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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十几分钟时间，他已经恢复平时的状态，迈开大步，就往讲台一侧的走道走去。台下涌起掌声。
找到那个号码，她望着屏幕，又犹豫了，是隔壁的耳鼻喉科博士，跟王姣姣住在一个寝室。
礼堂里先是议论声不断，而后又一片岑寂，感受到四周氛围的紧张，连顾飞宇和朱雯都说不出玩笑话了。
朱雯往口里丢了块饼干：“连个学生都这么厉害，你们科也真够复杂的，竞聘前一天闹出这么一出大戏，我听你们科小黄说，举报人前前后后提供了不少截图。”
两个环节都结束后，校方及院方专家组会对参选者进行投票。
顾飞宇没再拉左右说话，禹明抬头看了看大讲台，也将手机收回裤兜。
“我也不知道你们来了啊。”
顾飞宇怪笑：“我敢喝吗。反正待会要去你们家蹭吃的，你让禹明多给我们买点果汁，我和雯姐双倍喝回来。”
部长问了两个问题：一是章副主任目前所承担的心脏麻醉国家级项目基金的进展，另一个是关于麻醉科日常教学查房的落实问题。
禹明走到靠近走道的位置，他刚才面色不怡，分明在思索什么，坐下后眉头才舒展开来，跟周围同事打完招呼，他扭头看向舒秦，只恨中间隔着顾飞宇和朱雯。
她忙从包里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两人，小声说：“刚才接你们电话，还以为你们要过会再来。”
到了台上，章副主任笑容满面，开口说：“各位领导，各位同事，能荣幸能参加今年的中层干部选拔。”
当然，领导们投谁，不投谁，竞聘之前就已经形成了默契，比起其他性质的比赛，竞聘演讲更像一种公开化表态。
她突然被这种静谧的默契打动了，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云淡风轻，现在无限委屈涌上了心头。
“舒小妹。”
主编的专著有三部。
顾飞宇抬脚就踹：“你小子又欠揍了，我怎么**了？你把话给我说明白。”
朱雯电话响了：“禹明，程卫已经到家楼下了，我让他把车开停车场了。”
朱雯摆手：“我不喝，我减肥，我都好多天没喝过奶茶和果汁了。”
“嗯，有几张拍得很从容，有几张像素都花了。”
“有本事换座啊。”
舒秦心情复杂，下午的事让三个人的友谊出现了裂痕，和好可以，但关系俨然一只裂开的碗，很难再回到从前。
但如果原来属意的人选在竞聘前夕出现违规行为，票数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逆转。
其他科室的同事，就更不用说了。
“不让。”校长致完辞了，大家忙着鼓掌，趁这工夫，顾飞宇说，“你小子刚才跟王姣姣说什么呢。”
禹明知道舒秦想明白了：“我陪你去。”
舒秦越发奇怪，林景洋平时一向处变不惊，禹明也跟林景洋面上很过得去，但今晚别说禹明，连林景洋都不自然。
舒秦静静看他，吴墨脸上的惭色掩都掩不住，嘴角一抿，胖乎乎的脸颊上抿出两个小酒窝。
但她可以想象得到，只要章胜出，往后这几年罗主任禹明会被怎样打压。
从刚才起两人就频频往这边张望，因为舒秦不接茬，吴墨时不时地冲舒秦咳嗽两声，盛一南挤眉瞪眼，几次要跟舒秦身边的人商量换座位，这下好了，两位师姐走了。
“不换。”
工作人员抱着投票箱从第一排前面走过，领导们各自匿名投票。
朱雯突然扭过头去：“哎，我给程卫打电话，他公司的事应该忙完了，舒秦，禹明，不反对我让程卫来你们家吃火锅吧。”
舒秦一讶：“顾师兄，朱师姐。”
周围太吵人太杂，显然不适合聊这种话题，禹明只答：“回去再说。”
到了答辩环节，章副主任抽到的两道题，均由校方来出，学校组织部部长接过了话筒。
顾飞宇和朱雯说：“看出来了吧，这几年老章都把功夫用在哪了，四年前他就是这一套，业务上无非还在吃老本，可你看看，只要提到学校这些领导，就没有一个是老章不熟的。”
舒秦注意到有两位校方领导的态度明显不如刚才积极。群众的意见只占一部分，究竟能否胜出，最终还得看校方和院方的投票权重。
罗派上下这么多人，也都会受到影响。
答辩时，罗主任抽题卡。
是王南，刚才都没发现他坐在前两排。
朱雯拦住顾飞宇：“哎，何必又去招惹禹明，最后挨揍的还不是你。”
本地麻醉学会副主委，中华麻醉学会副主任委员。
“就拿麻醉中罕见的‘恶性高热’来说，该病早年经常因为误诊延误了抢救时机，多亏国内外同仁们不断地归纳和提炼，才形成了现在的针对恶性高热的一套规范化诊断流程，工作时间越长，我越清楚经验总结的重要性，每当遇到瓶颈时时，我就会回顾我这些年做下来的病例，这个习惯让我终身受益匪浅。”
顾飞宇低声说：“靠，这不老章的老熟人吗，我听我们家老头说过，他们俩是同一届的同学。”
朱雯小声议论：“要是今天没澄清，这道题是不是得换成‘罗厚霖同志，请你解释解释你们科的泄题现象’。”
舒秦腼腆地谦让一回：“朱师姐喝不喝？”
禹明望着两人，顾飞宇和朱雯纹丝不动，强行换位置动静太大，禹明只得将东西给了舒秦：“学校门口买的，你先喝两口垫垫肚子。”距离太远，递个东西得伸胳膊，说句话也得隔着两个电灯泡，真够麻烦。
“上回你去清平县找我，带了这本笔记没有。”
投票采取匿名方式，统计完票数，当场就会进行公示。
舒秦探身接过来，是杯苹果汁，这季节没有她爱喝的百香果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沉默了好一会，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然流逝了。
顾飞宇：“不对，必须这么问：‘罗厚霖同志，请你说说，你们科那个叫禹明的臭小子，是怎么搞起科内恋爱的。你身为科室管理者，怎么能纵容这种不良风气。’”
后面几栏是首次竞聘的一些新面孔。
顾飞宇炸锅了：“哎，雯姐你怎么造谣呢，这小子哪回不被我揍得死去活来，你不信我就让这小子当着你们的面叫我一声顾爷爷。”
禹明头都懒得回，上了车，顾飞宇恢复了正经：“你别告诉我是林景洋举报的。”
顾飞宇难得没怼回去，因为该领导的问题很长，一连串发问，还在往下说：“……你身为科室管理者，有没有考虑过将疼痛病房从麻醉科分设出去？两块效益如此悬殊，麻醉科工作重心是否出现了失衡？”
舒秦很有底气地点点头。本就属于她的名额，当然该还给她。无需言语，她将矿泉水甜蜜地递给禹明。
舒秦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号码，确认了一件事，说：“禹明，回头你把我放到宿舍楼下，我回去确认一件事。”
书记举起手中的笔记：“这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坚持最久的工作手札。一天不难，一个月不难，一年不难，难的是数十年如一日，而且罗厚霖同志不但严格要求自己，还将这种优良的工作习惯传承了下去，他们科能力突出的年轻一辈例如禹明，就是这种优良传统的承袭者和获益者。”
舒秦和朱雯差点笑喷，禹明皱眉：“你他妈安静点行不行。”
舒秦看禹明，他回过头来，也望着她，脸上那抹笑意没来得及收回去，漆黑的眼里仿佛有细碎的星芒。
陈师姐探身看这边：“朱雯，你和男朋友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这道题花去了近两分钟。
舒秦疑惑： “真是王姣姣举报的？”
掌声如潮， 大幕开启，校长走到台前。
舒秦望着盛一南，目光像看待陌生人，反身就关上门，走到桌边拉开抽屉。
几分钟的时间，被拉长到一年那么长。
禹明送完罗主任，抽身回来，拉住舒秦的手往停车场走：“你就是个**。”
好在舒秦没为难太久，没等吴墨他们坐过来，有人填上了她身边的空位置。
舒秦摇摇头：“这件事我得自己处理。”
副书记一上来就直指疼痛病房的效益问题，问罗主任：“……管理上是否还需调整，梯队化建设是否合理，宣传又做得是否到位？”
舒秦取出抽屉里的笔记，气塞胸膛，强行忍住，淡淡说：“上周我去清平县，都谁来我我们宿舍。”
周围有几人不说话不接茬，要么是章派的支持者，要么就是章副主任带出来的学生，脸色最难看的当属章副主任的大弟子柯老师。
校方是某位副书记出题，舒秦后背开始悄悄冒汗，因为刚才章副主任答辩时，这位领导曾带头鼓掌。
朱雯说：“那我就叫他了，不过光吃火锅怎么行，要不今晚我们出去玩玩吧。”
“你们俩倒是让一让啊。”
朱雯道：“听听，咱们领导夸人的方式真有技巧，既讲究分寸，也讲究时机，今天晚上禹明家里的火锅必须多加几个鸡腿。”
“这话你信吗？”
然后统计票数。
禹明给舒秦吃定心丸：“周一研究生办会把转博通知重新挂上去。”
舒秦坐直看向前排，隔着十几排座椅，她能看到章副主任的背影，按照名单上的顺序，马上要轮到章副主任演讲了。
“……针对近年来医院业务量持续增长的情况，中层干部选拔制度相应地作出了调整，门急诊量和手术量年年攀升，临床科研教学管理任务日益繁重，为了确保业务的顺利开展，也为了进一步优化医疗质量管理，校方和各级院领导争求各方面的建议，经过多次商讨，在征得上级部门的批示后，现决定，在以下临床科室增设两名副主任岗位……”
“不行。”异口同声。
罗主任最后说：“我有位同行曾说过，他希望他的每个病人都能‘安心入睡、平安醒来’，这句话也代表了我的工作追求和准则。”
因为心情愉悦，邻座的老师同学虽然竭力保持安静，但只要中场休息，就会忍不住说笑。
盛一南纳闷：“怎么了你这是，脸色不太对劲啊。”
校方早就出了相关通知，职工们也在oa上讨论过好多回了。但此话一出，还是惹来了不小的骚动。
这两个月，她和吴墨盛一南建立起了并不牢固的友谊，社会的洪流夹裹着锋利的沙砾，无时无刻不在冲刷他们，转博名额关系到今后各自的前途，或许他们内心是信任她的，可一旦面对质疑，这份脆弱的友谊根本就不堪一击。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时隔四年， 我们即将举行新一轮的中层干部选拔。我们常说， 在济仁逾越百年的历史光影中，每一位济仁人都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校长身后的灯光亮起， 现场氛围瞬间燃到了顶点。观众席上大多是附属医院的职工学生， 看到自己导师的简介和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都由衷地高兴， 热烈地鼓掌。
舒秦不得不承认章副主任有一副好口才，他不但在两分钟之内回答了问题，还极其自然地借着对方的提问将自己这几年的科研成果着重展示了一遍。
礼堂人太多，十几分钟了还有人没出来，连同罗主任在内，一大批中层干部在礼堂前跟领导说话。年轻人商量好明天的活动，就慢慢散开了，要么出去打车，或者去停车场开车。吴墨和盛一南照例蹭自己师兄师姐的车。
舒秦身边空出来两个位置，吴墨和盛一南动了动，大有要坐过来的意思。
舒秦问禹明：“刚才王姣姣跟你说了什么。”
舒秦纳闷。难怪从刚才起就没看到禹明，聊什么，聊考试举报的事么。王姣姣又为什么哭，被禹明吓的？可这也不像王姣姣的一贯作风。
“再考察考察，没问题就年底吧，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今晚去哪玩？”
“草，我和雯姐的呢？你把我们俩当空气啊。”
前后几排比如顾教授几位，平时也都沉得住气，此刻表情都绷得紧紧的。
一份述职报告，完美地控制在十分钟以内，结束时，礼堂掌声不断。
他扭头看看，抬起胳膊从椅背后头伸过去，想摸摸舒秦的发顶，可惜离得太远，没能够到，只得收回胳膊，佯做无意擦了擦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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