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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亚雄看到这三个男女的行为,心里发生了莫大的感慨。经济的动荡,不但将投机商人抬上了三十三层天,便是小地主的子女,也变成了时代的骄子。在战前,乡下小伙子对穿西装、带爱人看电影、做大衣送女友,真是不可想象的事。如此想着,手扶了一枝弯下腰来的竹枝,只管发呆。这时却听到有人叫道:“在这里,在这里!”看时二小姐和二奶奶,一同走出来。便迎向前道;“你们找我吗?”二小姐道:“饭已预备好了,我派人找大哥两次,都没有找到,只好亲自来找。”二奶奶笑道:“令妹听说她先生来了,恨不得饭不吃就走。其实这个时候,人也许还在桐梓呢!”二小姐道:“我倒不怕你笑话,正是急于要去替他布置布置。你想,他带了几车子货来,若没有一个安顿的所在,他到了南岸,岂不着慌!”二奶奶道:“这有什么可着慌的呢?我们公司在南岸就有两三处堆栈,而且还在公路边。让五爷通知一声,请你先生把车子开到堆栈门口卸货就是。至于你先生本人,愿意下榻在我家里可以,愿意住在银行招待所里也可以,事先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二小姐道:“那谢谢你的盛意了。但是就算如此,也得去找着五爷,打这个电话。”亚雄道:“冬天天短,我们自也以早过江去为是。我们认识了二奶奶,事事都沾着光。既是这样说了,我们且在梅花香里,从从容容,吃过这顿饭。这会子还要二奶奶亲自劳步来找我,真是不敢当。”二奶奶笑道:“我不卖这个大人情,我和令妹,是来追着看一幕电影场面的。刚才有两个小姐出来。区先生看见了吗?”亚雄笑着点了点头。

    二奶奶笑道:“你准看不出来,她们是什么出身。她们是这里两个老妈子的女儿,你不会相信吧?据说有个穿西装的少年,会爱上这两个人,两三天一次,竟是老远的由重庆到这里来拜会她们。她们公开地进行三角恋爱。”亚雄随在两位太太的后面走路,听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不但那两位小姐我看到了,就是那西装少年,我也很知道。他是前任轿夫,杨老幺家的寄生虫,有什么话说呢?时代的新经济条件帮助了他们。”二小姐笑道:“你又要发牢骚了。我早就劝你不要做芝麻大的小官,改了行吧。你又不相信。”

    三个人正说着,一个女仆迎上前来,向二奶奶鞠着躬道:“太太,饭已预备好了。”二奶奶便退后了几步,让亚雄走向前面,点了头笑道:“到这里来,是吃不到好的东西的,而且令妹又催着要走,我只好吩咐厨房里随便作两样菜。大概不会怎样好的。”亚雄笑道:“我们这作灾官的人,什么东西都可以吃。”他如此说时,可是心里却在想着,她是个好面子的人,特意的这样先客气一番。

    那女仆将这三位客人,引进了那正面有走廊的正屋里去。这里算是一个旧式客厅,四周是木板格子玻璃窗。虽在屋里,依然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梅花。屋子正中有一张小圆桌,蒙着雪白的台布,上面四个大盘,四小碟子,另外还有一个火锅,烧着红红的火。

    亚雄站在旁边,不觉呆了一呆,心里在想着这样一桌子的菜。二奶奶倒不解他心里是什么用意,便点了个头笑道:“这无须客气,主人不在这里,我当然代表着做主,二小姐是你令妹,上面这一席当然是要请大先生坐了。”

    亚雄笑着坐下,发现了这四个碟子,是宣腿、凤尾鱼、板鸭、熏肉,都不是重庆易得之物。大盘子里栗子烧菜心、虾子烧冬笋、红烧大鲫鱼、口蘑烧豆腐。中间火锅里,煮着两个大鸡腿。这自必是一锅原汤了。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这样好的菜,还说没有好菜呢!”二奶奶将筷子头指了大盘子道:“这是原来有的,我只是要吃点清淡的东西。这四个碟子里的,是我带来的罐头,有的是这里厨子的储蓄品,七拼八凑,弄上这么几样菜,就算是为了客人添的菜了。不恭之至!”亚雄笑道:“我要说句良心话,像这样的菜,我们这穷公务员,真是一年也少碰到几回……”说到这里,他看见这里男女佣人,不断前来伺候,而二奶奶坐在主位上,只是低了头微笑,好像很怕人提到这些话似的。自己知趣一点,就不再说这些丢面子的寒酸话了。

    这里有个四十上下的女仆,穿了件蓝布短袄,短头发梳得溜光,虽不是时代装束,倒也干干净净,胸前系了一方雪白的围裙,垂手站在一边等着盛饭。她自然是有训练的,每次和人盛饭,都是盛了小半碗。本来这也没有什么错误,有钱的人家,顿顿吃了肥鱼大肉,肠胃里早是油腻的不得了。白米饭是一个陪笔,实在吃不了好多。

    可是这个例子,却不适用于区亚雄。他向来就可以吃泡菜配米饭三大碗,现在桌上摆着这样好的菜,样样是珍品,如何不胃口大开。所以女仆和他盛的饭,他只需三分钟,便可以吃光了。二奶奶既是不愿人露出穷相,亚雄吃完了碗里的饭,将空碗交给人家时,不便说是教人家盛满一点,只是默然地把碗递了过去。这样的交过碗去两次,还是送来两个小半碗。将这三个小半碗饭,轻轻易易地吃过去之后,却不好意思让人家盛第四碗。

    而况二奶奶慢慢地吃过那第一个小半碗而外,根本就没有再盛饭,只是将那空碗舀着火锅子里的大半碗鸡汤来喝。亚雄既不便再盛饭,而肚子里实在的又是还很空虚。二奶奶这个喝汤的法子,倒还可以学得,于是也照样的舀了一碗汤来喝,喝完了这一碗,又拿起桌上的匙子,慢慢地再到锅里去舀汤。

    区二小姐见他一手捧了碗喝汤,一手还拿着筷子夹了大盘子里的栗子烧白菜吃。她忽然省悟起来,他这样的迟迟不肯放碗,想必是没有吃饱,笑问道:“大哥你不吃饭了吗?”亚雄道:“我已经吃饱了。”二小姐听他说话时,看他的脸色并不是那样确定的说着,而且手上的碗筷,都也不曾放下,便道:“我还想吃一碗呢,你陪我再吃一碗可不可以?”亚雄笑道:“我的肚子是橡皮式的,再加这样一小碗,也未尝不可。”

    于是二小姐将碗交给女仆去盛饭,又教她替亚雄盛饭。自然她照以先的样子,盛着那么小半碗。二小姐将碗举了一举笑道:“大哥,我还拨一点给你,好不好?”亚雄对她碗里看着,碗里的饭,比自己的碗里还要浅,笑道:“这一点儿饭,你也吃不了吗?”二小姐笑道:“你反正是橡皮肚子,再加一点何妨。”她只管把碗举起来不肯放下。亚雄看了只好伸出碗去,将她的饭接着。他倒没有什么为难,将所有的饭都吃光了。二小姐看着,也只笑了一笑,不再说什么。

    亚雄道:“你笑什么?”二小姐急中生智,回转脸来向那女仆望了一眼,向亚雄道:“你先在门口看到的那两位小姐,有一位穿红毛绳背心的,那就是她的女儿。”亚雄看着她,还没有答言,那女仆笑道:“于今的女娃儿,不听话咯。随她去,我也懒得淘神。”二奶奶向亚雄笑道:“怎么样?”又回头对那女仆道:“杨嫂,你管她做什么呢?日后她要和你找一位穿洋装的女婿回来,你也就是外老太太了。”

    女仆笑道:“我们没得那样好命咯?”二小姐已是放下碗筷,扶了桌沿,站将起来。另一个女仆打着手巾递交二小姐,还很和悦的向她报告着,两乘滑竿都叫来了,现时已在大门口等着。

    二小姐点了一点头,便到屋子里去取大衣皮包来,取了三百元钞票在手,回过头来,向亚雄操着英语道:“赏这里的佣人几个小费,你的那份,我也代付了。”亚雄眼望了她手上的钞票,微笑着也用英语答道:“若论正式薪水,我所得的比这远远差远了,随便你吧。”二奶奶的英语,自也可以随便谈话。她听了这话,也操了英语笑道:“这样说起来,香港来的人,真有点昏天黑地,给小费会多于公务员的一个月薪水。”

    他们说着英语,那在旁边伺候的女佣人,已料着是有赏。两个女佣人站在屋里,一个女佣人站在外屋廊下。二小姐把钞票交给杨嫂,笑道:“你们分吧。厨子我已另外给他钱了。你们主人回来了,替我道谢。”说着又向二奶奶笑道:“西门太太来了,你再和她在这里住一晚,难得下乡,可别忙着回城。”二奶奶一摆头道:“我才不忙呢。”二小姐笑道:“那么,我叫五爷亲自来接。”二奶奶微微一笑。亚雄道:“我憋着一句话,没有问,西门太太还在这里呀?”二奶奶道:“我有点事,托她办去了。”她只说了这句就笑道:“我送送你们吧。”又向亚雄道:“我实在不知道大先生来,招待得太草率了,请原谅,我也是作客。”二小姐笑道;“我们还讲这些客套。”二奶奶抓住她的手笑道:“你们林先生要是带有什么香港好东西送人的话,不要忘了有我一份。”二小姐笑着说:“这是自然。”于是向二奶奶告辞走了。

    亚雄一路出来,心里闷着好几件事,坐在滑竿上,就忍不住问道:“西门太太不是来赏梅花的吗?二奶奶有什么事要她办?”二小姐道:“那是她自告奋勇,并非二奶奶要她去办。就在这山脚下一所庄屋里,二奶奶堆有一二十件棉纱,还有一二十担菜油,本来自有人替二奶奶跑路,担任看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二奶奶既怕棉纱放在潮湿的地方,又怕油篓子漏油,很想自己去看看。可是真的自己去了,又觉得太生意经,而且也失了大富翁太太的身份。和西门太太一说,她就愿代她去看了,于是二奶奶用自己的轿子送她去了。”亚雄道:“这二奶奶简直什么生意都做,走到哪里也忘不了她的生意。其实她家的钱已很够她挥霍的了。她又何必如此!”二小姐笑道:“你不懂,这是兴趣问题。”亚雄道:“作生意也会有什么兴趣吗?”二小姐道:“我说给你听,譬如你囤了十几件棉纱,在家里天天看到行市的数目字向上涨,昨天是八千,今天是一万,明天大概是一万二,你不感觉到有兴趣吗?”亚雄笑道:“这算我多懂了一件事。还有一个疑问,这梅庄的主人,别墅是白让人游逛了,还要办着很好的伙食,给人受用,岂不是他的钱太多了?”二小姐道:“你没有踏进过有钱人的门,你怎会知道有钱人的事!他们有钱的人,彼此也得互相联络,在联络上,就是甲送乙一座别墅,乙送甲一座庄屋,那都无所谓。要不然,开银行的,为什么设着比上等旅馆还舒适的招待所招待客人呢?而且受招待的人,照例是谢字都不必说上一个的。”亚雄笑道:“银行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的享受,和他们以享受去引诱别人,所用的钱,都是存款的户头代出的。”二小姐笑道:“你在都市里混了几十年,今天才明白过来吗!”亚雄道:“你别看我是个小公务员,所见所闻,都使我对有钱人没有好感。我也不相信他们的才具会比我高。”二小姐笑道:“书呆子,有钱的人,需要你的好感干什么!可是你今天怎么说出这话来?”亚雄道:“你看那个杨老幺,一步登天,发了几百万元的财,连字都不大认得,会有什么才具?那个穿西装的少年,前几个月还在赶场卖鸡蛋呢!多少还是个生产分子,现在有了钱,你看他干些什么?”二小姐笑道:“走上大路了,我们不谈了。”亚雄听了,叹了两口气。

    到了江边,兄妹二人分手。亚雄过江回到他的寄宿舍,一进门,勤务就告诉他,有一个穿西装的,接连找了他两次,一会子还要来,请他等一等。亚雄想不出是谁,只好在屋子里等着,他屋子里是三张竹子床占了三方,中间是一张白木四方桌子。那上面茶壶、茶碗、纸、墨、笔、砚、破报、旧书,什么东西都有。亚雄从梅庄那样好地方走回这里来,看着这些床上堆着破旧薄小的棉被,作一个小卷,黄黄的枕头,压在被条上,网篮破箱子都塞在床底下,竹凳子放在床与桌子之间,四周挡住了人行路,不由得手扶了桌子,坐在竹椅上,出了半天神。

    在屋子里的同事,都不在家,他有牢骚,也无从发泄,毫无情绪的在桌上乱纸堆里抽出一本书来看。有个穿大衣戴呢帽子的人,在门口一晃,接着叫了声“大哥”。人进来了,正是二弟亚英。亚雄便笑道:“勤务说是有个穿西装的人找我,原来是你,你怎么这会又回到重庆来了?”亚英放下帽子,分开床上的东西坐在床上,笑道:“作生意的人,随生意而转,必须来自然要来,既是到了重庆,我也想回家去看看了。”亚雄笑道:“你也算衣锦还乡了。如今衣锦还乡,不是从前做官的人,应该是作买卖的了。”亚英笑道:“你也不必发牢骚,我所计划的一件事,若成功了,就把你救出灾官圈子外去。”亚雄将手摸了摸桌上打着补钉的瓜式茶壶,笑道:“我这里只有冷开水,你喝不喝?”亚英笑道:“我觉得你这房间比我在乡下那间堆货的屋子,还要不舒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着谈谈吧。我有事和你商量,这里也不便说。”说着,他向屋子上下四周都看望了一遍。亚雄笑道:“你穿这样一身西装,也不能和我一路去坐小茶馆吧?”亚英道:“若是照你这样说,我倒受着这一套西装的累了。”

    亚雄却也想着亚英来了三回,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商量,这个地方当然是不便和他谈什么生意经,便将回来后掷在床铺上的那顶呢帽子,重新戴起,向他笑道:“我这个地方,实在也没有法子可以留你坐着。”于是兄弟二人一同走出宿舍。

    由这里出巷口不远。正是一片人力车停车场。亚雄虽是每日经过这里无数次,但向来没有做过这些车夫的一次主顾,可是亚英到了这里,他将手一抬,一辆人力车子便拖了过来。

    亚雄见弟弟已坐上那车子,只得跟着坐上一辆车子。到了目的地,正是一家西餐馆。亚雄向他兄弟道:“你怎么会引着我到这大餐馆里来?你知道这里的西餐是什么价钱一客?”亚英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已经到这里来吃过一顿了。你不要以为我是浪费,我在乡镇上,关了许多日子,到重庆来一次,也应该享受一些现代都会的物质文明。反正这也不是花我的钱,假如我代人把事情办好了,这一切开销,都可以报帐的。”他口里说着,伸了一只手,扶着他大哥向大餐馆里走去。

    亚雄深知道在重庆市上经商的人吃喝穿逛,决不怕费钱。亚英这种行为,自也平常得很,只好跟着他一路进了大餐馆。亚雄虽是常住在重庆,这样摩登的大餐馆,还不曾来过。推开玻璃门,但见电灯开得光亮如白昼,阴绿色的粉壁,围着很大一所舞厅,白布包着的座头,被墙上嵌的大镜子,照着变了两分,里外是加了一倍的热闹。那些花枝招展的女郎和穿着漂亮西服的男子,围坐着每副座头。他看到镜子里一位穿旧蓝布大褂的人,随在一位穿青呢大衣的人后面,走进了这餐厅。再低下头一看自己,立刻有了个感想:“我也会向这地方走走!”

    亚英走在他后面,看他颇有点缓步不前的样子,便向左面火车间式的单座边走去,转身向亚雄点了点头。亚雄走过来,立刻看到一位旧日的上司和一位极年轻的美丽女郎,坐在隔座,所幸他是背向着这里的,虽然曾回过头来扫了一眼,好在他立刻回过头去和女郎说话去了。这位前任上司,和自己总差着七八层等级,虽是已不受他的管了,可是在习惯上,总觉得有点不安。

    亚英已是坐下了,向茶房招呼着先来两杯咖啡。亚雄悄悄的在他对面坐下,故意向座椅里面挤了一挤。亚英低声笑道:“我们吃东西,照样花钱,你为什么感到局促不安的样子?”亚雄将嘴向前一努,对那前座望着,低声道:“那是我的上司。”亚英笑了一笑,也没有作声。咖啡送来了,亚雄道:“你有话和我说,找个小茶馆喝碗沱茶,不也就行了吗?”亚英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你不必爱惜钱,这钱也并非由我花,就是由我花,你也当记得,我走出家门只有一条光身子,这钱也不是卖田地产业来的。”亚雄正了一正颜色道:“你们青年人经商,这个思想,非常危险。以为反正是便宜挣来的钱,花去了大可不必心痛。你却没有想到,人人存着这种心思,物价就无形抬高,并且养成社会上一种奢侈的风气。”

    正说着,隔座那位旧上司站起身来,送着那位摩登女郎走了。他说了一声“再会”,却没有离座。亚雄一抬头,眼看个对着,这就不好意思再装马虎,只得含着笑容站了起来。那人竟是没有当年上司的架子,迎着走过来伸着手和他握了一握,说道:“区兄,多年不见了。现时在哪里工作?”亚雄叹了口气道:“正是愧对梁先生当年的栽培,依然故我而已。”那人回过头来,和亚英握着手笑道:“我猜你今天一定会到。”亚英道:“刚才看见梁经理和一位小姐在一处,不便向前招呼。”梁先生笑道:“没有关系,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在这种地方会到,不能不作个小东。亚英兄你到这边来坐一会,我们谈几句话。”说着他拉了亚英的手,到隔壁座位上去了。亚雄看这样子,两人竟是很熟,显然这位梁先生,也改为商人了。自己方才这一份儿畏惧,正是多余的。

    自己守着一大杯咖啡,且在这里闷坐等着。约莫有十五分钟之久,亚英走了过来,弓身在桌子角边向他道:“大哥你若饿了,先来一盘点心,我和梁经理还有几句话说。”说毕,也不等着亚雄同意,他又到隔壁谈话去了。

    亚雄坐着不耐烦,不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因为他们的声音低微,仿佛中听到亚英说了好几次“开包袱”,直等那梁先生大声哈哈一笑,方才把话停止。只见这位梁先生拿出好几张一百元钞票,交给了茶房,笑道:“这钱存在柜上,这边座位上的帐,由我付,明天我来了结帐。”说着和亚英握握手,又和亚雄点点头,拿起衣钩上的帽子和大衣,满脸笑容走了。看亚英那样子,对他并未表示谢意。”

    亚雄心想,这是一个奇迹,没有想到会叫旧日上司会了自己个大东。他正这样的出神,亚英表示着很高兴的样子,两只手揉搓着,坐了下来,笑道;“我说不用我掏腰包不是?”亚雄道:“你怎么会认得这位梁先生?当他作我顶头上司的时候,那还了得!在路上遇到他,我们脱帽行礼,他照例是爱睬不睬,如今竟是这样客气。”亚英笑道:“他现在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商人。不过他资本大,是个大商人。我的资本小,是个小商人而已。他现在正有一件事,要我帮他的忙,他是非和我客气不可。”亚雄道:“我还是要问那句话,你怎么会认识他的?”亚英道:“上次你到渔洞溪去,你没有受着那李狗子招待吗?你当然不会忘了这个人。”亚雄道:“一个在南京拖黄包车的人,如今当了公司的经理,我当然不会忘了他。这与我们这位老上司有什么关系?”

    说话时茶房将一只赛银框子的纸壳菜单子,交给了亚英。亚英看了一看,递了过来。亚雄一摆手道:“我不用看,照你那样子给我来一份,就是了。”茶房拿着菜牌子去了。亚雄叹了一口气道:“世人就是这样势利,他看到你穿西装,我穿旧蓝布大褂,他送咖啡来,是先给你,拿菜单子来,也是先交给你。他瞧我这样子,就不配到这里来吃西餐。我看现时重庆,有这样一个作风,只要这个人穿一身漂亮的西服,不论他是干什么的,更不会论到他的出身如何,品格如何,便觉得总是可以看得上眼的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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