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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森抿住嘴低头,几滴水从下巴滚落,没问他的名,先问他识不识别的男人,他还是拧起眉努力在脑中搜寻一番,摇了摇头。
小男孩兴奋地要跟他哥哥一起去,被他妈咪一臂拦回沙发里,下着雨,果栏还未必开张呢,买什么士多啤梨。
因此,见到个年轻女进篮球场,穿着浅湖蓝色的连身裙,长相又清纯又灵,可惜要当阴魂不散的聂小倩,今日是叶芝森兴起,也可以被她缠上,他们发出怪声,又贱笑,“女鬼来喇!”
黄鹦见一辆小巴开来,正是回九龙的方向,随即指了下前面的楼屋,“我家就在前面,雨要下大了,你赶紧走吧。”
这一栋屋邨如同是巨大高楼挖出的井,雨声汹涌打在井中,而人寄生在砌井的砖缝里,刺耳车笛惊不醒。
雨滴淋着游泳池,电视里正在报道一件罪证确凿的入室杀人案,受害者家属强烈要求判决犯人缳首死刑。当播报新闻的记者提及香港最后一次执行死刑,距今也有十六年的时候,被无情换台。
仿佛听到沓水靠近的脚步声,黄鹦还来不及转身探察,雨伞已经盖过她头顶。
接下来连着一周,球场也见不到黄鹦的身影,他的心情也转变,比起想问她为什么食言放他鸽子,更倾向,她该不是出了什么事。
黄鹦将被扇过巴掌的脸撇到一边,摸了摸,应该没有什么痕迹了。
翻一遍住户登记册就纳闷,按人头分平方的公屋都有记录,他向叶芝森几次确认过名,确认是不是住在这里,再电话问有租出房的原屋主——
伴随着黄鹦发愣的表情,电梯已经升到不见。
阿叔的立场坚定,不可能帮外来者查住户的名,推着扇赶他走。
阿叔挠了挠人中,将钞票收进自己兜,又说着,“睇你急着搵亲戚,破例帮你一次啊。”
她怔住,转过身。
见她没答应没拒绝,叶芝森就问,“你住哪里?”
此时,黄鹦起来抚平了下臀后的裙摆,就从另一边的方向离开,与平日一样,不同他交流,哪怕是眼神。
对面街卖艺人唱起再见我的爱人,声音飘散在夜风点亮的霓虹灯里,皮鞋旁散落抽尽的扁烟蒂,他才发现自己有够蠢。
屋邨值班室里坐着地中海阿叔,叼颗烟,摆着竹编扇,一腿架在腋下,眼睛守住豆腐块大的电视机,正演到精彩情节,进来个陌生的男人,要找一个叫黄鹦的女孩,问她住在几楼几号。
“妈咪——”小男孩揉着惺忪的眼瞳,柔软头发塌乱,手里还拽着毯子。
“那……周老,周陈驹呢?”
其实她不太想回去,邓娟肯定气没消,完全没想到能见到他,黄鹦已经很开心了。
巴士在鲜绿色的告示牌前停下,叶芝森先钻下车,撑起长柄雨伞,她从车里跃下,他顺势扶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触碰到一片冰凉的皮肤,她已稳稳站在眼前,才松开。
街头的招牌倒映在积水里,犹如色彩浓重的颜料,被愈渐鳞集的雨水化开。
可是,从早等到太阳落山,也等不到她出来,他又在想,她会不会是以为晚上九点钟。
黄鹦下巴离开掌心,回头,雨雾使得视线有些许迷蒙,站在坡上的男人,着件黑衫,身姿颀长而挺阔,好像她的爱人。
下一刻,一颗篮球砸向他们,有点凶,带着让人收声的意思。叶芝森对她打了个手势,跑到士多买了两瓶冷饮,其中一瓶汽水递给她。
黄鹦茫然不明状况,会错意,把汽水还给他。
李月与周老都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可能就意味着,这辈子他不会再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也意味着她没机会和他在一起了。
运动员的给观众送水,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看不懂这个发展。
只好躲到楼下的姑妈家坐一坐,黄鹦这么想着。
叶芝森掏出张钞票递到他眼下,低声道,“阿叔,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