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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了门，两位老人早等在那里，待余白十分亲切，又不过分客气。爷爷说起法律系的事，就好像早跟她认识似的。奶奶也是A大退休教授，从前教的是法语。
余白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点了点头。虽然听说不用见唐嘉恒，她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倒是松了一点，但看唐宁的样子，她心里也有些不是味道。
待到驶出车库，唐宁才继续说下去：“还有，我跟我爸爸关系也不亲近。所以，今天去我爷爷奶奶家，就是我们四个人聚一聚。”
余白不知说什么好，伸手覆在他的手上，点了点头。
虽然疑问仍旧悬在那里，但她也知道唐宁不想再展开那个话题，有关他母亲的离去，以及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她没有追问，之后的对话便与平常无异。
却没想到唐宁对此真有研究，细细说起老早法租界的烟馆与四马路的长三堂子，在当时也是灰色生意，但只要是生意，便有个买进卖出聚散离合，与如今的收购兼并其实也是一个道理，只是货色特殊，帮派律师的专业价值就体现在这里。
余白一页一页翻过，感觉自己宛若在读一部编年史，意外丢失了文字，只余插图，却还是可以讲出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来。
唐宁笑答：“答应带你见家长，结果又没见全啊。”
唐教授的家在旧城，那是一个邻近音乐厅的街区，闹中取静。车一路开进去，小马路两侧都是遮天蔽日的梧桐，再拐进一条小巷，里面的房子都是解放前造的西式排屋，一楼有院子，处处可见爬满围篱的蔷薇。
这一招倒是奏效了，他家祖辈出身大户，存着的老照片也比一般人家丰富——从晚清时老宅里的家族合影，到民国初年一个个孩子的百日，三岁，五岁，十岁纪念，以及后来漂洋过海戴方帽子的毕业照，穿白纱与西服的结婚照，然后容颜老去，身边孩子渐渐多起来，又变作一张张新的全家福。
余白怕痒，又挣了两下，终于绷不住笑出来。
家里有保姆做饭，也不用她去厨房假客气。等着吃饭的时候，唐宁的奶奶翻出照相簿来给她看。其中不免就有唐宁小时候的丑照，比如穿开裆裤蹲在院子里，面目狰狞地啃苹果，或者爬山爬到一半，耍赖在地上哭。余白看着忍不住笑，再翻两页，便是一张他父母的合影。看那彩照的色泽已经有些年月，但几十年前的唐嘉恒也已是西服革履，颇有大律师的风范，身边站的那个也是美人，眉目纤柔，过眼难忘。
“我有什么想法？”余白反问。
第二天便是星期六，唐宁如约而至，带余白去他爷爷家里吃饭。
“锦枫里？”余白却并不知道这小弄堂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
难得见他如此正经，余白一怔，感觉一定是要紧的事情。
“你知道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唐宁开口，并不看她，只是盯着反光镜将车倒出那个侧方的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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