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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记忆之莲最新章节!

    Esther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行当的?

    那之前是做什么的?她又问。

    他以为自己可以没有遗憾地放得下过去,至于将来,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想一些将来的事情,这些事都是关于G的。他不是个很会打算很会过日子的人,不过,为了某些理由他也是可以改变的。他有工作,他们可以租间小公寓住在一起,虽然他现在收入微薄,但以后总会好一些的,到时候,G便可以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可以去念大学,去读所有她想读的古书。他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生活,如果她想去别的地方的话,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他用一种假设的语气跟G说起这些念头,她若有所思,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始终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听。

    “他说的是什么事?”

    六年前,东村。

    她故意用you替换掉其中所有的thy和thee,读那些句子的时候带着特别的音韵,没有太多的起伏,却又好像发自肺腑。不知是因为她读的书,还是停止吃药带来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副作用,他眼睛湿了,背过身不让她看到。但她还是发现了,嘲笑他,然后俯下身,长时间地吻他。

    难得哪一天G不用一大早出门去工作,便会裹着被单坐在床上,露出赤|裸的背脊,鼻子上架着一副角质框眼镜,把书中的章节读给他听。比如《吉檀迦利》中的第四十一节:

    Yoshida没能给他那个答案,只是说:“你该跟她好好谈谈。”

    九月最后一个周末,他又拨通她的电话,问她:“你到底在哪儿?在干什么?”他听得出这问句当中不顾一切的意味,突然发现自己表现得就像一个绝望的弃妇。而在心底深处,一小部分的他仍旧保持着原先那个冰冷的旁观者的姿态,为这个绝望弃妇的形象发笑。那是离开医院之后的第一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没有好。

    Han始终想不起自己在梦中给出了什么样的答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Esther。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他究竟能不能,又想不想放下过去的一切?他一直在问。答案很简单,是或者否,却又遍寻不得。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就连G也来自于他的过去,她的发髻、脚踝、某些时刻浮现在脸上的表情似乎一直就藏在某段深远的记忆里。

    她不相信,追问他为什么。

    深夜,他走到公寓楼下,刚好看到G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他走上去叫她,她回过头,看起来很累。

    “你去哪儿了?”他问她。

    他听到自己在一个很长的停顿之后问:“去多久?”

    她没有开灯,伸手从背后抱住他,他喜欢这拥抱,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不好的预感。就这样默不做声地在黑暗里站了片刻,她松开他,想要去摸电灯开关,他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去,生怕那突如其来的光把房间照亮,让他不得不面对不愿想不愿看的东西。他把她拉进怀抱里,她身上只有一条亚麻布的连衣裙,胳膊和腿上的皮肤都是冷的,贴着他的身体,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吻她,她突然笑起来,想打断那个吻,似乎还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不笑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闭上了眼睛,身体在他的手里变得柔软。他把她抱起来,床在清冷的夜色里白得像是片雪地,他们湮没在里面,一起往下沉,就好像是一个人。

    每天午后,Han都会去那家名叫Falling Slowly的餐馆上班,在烟熏三文鱼、醋浸黄瓜、糯米饭和阿拉斯加蟹肉之间辗转忙碌,从午后直到凌晨,右手握着八英寸长的法式厨刀,锋利纤长的刀刃紧贴着左手手指,却又得以保持安全的距离,厨刀起落的节奏总是会让他感受到一种入定一般的宁静。餐厅营业至凌晨,所以,他每天都在夜最深最黑的时候上床入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再也没有梦到自己杀了人,却开始做一些别的梦。

    七月的一天,Han站在隔开厨房和店堂的那块玻璃后面,看到Lance Osler走进来,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抬起头,刚好和他目光相对。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过要逃避,因为根本没有时间想。Lance看到他,很惊讶,但还是走过来尽量自然地跟他打招呼,泛泛地谈了几句就告辞走了,却让他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

    八月末,G从汉普顿回来的那一天,Han在餐馆打烊之后去东村找她。

    许多年之后,Han依旧记得东村那间小小的卧室,条纹图案的墙纸微微泛黄,下雨的时候要在地板上放两个脸盆,几个钟头下来就能攒起小半盆雨水,北面有扇狭长的窗,对着一条两车道的小马路,靠窗放着一张铁床,米灰色的床单没有花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子睡觉的地方。

    幸好,大多数时候,那些词句是会让他发笑的,笑她总是在读些不合时宜的古书。而现在,每当回忆起那些书中的片段,他便能重新感觉到夏日清晨的温度,那个渗水的房间里淡淡的霉味儿,窗口飘进来的夹竹桃的芳香,她在床单上留下的味道,香皂、润肤露,以及其他更深、更复杂的气息。

    “这几天你的问题好像变得特别多。”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起身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潦草的吻,就又回到镜头前面去了。

    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日子依旧那样过着,G没有给过他任何答复,还是忙忙碌碌,从帝国大厦的楼顶到汉普顿的海滨,有时是裹着皮草的妖冶女子,一转眼又变成夹着冲浪板的清新少女,或许有一天还会走得更远,变得他认不出来。

    他打电话给G,但她总是说她很忙,有几次甚至没接。

    G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告诉他,她正在工作,在一家饭店里拍照片。他挂断电话,没去上班,也没请假,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

    那个六月的深夜,他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G在黑暗里笑着对他说:“这是张下流的床。”因为身下那个旧床垫里生锈的弹簧在他们做|爱时发出难以掩盖的声响。那一夜之后,不知有多少次,他和G一起在这张床上入睡,又独自一个人醒来,身边的被单上留着一个浅浅的身形,他总是喜欢把手放在那个凹陷处,仿佛仍能感觉到她身体的余温。有时候,枕头上倒覆着一本她正在读的书,翻到她最喜欢的章节,旁边用铅笔写着她自己译成的汉语。

    他和Lance十多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在他之前,Lance曾是卡拉曼洛夫斯基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在芭蕾舞学校的那几年,Lance始终都在跟他较劲儿,比谁跳得更高,谁空转之后的五位做得好。Han并不刻意地想赢,结果却赢得了一切,包括舞蹈,也包括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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