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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什么啊？”她又推。
随清是这方面的万宝全书，一看就知道这座建筑落成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属于石库门3.0版。依旧是英国联立式住宅的布局，兼有中国古典趣味的传统设计，比如清水红砖，花岗岩门框，门楣上石刻的花纹，以及对开的黑漆木门，和门上的那一副铜环。除此之外，进化至3.0版本的石库门也已经有了一些Art deco的风格，栏杆、门窗、扶梯、柱头、发券，外立面，全都用了西方建筑细部装饰的处理手法。
就在这时，魏大雷又跟她提起去Gina那里聚会的事。那是一个礼拜六，两人饿得走投无路才爬起来，正在离床两米远的圆桌边面对面坐着吃早饭。
直至她提到一本清末的章回小说《海上花列传》，就连魏晋也跟她聊起来。那本书魏晋仔细读过英译版，但显然两人的关注点不在一处。随清借来纸笔，信手守画出一百年前的租界棋盘街在什么位置，1870年代最早建起的石库门1.0内部是怎样的布局，还有那本书中所写的同时代的中国园林又是个什么样子。
“让我闻闻。”他答。
酒到酣然，一帮小年轻竟又开始分享记忆中最另类的一次香艳经历。
一个月之前，大雷就跟她说过这个聚会，后来清营造出去路演，全国各地飞了一遭，随清满以为事情老早就过去了。
路演全部结束之后，清营造一行人回到A市。
然而，所有这些念头就像这段日子里无数其他的念头一样，不管有用，还是无用，平庸还是灿烂，都在她脑中无端而起，又飞逝而过。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追不上她自己。
深夜回到名士公寓，两人都有些醉了。坐电梯到了八楼，他却不让她开自家的门，反拉着她推开通往消防梯的防火门，爬上楼顶。
随清不禁视之为一种挑衅，等小话筒传到她这里，便也信口开河，说：“G南徒步道露营。”
“Gina，她男朋友Tatum，还有Tatum学校的同事，”大雷一一数过来，“我见过好几个，都挺有意思的。”
“我又闻不到我自己。”他赖着不走。从颈侧，到手臂，到胸口，他嗅着她，唇齿轻噬。她被撩起来，他却不继续，又回到她唇上，耐耐心心。
既然不受欢迎，随清也就不说话了，只等着结束离开。魏大雷当然不会让她落单，只是他们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就又开始研究起房子来。
“四千多。”她如实回答。
随清嘴里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她心跳漏了一拍，要是换在别的时候可能已经无地自容，但今夜不同。也许是因为喝过酒，她才可以这样无遮无拦地看着他，这样恰如其分，却又不置可否。
她以为自己已然顿悟，可就在最后，他却又吻着她，对她说：“随清，我爱你。”
起初，她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又吻住她，不让她讲话。她突然明白他的意图，没有任何交流，真的就像两个邂逅的路人那样。
不过，二十二时的她又是怎样的呢？她只当已经不记得了。
跟上次在巷口遇到的那次差不多，Gina穿得很随便，还是T恤与瑜伽裤。随清见她两条小腿露出的部分都是义肢，行动却算得自如，人也是漂亮的，尤其是那笑容，与大雷神似。
直到她无意中看见魏大雷，他也正望着她，眼睛清澈明亮，目光中带着那么分明的爱意和赞叹。她却一时心惊，强令自己停下。不过，其他人显然也不拿她当陌生人看了，此后喝酒谈笑都有她的份。
但与此同时，这种欣快却又让她有种头顶悬着利刃的感觉。她知道一切不应该变好，就在丁艾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而那悬着利刃终有一天将会落下，只是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害怕它落下，又渴望它落下，害怕回到原本的样子，又渴望回到原本的样子。坏到极致，就不会更坏，不是吗？
城市的夜空星光晦暗，楼顶没有灯，楼下的路灯和霓虹也似乎遥不可及。防火门一关，一切便沉入黑暗里，周遭只余夏夜温软潮湿的空气。
说到这里，身边的听众已经多起来，连随清都觉得自己有些反常的滔滔不绝，但又不由得她不说下去。大雷书包里常备红外线测距仪，甚至连门的尺寸都量了量。跟她说的一模一样，宽一米四，高两米八。
她跟众人打招呼，Tatum与其他人都笑说一声嗨，Gina却探身过来与她抱了抱，又添上一句自我介绍：“我叫魏晋，就是‘魏晋南北朝’的那个‘魏晋’ 。”
至此，聚会简直变成了她的表演。
但旁人追问，他却不再深入，只笑看着随清。
那是一栋分租出去的石库门房子，Gina跟她男朋友住在一楼，两个房间，带一个小院子。随清他们到得晚，天已经黑下来，暑气消散。屋子挺宽敞，朝着院子的门开着，门边摆着一张大茶几，上面摆了冷食与酒水，七八个人席地而坐，很是惬意。
随清知道，虽然魏大雷并没有直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和肢体语言不言而喻。她今天难得穿了一件连衣裙，他的手就环在她腰间，隔着薄薄一层真丝。这段时间，她抛头露面又挺多，Gina很可能已经知道她是他的老板，利用职权，占了年轻实习生的便宜。
他亦用眼神回答：真假有关系吗？
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些人竟然会开始分析高原做|爱的可行性。
随清伸手揉他的脸：“你们小朋友自己玩自己的，我掺合进去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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