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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天花板上的散步者最新章节!

下证据的方法杀死你,你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像女人似的饶舌了,今天就让你唠叨个够吧。”

    三郎望着对方那无休止地唠叨着的厚嘴唇,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一想到面前的男人即将变成惨白浮肿的尸体,他就兴奋得不得了。

    在这样聊天的过程中,不出三郎所料,远藤去了厕所。此时已是夜晚十点左右了,但是三郎仍然十分谨慎地观察四周,还细心确认了窗外没有人,这才轻手轻脚地迅速打开壁橱,从行李中摸出了那个毒药瓶。因为他曾经清楚地看到远藤放瓶子的地方,所以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尽管如此,他的胸口还是扑通扑通乱跳,腋下直冒冷汗。说实话,这次计划中最危险的就是偷药瓶了。远藤可能会因什么事突然回来,说不定还会被谁看见,三郎对这些风险是这么考虑的:如果被人发现,或是虽然没被发现,但是远藤发现毒药被盗的话————这一点只要三郎稍加留心,很快就能知道,尤其是他有着从天花板偷窥的秘密武器————只要打消杀人的念头就没事了。因为仅仅是偷毒药,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罪行。

    这些暂且不说。总之,三郎第一步先顺利地偷到了药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等远藤从厕所回来后,三郎就若无其事地结束了聊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着,三郎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又锁上了房门,坐在书桌前,心情紧张地从怀中取出那个可爱的茶色药瓶,仔细打量起来。

    MORPHINE (o.xg.)

    可能是远藤自己写的吧,在很小的标签上标注着这样的文字。三郎以前也读过一些关于毒药的书籍,对吗啡多少有些了解,不过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实物。这应该就是盐酸吗啡了。他把瓶子拿到灯前,透过灯光看到瓶子中只有半小勺白色粉末,晶莹剔透。这东西真能置人于死地吗?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三郎当然没有测量药量的精密天平,所以对于药的剂量只能相信远藤的话。听远藤当时说话的口气,虽说喝醉了,但绝不像是信口胡说。再说,看小瓶标签上注明的剂量,也足有三郎所知道的致死量的两倍,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三郎把瓶子放在桌子上,又把事先准备好的砂糖和酒精瓶摆在它旁边,然后像药剂师那样全神贯注地配起药来。房客们好像都已进入了梦乡,四周一片寂静。在这万籁俱寂之中,三郎用火柴棒浸上酒精,小心翼翼地一滴一滴地滴入吗啡瓶中,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犹如魔鬼的叹息,变得格外刺耳。啊,此事使三郎的变态嗜好得到了多么大的满足啊!三郎眼前忽而浮现出古代传说中的女巫的恐怖模样————在黑乎乎的洞穴中,面目可憎的女巫盯着滚烫的毒药锅狞笑着。

    然而,与此同时,三郎心中也涌出未曾预料到的近乎恐惧的感觉。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感一点点增强了。

    MURDER CANNOT BE HID LONG;

    A MAN’S SON MAY, BUT AT THE LENGTH, TRUTH WILL OUT.[6]

    不知在哪里看到的别人引用的莎士比亚的可怕诗句,放射着刺眼的光芒,炙烤着三郎的脑髓。虽然他坚信这个计划毫无破绽,但面对陡然增强的不安,他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为了体验杀人的刺激,就把一个无冤无仇的人弄死,这是正常人的行为吗?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莫非精神错乱了?你不觉得自己的心太残忍了吗?”

    不知不觉中夜已经深了,三郎盯着面前调好的毒药,久久地思考着。干脆放弃这个计划吧,他几次想要改变主意,但最终还是无法抗拒杀人取乐的诱惑力。

    正当三郎犹疑不决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致命的问题。

    “哈哈哈哈……”

    三郎突然憋不住笑出来,考虑到夜深人静,他尽量压低了声音。

    “笨蛋!你真是个可笑至极的小丑!还好意思谋划什么杀人计划,你那麻痹的大脑连偶然和必然都分不清吗?即便你看到过远藤大张的嘴巴就在孔洞的正下方,可你怎么知道,他下次睡觉时,嘴巴仍然在那个位置呢?反倒是每次位置都不变才不可能呢!”

    这可真是滑稽透顶的失误。可见他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虚妄之上。话虽如此,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漏洞呢?只能说太不可思议了。只能说明他自以为聪明的脑袋里,存在着严重的缺陷。不管怎么说,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三郎虽然深感失望,同时也感到莫名地轻松。

    “这样也好,我不会犯下恐怖的杀人罪了。真是谢天谢地啊!”

    话虽如此,从第二天开始,三郎每次进行“天花板上的散步”时,仍旧会留恋地打开那个节孔,毫不懈怠地偷窥远藤的动静。这么做的原因之一是,担心远藤会发现毒药被盗。还有就是,三郎并没有放弃等着远藤的大嘴像此前那样,碰巧在节孔正下方张开的机会。实际上,三郎每次去“散步”,都把那瓶毒药装在他的衬衣口袋里。

    六

    三郎开始“天花板上的散步”已经有十天了,在这期间,他每天都要一边提防被人发现,一边在天花板中爬上好几圈。这可不是等闲之事,不是谨慎小心之类的平庸词语能够形容的。一天夜晚,三郎又来到了远藤的房间上面。他是以抽签般的心情来碰运气的,想着不知是凶是吉,说不定今天会碰上大吉呢。他一边向神佛祈祷吉星高照,一边打开了那个节孔。

    啊!三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上次看到的情景分毫不差,远藤打呼噜的嘴巴,恰好在节孔下方呢!三郎使劲揉了好几次眼睛再三确认,还抽出内裤腰绳放下去目测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绳子、节孔和嘴巴正好在一条直线上。三郎兴奋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欢喜和巨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使他感到异样的亢奋,他的脸在黑暗中变得惨白。

    三郎从口袋中掏出毒药瓶,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他一边竭力控制自己,一边拔掉瓶塞,用绳子瞄准了方向……啊,此时的心情实在无法形容!一滴又一滴,滴了好几滴,他终于坚持着滴完了,然后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察觉到了吗?肯定发觉了,肯定发觉了。马上就会,啊,他马上就要大声喊叫了。”

    三郎要是两只手没有拿着东西,真想把耳朵捂上。

    尽管他害怕成这样,可下面的远藤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三郎亲眼看到毒药落入远藤的口中,应该不会失手的。可是,远藤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动静呢?三郎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从洞口往下窥视,看见远藤咂巴着嘴,用双手抹了抹嘴唇,又呼噜呼噜睡去了。人们常说,事情实际做起来要比想象中容易。看来睡得很沉的远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咽下了致命的毒药。

    三郎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可怜的被害者的脸,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虽然不到二十分钟,但他觉得足有两三个小时那么漫长。就在这时,远藤突然睁开了双眼,然后坐了起来,困惑地环视着房间。也许是头晕吧,他忽而摇摇头,忽而揉揉眼睛,像说梦话似的嘴里嘟嘟囔囔,特别古怪,然后又躺到枕头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渐渐地远藤没有力气翻身了,不再动弹了,却打起了雷鸣般的呼噜。三郎往下面一看,远藤像喝醉酒似的,脸色通红,鼻尖和额头都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在他熟睡的身体中,或许此刻正在进行一场生与死的搏斗。想到这里,三郎不禁浑身汗毛倒立。

    又过了一会儿,远藤那通红的脸色渐渐消退,变成纸一般雪白,眼看着又变成了蓝灰色。接下来,不知什么时候,鼾声停止了,呼吸也缓慢下来了……突然,胸部的起伏停止了,三郎以为他要断气了。可转眼间,他的嘴唇又开始嚅动,沉重地呼吸起来。就这样反复了两三回之后,彻底停止了……远藤已经不再动弹了。他那从枕头上滑落下来的脸上,浮现出与人世间迥然有别的异样微笑————他终于成了“亡魂”。

    一直屏住呼吸、手里捏着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三郎,直到此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终于成为杀人犯了。而且,对方死得非常舒服,被他杀死的“牺牲者”一声都没有喊叫,甚至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而是打着鼾声升天的。

    “真没想到,原来杀人这么简单啊!”

    三郎不禁有些失落,在他的想象中具有无穷魅力的谋杀,实际体验过才发现,就和家常便饭差不多。既然这么容易,多杀几个人也不在话下。他虽然这样想,但身心放松下来后,难以言表的恐惧又袭上了三郎的心头。

    他猛然间发觉,在黑暗的天花板上,在纵横交错的怪物模样的房梁下面,自己犹如壁虎一般趴在天花板上,从节孔盯着尸体的样子非常恐怖。他只觉得脖颈阵阵发冷,仔细一听,仿佛什么地方有个声音正慢慢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他不由得把视线从洞口移开,看向黑暗的四周,也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在窥视明亮的房间,眼前大大小小的黄色光环层出不穷。他定睛一看,远藤那巨大的嘴唇,仿佛眼看就要从光环后面噘出来似的。

    即便如此害怕,三郎仍然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原计划的所有程序。从节孔中把还剩了几滴毒药的药瓶扔下去,然后堵上窟窿,打开手电筒查看天花板里有没有留下痕迹。直到确认没有一点儿破绽之后,他才迅速沿着房梁爬回自己的房间。

    “总算搞定了。”

    身心异常疲惫的三郎,在壁橱中穿起和服来,好让自己打起精神,再仔细回想是否落下了什么东西。蓦地,他想起了那条用来目测的内裤腰绳,不知拿回来了没有,该不会把它忘在那儿了吧?想到这儿,三郎慌忙在腰间摸索起来,没有摸到。他愈加慌乱了,浑身上下找了个遍,结果发现,它被塞进衬衣口袋里了,这事自己怎么给忘了呢?好了,好了,这就放心了。三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条腰绳和手电筒时又突然吓了一跳,口袋里竟然还有一个东西……药瓶的小木塞也在口袋里呢!

    他回想了一下,原来刚才在往下滴毒药时,怕弄丢瓶塞,特意把它装在口袋里,可是把药瓶扔下去后,却把木塞的事忘在了脑后。这瓶塞虽小,但不扔下去的话,很可能惹祸上身。他必须壮着胆子,再一次返回现场,把瓶塞从节孔里扔进去。

    那天夜里,当三郎钻进被窝时————最近他不在壁橱里睡觉了,以免惹人怀疑————已是凌晨三点了。但因过于亢奋,他怎么也睡不着。既然把扔瓶塞的事都忘记了,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疏漏。想到这儿,三郎再也无法安睡了。他强迫心乱如麻的自己平静下来,又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当晚的每一个行动,检查有什么疏漏之处。但至少在他的回想中,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无论怎么反思,作案时都没有丝毫失误。

    三郎就这样一直思索到天亮。当他听到走廊里响起了早起的房客去洗漱的脚步声时,便立刻起了床,开始准备外出,因为他害怕听到远藤的尸体被发现时的动静。到时候,他怎样表现比较妥当呢?万一不小心举止失常,引起别人的怀疑可不得了。因此,他认为在此期间外出是最安全的。不过,如果连早饭都不吃就出门的话,反而更容易让人怀疑。

    “啊,可也是啊,怎么搞的,差点儿又出错。”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又钻进了被窝。

    可想而知,从现在起,到早饭前的两个小时,三郎是怎样揪着心度过的啊。幸而到他快速吃完早饭、逃离公寓为止,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从公寓出来后,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为了消磨时间,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地转来转去。

    七

    总之,三郎的谋划获得了成功。

    当他中午从外面回来时,远藤的尸体已经被移走,警方的现场勘查也结束了。他向别人一打听,不出所料,所有人都认为远藤是自杀的,警方也只做了一些形式上的调查取证,便马上撤走了。

    关于远藤为什么自杀,原因还未查明,不过从他平素的品行来看,大家都认为很可能是太过痴情导致的悲剧。事实上,最近的确发现他刚刚失恋了。虽然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失恋”就像是一种口头禅,不足为奇,可是又没有其他像样的原因,只好这么推断了。

    无论有没有自杀动机,他是自杀身亡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门窗都是从里面锁着的,装毒药的容器就在他枕边,而且后来又了解到,这瓶毒药是远藤的东西,这样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更不会有人猜测毒药可能是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

    即便如此,三郎还是不能放宽心,那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渐渐地坦然起来,甚至对自己的作案手法颇为自鸣得意。

    “咱这本事怎么样,谁比得了?瞧瞧看,就在这里,在这栋公寓的一个房间里住着可怕的杀人凶手,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三郎想,由此看来,这世上还不知有多少杀人犯没有被抓捕归案呢。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肯定是从前的当权者们做的宣传,或者是民众的迷信罢了。其实,只要做到不留痕迹,不管犯下什么样的罪,都能够瞒天过海。三郎也这样安慰过自己。可是一到夜里,他还是会因为看到远藤惨死时的脸在眼前闪现而心惊肉跳。因此从那天晚上起,三郎停止了在“天花板上的散步”,认为这其实是心理问题,很快就会忘记的。说实在的,只要罪行不被发现,他就该知足了。

    远藤死后第三天,三郎刚刚吃过晚饭,正一边剔牙一边哼歌时,好久没联系的明智小五郎突然来访了。

    “哎呀!”

    “好久不见了。”

    两人很轻松地这样寒暄道。但是三郎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位业余侦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访,他觉得不太吉利。

    “我听说最近这座公寓里,有人服毒自杀了?”

    明智一坐下,便开门见山地提起了三郎想要回避的话题。大概是从谁那里听说了自杀事件,正好三郎也住在该公寓里,他出于那喜好侦探的天性,便前来拜访了。

    “是啊,是吗啡中毒。死者被人发现时,我恰好不在公寓,详细情况不大清楚,听说好像是因为太痴情了,想不开。”

    三郎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想回避这个问题,佯装自己也对此很有兴趣的样子,这样回答。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明智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接下来,他们对远藤的为人、死因,以及自杀方式等探讨了一番。三郎起初还有些紧张,很谨慎地回答明智的提问,习惯了之后,他渐渐有些傲慢起来,甚至产生了嘲笑一下明智的念头。

    “你怎么看?这说不定是他杀呢?我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看似自杀实则他杀的案件,不是很常见吗?”

    三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暗自嘲笑对方,自己这一手,连大名鼎鼎的名侦探也未必能想到。这让他感到心情分外愉快。

    “这我可说不好。说实话,我从朋友那儿听说这件事时,也觉得死因有些可疑啊。怎么样,不知能不能带我去远藤的房间看看?”

    “当然可以!”三郎很得意地回答道,“远藤的同乡就住在我隔壁,远藤的叔叔托他暂时保管远藤的行李呢。要是说你想看,他肯定同意。”

    于是,他俩一同前往远藤的房间。三郎率先走在走廊里时,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杀人犯本人竟然带着侦探去凶杀现场,真是空前绝后啊!”

    三郎好不容易才没有嘿嘿笑出声来。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扬眉吐气过。他摆出一副神气活现的黑老大派头,恨不得自己向自己喊一声“拜见老大!”。

    远藤的同乡名叫北村,就是那位证明远藤失恋的男子。他久闻明智的大名,所以二话没说就打开远藤的房间,让他们进去查看。远藤的父亲从家乡赶过来,直到今天下午,才给儿子办完临时安葬的事宜,所以远藤的东西还摆在房间中,尚未打包。

    远藤被发现死亡是在北村去公司上班之后,所以他好像不清楚尸体被发现时的情况,不过他把道听途说来的情况汇总起来,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说明。三郎也佯装局外人,谈了各种各样的传闻。

    明智一边听两人的讲述,一边用内行的敏锐目光打量起房间来。他突然注意到书桌上摆着的闹钟,好像悟到什么似的,盯着闹钟看了半天,大概是觉得那个闹钟的形状古怪,很少见。

    “这个是闹钟吧?”

    “是的。”北村很饶舌地说起来,“这可是远藤最得意之物。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每天晚上都会上闹钟,时间定到早晨六点钟。结果,我每天都要被这隔壁的铃声吵醒。远藤死的那天也不例外。那天早上这个闹钟也响了,所以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听他这一说,明智一边抓着乱蓬蓬的长头发,一边饶有兴趣地追问:

    “你没有记错吧,那天早上,闹钟确实响过?”

    “是啊,确实响过。”

    “你对警察讲过这件事吗?”

    “没有……不过,您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为什么要问,你不觉得奇怪吗?当晚决定自杀的人,怎么会为第二天早上起床上闹钟呢?”

    “有道理,这么说来,的确很奇怪。”

    北村很粗心,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且,他并没有理解明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也不足为奇。因为门是锁着的,毒药瓶就扔在尸体旁边,其他所有情况都无可置疑地表明远藤是自杀。

    但是,三郎听到二人这番对话,却惊恐万分,只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塌陷了。他为自己带明智来这个地方的愚蠢决定后悔不迭。

    然后,明智又对整个房间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调查,当然也不会漏掉查看天花板。他一块块地敲着天花板,寻找有人出入的蛛丝马迹。不过,即使是聪明的明智,好像也没有想到把毒药从天花板节孔中滴下,再把节孔按原样塞上的手段。明智确认了没有一块天花板是松动的之后,没有继续检查下去。三郎总算松了口气。

    总之,这一天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明智查看完远藤的房间后,又回到三郎的房间来,二人随便聊了一会儿,明智就回家了。不过,他们的谈话中有一段对话,我必须在这里写出来。为什么呢?因为看上去好像不值一提,可实际上,这段对话与这个故事的结局有着重大关联。

    当时,明智从袖中取出飞艇牌卷烟,一边点烟,一边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一直没看见你吸烟,难道是戒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三郎才意识到,这两三天竟然把最喜欢的卷烟忘了,一根也没有抽过。

    “奇怪啊,我怎么给忘了?而且见你抽烟,我也不想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起来有两三天没有抽了。对了,买这盒敷岛烟的时候,是星期天,就是说已经整整三天,一根烟也没有抽过。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么,正好是远藤出事那天开始的了?”

    一听这话,三郎猛地一惊。不过,他并不认为远藤的死与自己不想吸烟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所以,当时只是一笑置之。可事后细想,总觉得此事绝非开玩笑那样无足轻重。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三郎后来也一直不想抽烟。

    八

    眼下,那个闹钟成了三郎的一块心病,夜里也睡不踏实。虽说查出远藤并非自杀身亡,也没有一条证据能证明自己是凶手,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可是,一想到知道这件事的是那个神探明智,他就无法安心。

    然而,半个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他一直担心的明智没有再来。

    “好了好了,看来这事终于消停了。”

    于是三郎放松了警惕。虽说常常会做噩梦,但基本上每天过得还算愉快。尤其让他高兴的是,自从杀人以后,他竟然对以前觉得索然无味的各种游乐有了兴趣。因此,最近他几乎每天都在外面玩乐,很少待在家里。

    那天,三郎也是在外面玩到很晚,十点左右才回到房间。他像往常一样,为了拿被褥铺床,“咯吱”一声拉开了壁橱的门。

    “啊!”

    三郎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向后倒退了两三步。

    他搞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神经错乱了,因为他看见那个已死的远藤的脑袋,披头散发地从黑乎乎的壁橱顶上探了下来。

    三郎吓得撒腿就逃,刚跑到门口,又觉得自己会不会是看错了,就哆哆嗦嗦地转身回来,偷偷朝壁橱中瞅了一眼,非但没有看错,那张脸还突然冲他咧嘴一笑。

    三郎又“啊”地大叫了一声,飞奔到门口,拉开拉门,要往外跑。

    “乡田!乡田!”

    回头一看,壁橱中有人不停地呼喊自己的名字。

    “是我,是我呀,别跑啦!”

    这不是远藤的声音,而是很耳熟的另一个人的声音。三郎这才站住了,心惊胆战地扭头一看。

    “失敬!失敬!”

    只见有个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像三郎那样从壁橱顶上下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明智小五郎。

    “吓着你了,对不起啊!”穿着西装的明智从壁橱里出来,笑嘻嘻地说道,“我只是在模仿你呀!”

    这可是比幽灵更真实、更恐怖的事。看来明智全明白了。

    此时三郎的心情实在无法形容。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像风车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起来,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盯着明智的脸。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是你的衬衣纽扣吧。”

    明智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接着把手里的黑纽扣递到三郎眼前:

    “我也问了其他的住户,他们都没掉过这样的扣子。啊,就是这件衬衫上的吧。你看,第二颗扣子不是掉了吗?”

    三郎大吃一惊,低头一看,果然衬衣掉了一颗扣子。扣子什么时候掉的,他一点儿都没意识到。

    “形状也一样,肯定是你掉的了。可问题是,你知道这扣子,我是在哪儿捡到的吗?是在天花板上。而且还是在远藤房间的天花板上!”

    虽说是这样,可是三郎怎么一直没有发现扣子掉了呢?而且,当时自己不是用手电仔细检查过了吗?

    “莫非是你杀死了远藤?”

    明智天真无邪地笑了笑,在这种场合,这笑容更令人头皮发麻。他死死盯着三郎那茫然无措的眼睛,说出了这句置他于死地的话。

    三郎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无论明智的推理多么顺理成章,若止步于推理,自己还有狡辩的余地,可是被他拿到了意料之外的证据,就无可奈何了。

    三郎像个快要哭出来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眼前因眼泪变得模糊,脑子里梦幻般浮现出上小学时的那些久远的往事。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内,他们一直以同样的姿态,在三郎的房间里对峙着。

    “谢谢你,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最后,还是明智打破了沉默,“我绝不会向警方告发你的,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你也知道,我的兴趣只在于‘了解真相’,其他事情,我并不关心。再说了,这起案件里一个证据都没有嘛!说到衬衫的扣子,哈哈……那不过是我给你下的一个圈套!我想,没有证据的话,你肯定不会承认的。上次我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你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掉了,我就利用了这一点。其实,这颗扣子是我从商店买来的。一般来说,人不会特别留意什么时候掉了扣子,再说你作案时很紧张,所以我想用扣子来诱导,会顺利达到目的。

    “正如你也想到的那样,我对远藤的自杀产生怀疑是因为那个闹钟。此后,我还去拜访了这个辖区的警察署长,从到过现场的一个警察那里,打听到了当时的详细情况。据他说,吗啡瓶掉在了卷烟盒中,里面的毒药还洒在了卷烟上。警察似乎对此并没有加以注意,这不是有些奇怪吗?我听说,远藤是个非常严谨的人,既然能够做到躺在床铺上死去,怎么会把药瓶扔到卷烟盒中,还把毒药洒出来呢?这不是很不合理吗?

    “这就更加深了我对远藤死因的怀疑,加上又偶然发现你从远藤死的那天开始就不吸烟了。若说这两件事仅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吧。于是,我又想起你以前曾对模仿犯罪有着浓厚的兴趣,因为你有嗜好犯罪的怪癖。

    “从那以后,我就频频来这栋公寓,背着你暗中查看远藤的房间。结果我发现,凶手除了天花板没有别的通路,于是我就像你一样,在‘天花板上散步’,偷窥住户的房间。特别是在你的房间上面,偷窥你很长时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坐立不安的样子。

    “随着调查的深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你。不过,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一个有力的证据,所以我就想到了刚才那一出。哈哈哈哈……那么,我就此别过了。也许以后就不再和你见面了,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你已经下决心去自首了。”

    面对这位明智的计谋,三郎内心已毫无波澜,连明智已经走了都没有察觉,只是茫然地思索着一件事:

    “被执行死刑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

    把毒药瓶从孔里扔下去时,三郎以为没看到药瓶掉在哪里了。其实,他清楚地看到药瓶掉进了卷烟盒里,这个画面被烙印在潜意识里,才使他从心理上开始厌恶卷烟了。

    [1] 约翰·怀特·韦伯斯特(1793——1850):美国著名罪犯、大学教授。1842年杀害了同事乔治·帕克曼,最终被判绞刑。他在临死前才认罪,承认杀害帕克曼后将他的尸体烧毁。

    [2] 尤金·阿拉姆(1704——1759):英国语言学家,他在杀死好友14年后被逮捕处死。

    [3] 格里菲斯·温赖特(1794——1847):英国作家、艺术家,也是诈骗犯和投毒犯。〈/AnnotatioArea〉

    [4] 大正时期,电影院里的座位是男女分开的。————原文注

    [5] 富士额:指前额的发际形似富士山的额头,被当成美人的特征之一。

    [6] 出自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大意为:谋杀无法被掩盖,他的儿子也许暂时躲了过去,但真相终将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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