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不求乐无边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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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能！他岂能沦落至此？他是青云侯！他是除魔降妖的半仙，他绝不会像其余盗火徒那般可怜懦弱，忍气吞声，自怨自艾，颓废迷茫。如果众人舍弃了他，形骸仍能活下去，如果世道排斥着他，形骸会从夹缝中生存。他是顽固的、坚硬的、死去后仍活着的活尸，就像寒山上的一块万年顽石，哪怕堕落山崖，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形骸见此人脸型肤色与阎安居民大为不同，他脸色蜡黄，满头卷发，嘴唇厚大，他本以为这是大旗变化妖魔的症状，但孟沮的苍天无眼并无隐患，这应当是大旗本来面貌。

    形骸道：“你是凡人，为何能使妖魔的功夫？”

    形骸重重呼吸，站起身，退开几步，那呼吸也变得空虚，好似什么都没吸进来，他认为自己会窒息而死，偏偏还活着。

    形骸看大旗模样，他眼中烧着绿火，已回复成常人体态，是个苍老憔悴的人。他是人，是完整无缺的人，是灵魂活跃的人，是能呼吸，能高兴，能悲伤，能愤怒的人，多么完美，多么惹人嫉妒。

    他渴望知道拥抱着她是怎样的滋味，与她缠绵是怎样的趣味，占有她的身子又是怎样的喜悦？

    他笑自己愚昧。

    大旗哈哈大笑，道：“该还的迟早要还，阎安的人早该付出代价，嫦楠是屠夫，是刽子手，我不过是报仇雪恨罢了！”

    大旗睁大眼睛，咧嘴笑道：“神荼大人不死不灭，神功无以伦比，连天神都不是他对手，你想杀他？当真是痴心妄想。”

    又是虚伪的、丑陋的、懦弱的、鄙劣的残渣，是半途而废、见死不救的蠢货与废物。

    形骸大怒，狠狠打了她两巴掌，打碎了她的颧骨鼻梁，寂寞儿痛苦不尽，吓得不敢再叫。形骸傻愣愣的看着她破碎的脸蛋，却仍觉得这脸蛋生机勃勃，令他自卑。

    这就是盗火徒真正的感受，他们明明活着，一直忍受着临近死亡的折磨，却盼望活着，不敢真正死去，唯有强迫自己变得麻木。

    形骸道：“你独自一人住在齐城谋划行事，定是其中精明强干的人物，其余练妖火功的，与你相比功力如何？”

    寂寞儿受了重伤，拖着残躯朝外爬，但形骸一把抓住她头发，这女妖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形骸容貌，霎时惊恐万状，恶心异常。她从妖界来，见过许许多多令人发指的场面、令人反胃的妖魔，但这冰冷惨白的活尸却令她心中发毛，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乞求她速速远离此人。

    他们威胁那些女子不得说起我们族人遭遇的屠戮，反而对他们歌功颂德，赞美阎安的人从天灾手中救了咱们黄耳族。我们对阎安人来说，不过是稀奇的动物罢了。哼哼，他们假意慈悲，让咱们活下去，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久而久之，这谎言连他们自己都信以为真，对咱们不再提防。”

    他叹自己疯狂。

    寂寞儿摇头哭道：“我真不知道，神荼大人并未告诉咱们。”

    形骸瞧她神情，心想：“连妖魔都厌恶活尸，鄙视活尸？凭什么？凭什么？我身上有冥火，那是真正的神火！”

    大旗沉声道：“我知道，我我能告诉你。”

    他似在哭泣，又似在祈祷，他道：“告诉我，告诉我，我打赢了你们，告诉我那白发恶鬼的事！”

    寂寞儿大声道：“我说，我都说，放过我，离我远些！”她终于呕了出来，脏东西洒了一地，形骸看着她肮脏染血的身子，仍感到耀眼辉煌，动人心魄。

    大旗曾与形骸打赌，此刻认赌服输，并不隐瞒，也绝不信形骸能奈何得了神荼，他笑道：“除了我之外，另有六人练成了妖火功，潍城之中有咱们黄耳族祭祖的庙堂，正是在那庙堂的地下，咱们七人一点点儿招来神荼大人的魑魅妖魔，降下冰雪界的风貌。嘿嘿，纵然有除灵大阵，但等他们察觉，已然太晚了，如今大人捉了那嫦楠转世，潍城沦陷，已无可救药。”

    形骸想念孟轻呓，想念沉折，想念孟如令，想念玫瑰，想念任何认识的人，他想接近他们，观察他们，就像乞丐在豪门的门外徘徊，盼着能得一些残羹冷饭，能讨一些琐碎钱财。

    形骸道：“为何说嫦楠是刽子手？”

    他希望寂寞儿不回答他，或者不知道，那他就更有借口折磨她了。就像穷人嫉恨富人，就像卑劣者憎恨崇高者，就像罪人滥杀无辜，就像就像蛆虫吃完整的尸体。

    寂寞儿道：“大人叫叫神荼，他是妖界冰雪大地的主人。”

    但他忽然想起了洞窟中的烛九，想起了洞外的风雪，想起了洞内的佳人，想起了她身子的热度，想起了她拂面而过的秀发，近在咫尺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