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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我刚才的说法，荆复洲不去走货，你们根本抓不住他。现在他手下信得过的，一个是你，一个是涛子，老董做事冲动莽撞，荆复洲不会重用他。”安愿说着皱了皱眉：“我之前听你们在偏厅谈话，这次的钱是不是数目很大？也就是说，如果涛子不在了，荆复洲不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走那么大的货。”
“我没肯定我不会爱上他，我只是说我不会动摇。这跟爱不爱没有关系。”安愿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歪头轻轻靠在枕头上。这一刻周凛在她身上看到了两个矛盾的灵魂，它们属于同一具身体，相互矛盾，却如她所说，没有关系。像是想到了什么，周凛低下头轻笑一声：“我突然想起来，程祈还在的时候，跟我提过一次你。”
她也跟着笑起来：“感觉不是夸我。”
她靠进椅子里，没回答，明显是不会。当初拿着薛老的枪，不过是因为当时场面混乱，枪早已拉开了保险，她来不及细想也就按下了扳机。
走货的那天，荆冉虔诚的跪在佛堂里祈祷，一日三餐都改成了素食，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祈愿显得诚心诚意。安愿也在佛堂里跪下，她知道这次的走货不会那么顺利，她心里祈祷的东西，和荆冉相反，但异曲同工。
片刻的沉默，只有安愿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手施加了什么样的力道，像是要把她的肩膀捏碎。她面无表情，仰起头，看向荆复洲：“阿檀，你信任的人，每次都不过如此。”
“他信我。”安愿扯起嘴角，笑的轻蔑而不屑：“他信我恨他。”
安愿坦荡的点头，眼底一片不加掩饰的清澈：“我知道。但我说了，你会信吗？”
荆复洲点点头，面目极度阴寒，声音却放轻了：“安愿，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
“走货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给条子知道了……”老董颤巍巍的举着手机：“人是跑出来了，货全被扣了……”
老董在一旁欲言又止，荆复洲抬抬手，示意他不要插手。那把枪在安愿手边，已经碰触到了她的小指，微凉的触感让她的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也许荆复洲，真的会死在自己手里也说不定。
“还要再紧。”荆复洲把烟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再度回到她身边：“子弹飞出去的时候会有很强的后坐力，如果不握紧了会破坏瞄准线，还会伤到你的手。用你所有的力气去握紧，你握的是枪，是该让你拼尽全力的东西。”
脚边的烟头堆了不少，荆复洲手里还拿着一根。抬手看了看表，他有些不易察觉的焦躁：“涛子那边还没消息？”
荆复洲笑了几声，起身走到安愿身边把枪拿回来。安愿仰头看他，逆光的位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隐约觉得他在笑。荆复洲握住安愿的手腕，拉着她离开椅子，走到烈日下面去：“来，我教你。”
她一愣，胡乱点了点头，把手握紧，直到绷直的手臂微微颤抖。
“三十四。”
“喂……嗯……什么？”老董皱起眉，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荆复洲看过去：“洲哥，出事了。”
安愿握住枪柄，荆复洲的手托在下面，给她提供了一个支撑的力，另一只手虚虚环着她的腰，手掌微微用力，让安愿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爱或不爱都是选择，她心下释然，又轻轻叹息。
她说完，看到荆冉颤抖着站起来，哆哆嗦嗦的指着她，似乎是想要帮周凛辩解，又不知该怎么证明他的清白。安愿勾了勾嘴角，仰头看向荆复洲，像是在问。
先是她，再是现在。
“差不多。”
周凛深深的凝视她。
安愿照着他的话做，又扭头看他，像是寻求肯定。荆复洲从桌上摸了根烟点上，刚想往嘴里送，又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安愿，你的手要握紧。”
在破晓到来之前，安愿沉沉睡去。人生好像忽然又有了盼头，一切都在心里蠢蠢欲动，让人兴奋又不安。她想起色戒里面的王佳芝，想起那样荒唐的爱。现在似乎能理解一半，她会爱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在刚拿到枪的时候手应该是垂下的，这个是准备姿势，当你要射击的时候就快速把手抬起来。”荆复洲在她身边做了一个示范，又把枪递给她。枪口朝着他自己的方向，而此时的安愿已经学会如何拉开保险。
安愿点点头：“这把不赌，你的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身边有荆冉这个保护牌，荆复洲看起来狠厉，其实面对感情上的事优柔寡断。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荆复洲把烟按在桌子上，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捏了捏。随着这个动作他站起身，带着安愿往屋子里走。大厅里开着空调，比外面温度低了不少，安愿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走上去贴荆复洲近一些。
“之前他信我爱他，所以栽了跟头。他心底是极度自卑的人，以后肯定不会对我付出哪怕一点信任。所以，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我越坦荡，他就越怀疑。”安愿冷静的说完，看见周凛的眼神，她抬抬眉毛，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她始终没有主动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自尽，荆复洲也不曾问过。想象力是很可怕的东西，她任由它在荆复洲脑海里被无限发酵。
安愿轻轻握住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思考片刻后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也不知道叹息声落进了谁的耳朵。
“……没有。”老董低下头。
上午的阳光不算灼人，安愿从佛堂里出来，往着院子里走。她跟他们一样心神不宁，这一刻倒是真有了身为卧底的休戚与共之感。踏着楼梯一步步走下来，老董先看见了她，随后荆复洲也淡淡的回了头，朝她招招手。
荆复洲笑意深了，把那把枪往她那边推了推：“给你试试。看见院子那边那个木板没有，瞄准了那个打。”
周凛摸了摸自己的脸，随着这个动作安愿可以看见他眼角的皱纹，他顿了顿，答道：“十多年前。”
连一向不怎么懂得察言观色的老董，也明显感觉到荆复洲的低气压。
“荆复洲对你很好，你会不会动摇？”
安愿转头看向荆冉，又淡淡的扫过荆复洲，在他愈发寒冷的眼神里，轻轻开口：“是周凛。那个潜伏在你身边的卧底，是周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