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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记忆之莲最新章节!

,而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她又邀请Lance去附近一家酒店的花园茶座饮茶。他们聊了很久,Lance像往常一样口若悬河,风趣幽默,Esther听着笑着,感到一种久违的愉快和轻松,过后却发现自己一句都不记得了。

    她戒备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婚礼前夜的排练晚餐还没结束,Han就已经走了,甚至没有跟她道别。Esther安慰自己说那只是单身汉舞会(婚礼前夕为新郎举行的)的惯例,转头却看到做伴郎的Lance Osler还坐在长桌边的老位子上喝酒。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躲在洗手间里一遍又一遍地打Han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接通。这件事她谁都没告诉,因为如果让她父母知道了,这场婚礼也就吹了。

    小时候,她也曾幻想,有一天结婚了会是什么样,裙子的颜色,头冠的款式,还有鲜花和蛋糕,她都曾仔仔细细地计划过。至于和她一起站在圣坛的那个男人,她倒是从没想过,小时候是不关心,后来则是认定了一个人,没必要再去想象。

    Esther的爸爸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反对这件婚事,她妈妈本来是个很喜欢办婚礼的人,但也因为Han过去的那些事情,宁愿牺牲选衣服、买东西、办派对带来的乐趣,决定放手不管了。至于Han那方面的家人,则都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他们的行程住宿也全都要靠Esther来安排,好在他家在美国的亲朋也真的不多。

    “我无所谓。”Esther回答。

    “当然。”她站起来,低头抚平裙子,没看他,“我们住得很近,而且还有Han,免不了会遇到的。”

    “Han出了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Lance的回答也很冷淡,把Han在巴黎的情况告诉她,“他几乎什么都不管,就为了找一个女人——G,你知道这个人吗?”

    但是,好几天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Han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和Lance Osler的午间偷情很快变得索然无味,Esther决定结束。

    他伸手接过去,抽出里面的文件来看一眼,那份离婚协议。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这样对他说道,听起来像是单方面的通知。

    Han离开的那几天,Esther感觉自己被遗弃了,而且已经很久了。他始终没打电话给她,她想要跟他谈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摊牌决裂,还是求他原谅,或者就这样装下去?她几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却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考虑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将来和过去。她奢望能赢回他的心,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赢回来。

    婚礼仪式下午两点钟开始,Esther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等着那个时刻到来——她一个人站在礼堂里,穿着白纱,捧着花,没有新郎。

    Han默默看着她,然后低下头吻了她的嘴唇。她不记得他有多久没这样吻过她了,沉浸在那片刻的静谧当中难以自拔,但最后还是推开他,对他道了声:“保重。”

    她为了写自己的誓言,重读了许多遍丁尼生、济慈和莎士比亚的诗歌。但当他们终于站在玫瑰和小苍兰扎成的花球下面,她对他念出那些句子: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rue minds admit impediments.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when it alteration finds, or bends with the remover to remove…

    Esther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家酒店,等着Han发现她的私情。她想象那个场景的每一个细节——他会站在起居室乳白色的镶板墙壁前面,质问她:那个人是谁?当他知道是Lance Osler,便会勃然大怒。然后,他可能会变得有些哀伤,想知道那是一时冲动,还是当真出于爱情。

    一年半前,曼哈顿。

    那一夜她本应该好好睡一觉,结果却是一夜无眠,坐在厨房里,漫无目的地按着电视机遥控器,好几个台都在播放奥巴马在波多黎各的圣胡安街头演说的新闻。挨到早晨,她终于下决心打给Lance,装作随便地问,他们昨晚去哪里疯了。

    Lance发出一声尴尬的笑,“你觉得在发生这一切之后,我跟Han还有可能做朋友吗?”

    这些诗句就好像是为他们度身定制的,所有的人都为之感动,甚至连Esther的妈妈都落了几滴眼泪。而Han也看着她,但目光却聚焦在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没赶上飞机,要过两天才能回纽约。”Han在电话那头说。

    最让她绝望的是孩子。她一直有一些妇科上的问题,医生告诉她,如果想要孩子最好趁早。但她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跟Han谈这个问题。到他们结婚第二年的八月,她就要满二十九岁了,她想要一个孩子,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要,而且,如果要准备怀孕,他正在吃的一些药就必须先停掉。她在别人面前故作潇洒地开玩笑说:“我没想过要孩子,我已经有一个了。”心里却很清楚,那不是真的,她不想做Han的母亲,而是想要一个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她无数次地幻想,这孩子一定会非常漂亮,还有着非凡的天赋,就好像一个天赐的礼物。但她真的不知道Han能不能做个称职的父亲,而她自己又是否有多余的力气再担起这份额外的责任。

    她恨自己没有勇气去试一下,有时又觉得那是因为Han没能给她足够的爱作为补偿。每年的演出季和之前的排练期,Han总是很忙,他清晨离家,夜里筋疲力尽地回来,对她的挑逗几乎毫无反应。她在绝望中胡乱猜测,是因为自己最近重了五磅、新换的香水,还是指甲油的颜色?即使到了休假的时候,他也总是很安静,不是对着狗,就是对着电视机看那些古老的舞剧录像。除了免不了的日常对话,他很少跟她讲话,也看不到她身上的变化,她的新衣服、新发型。甚至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不怎么看她,而这一点她是记得很清楚的,从前的他可不是那种会在做|爱时闭上眼睛的人。

    她故意把那些酒店账单留在门厅的桌子上,把Lance送的花带回家,到处留下可疑线索,但Han始终无知无觉。而她越是背叛,就越是发现自己有多爱Han。他是无可取代的,虽然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她。

    Esther知道自己并不喜欢Lance,并且痛恨他的故作姿态,他做出来的犹豫和内疚丝毫没有让他们在床上少做一次。她在心里反复玩味着一个念头——她只是需要他的乐观、外向,以及他的平庸,和Lance Osler做|爱对她来说就像是做SPA。

    而她未来的小叔子Russell,二十出头,两颊长了些青春痘,显得脸色不太干净,看人的眼神总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敌意。Russell没有读完高中,也没正经工作,偶尔在嘻哈风格的运动衫牛仔裤外面套件肮脏的白制服,在他爸爸的小餐馆里打零工。婚礼的前一天,Esther把一些外地来的客人安排在举行婚礼的酒店过夜。她在酒店大堂看到Russell,笑着朝他招手,他却没有反应,带着他俗艳的女朋友径直朝客房电梯走过去。

    “你爱上别人了?”他轻声问。

    二〇〇八年五月,Esther花了短短两周时间准备她的婚礼。

    工作之外,Esther一直想要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整理这些年画的画,拍的照片,她读书的时候就想要写一本关于十五世纪尼德兰画派的书,却始终没有时间动笔。一开始,她对自己说,只要安排得好,总会找到时间的,试着每天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并且把午休时间缩短到一刻钟,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打乱她的计划。几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只是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些不知所云的零碎片段,她累得要命,感觉自己快要被所有这些事情压垮了,她躲在浴室里哭了一场,看到自己映在梳妆镜里的面孔丧气而憔悴,但哭过之后还是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Esther走到他身后,感觉到一阵近乎于兴奋的惶恐,她用颤抖的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却又像是欲言又止,然后,就走了。

    “怎么没听你说过?”Esther问。

    那天下午三点四十分,Esther记得自己看过表,她举起手叫服务员过来,推开Lance手里的钞票,把自己的信用卡放在账单上。结账之后,她站起来,走出花园,把他带到酒店前台,要了一个房间。直到两人走进电梯,Lance仍旧在一旁喋喋不休地问她:“Esther,你这是要干吗?”而她始终一言不发。

    Esther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但那之后的三年,她始终都是这样做的——不告诉他应该做什么,只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他听,并试图感同身受地了解他。

    总算,这场面最终没有成真,Han准时到了。Lance特地跑来告诉她,Han不过就是喝多了,躺在他们新居起居室的地板上睡着了。

    这个问题是她等了很久的,无数次想象过,她有一个简单的唯一的答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反问:“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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