧房到前厅,一点都没有享受到一路披靡的乐趣。只有忠叔两腿颤了一下,神志还是完全清醒的。我对他笑了一笑,继续向前。接着迎上领着吹响手的班子从后门绕过来的小全。小全直了直眼,咬咬手指擤一把鼻涕,流下两行清泪,“天阴犯潮,时令不好,王爷出来显魂了。”

    科长站在我旁边:“你看小兄弟,你还是舍不得是不是?想就表示舍不得。”

    科长微笑点头:“个人感觉还魂后的心理环境是否舒适?精神生活是否满足?”

    就算朝朝暮暮,又能多少年?十几年,几十年。然后还是一场空。孟婆汤一喝,你过你的,他过他的。什么生生世世都是屁话,几百年之后,几千年之后,谁还记得谁,谁还认得谁?

    各人再过各人的。

    书房的桌上帐本与书册叠得整整齐齐。卧房的被角枕头上还有昨天晚上的桂花香。

    我总算有了一丝满足感,大摇大摆走到前厅。从宁王到安王一个不差,正在磕瓜子喝茶。仁王第一眼先瞧到我,伸出一跟手指头,哈哈大笑:“当真被皇兄说中了,埋不得,一定能还魂!”

    正厅没有,偏厅没有,小厅没有,东院没有,卧房没有,书房没有,金鱼池边的亭子上也没有。

    菜场上熙熙攘攘尽是赶早市兑菜的菜农跟贩子。街角的巷子里有个戏班,隐约能听见不少人咿咿呀呀地吊嗓子。我以前还站在戏班的院墙外面,听过里面唱两段小戏。词句记不清楚,不过吹的拉的都挺热闹。热闹好。

    寻我,寻老子做什么?我道:“哦,不过你我从未见过,你怎么认得我?”

    忠叔花白的头碰到地面:“禀王爷,公子们已都走尽了。”

    小顺揩着眼睛一头撞开房门:“……公子~几位王爷都来了,在前……”两只眼一直,手抓住喉咙,一个踉跄。然后站稳了,抽了抽鼻子:“小的这就去告诉忠叔,把灵棚拆了。”再一头扎出房门:“都收工莫哭了!!!王爷又还魂了!!!”

    衍之说:“那便只有等了。在这里等着,十几年几十年,总有那么一天。”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两江总商……”茶香里的人淡淡地笑:“当年先父说过,衍之不是经商的材料。交给卢庭经营好的很,何必计较是谁家的虚名。”

    小全垂手在金鱼池边的空地上抖抖缩缩地说:“王爷,安国府的符侯爷来了,说有要事要见王爷。”

    水面抖了一抖,切到现场。显像程度不是很好,勉强能看清。尸体还摆在卧房里,不过哭的场面挺壮观领头跪在老子,不对,是小王爷死尸跟前用手捣地哭的是小顺:“王爷~~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睁睁眼吧~~”看得我还真有些感动,刚想叹口气,后背被人一推,一个踉跄,头朝下就下去了。XX的科长,一回两回阴我!

    卢庭说:“草民今日特来寻王爷,实在还有一件事恳求。万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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