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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镜框侧边缝隙，那双眼正用余光看她。
她们坐在餐厅角落，点好菜，她去洗手间洗脸，把秦皎一个人扔下。
日暮渐落，薄薄的光余威仍在，小钢铁提醒她：“你的冰淇淋化了。”
舒窈勾起唇角，冲程隐一笑。
小杨钢面露犹豫，似是在纠结。
烦人的萝卜头散了，程隐倒回去两步。
永远也记得，刚进廖家那几年，即使有吃有穿，身边的同学还是会悄悄取笑她，说她是没有爸妈的野小孩。
其实被抛下的梦做过很多次，她从没告诉过别人，哪怕在廖家待了好几年，依然时不时梦到那个场景。
“不敢坐车不会打电话，就算廖叔叔不理，打爷爷的让人去接你不就行？”
小杨钢愕然眨眨眼，而后将手在衣服上来回擦了好几遍，极其小心地去碰她的手。
“小卖部在哪里？”
但他自己的字帖上，写错的同样不少。
程隐无言，没说话，只摸了摸他的头。
程隐用力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也不管他们是群还在上小学的小孩，冷眼道：“谁再说一句，我就把他摁在地上打得他爸妈都不认识。”目光定格在中间，抬手指向带头取笑的那个萝卜头，“你，到我面前来——”
她在公园门口，周围的一切飞快闪过，全都只有模糊的花影像。
他摇头，她就把东西放下。
其实认真说，根本谈不上可爱。
沉着脸冲着那群聒噪的小鬼斥道：“闭嘴！”
她哭着追上去，即使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她还是不顾一切朝那个方向狂奔。
他上小学，个子不高，程隐得低头看他。
程隐冲他笑，到底是小孩子，禁不住诱，他抓了抓头十分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收起了课本作业。
她知道他害怕。
别丢下我。
程隐对着他的眼睛莫名愣了许久。而后摸了摸他的头，“走，姐姐带你去买吃的，你爸爸要是骂你的话，我跟他说。”
身边尘粒飘扬，程隐一直蹲着，直到他哭完停下。
然后，她在公园等了一整个白天。
话比以往多了许多倍，他当时都快被她气死。后来知道，他和院里同伴玩了一下午，结果廖家做饭的婶子告诉周婶，说她一直没回家，爷爷知道后急得准备让人来找她。
一大一小，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冰淇淋边走边吃，手牵手沿着来时路走。
“写作业。在门口等爸爸。”
大步走，然后再也不回头。
程隐停下脚步，侧目一看，他站着，垂着脑袋，肩膀一耸一耸。
哭了。
周五那天，她们的小组约好周末去学校附近的公园。
而沈晏清那天教她的，她也都牢牢记着。
洗手台三个水池，程隐占了正中间那个，满手泡泡冲干净，关上龙头站直身，抽了张纸巾擦手。
程隐回头看他：“怎么了？”
买零食的时候，程隐怕他有什么不能吃，每一样都事先问过，“这个你可以吃吗？”
让她在这里等，不过是支开她，因为不想带她去。
可那双眼睛干净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下一秒，女人纤纤细指将墨镜勾下些许，露出被挡住的半边真容。
她很努力地照着去学去做，可是……
然后她到了约好的地方。
旁边女厕走出个人，戴着大墨镜，一身时髦至极，在程隐右边，即最靠近女厕的水池前站定。
于是他跑了出来。
程隐一愣，蹲下身问他：“怎么了？”
他愣了愣，抬头小心翼翼看向程隐，“可以……可以牵吗？”
好半天，他断断续续挤出一声：“姐姐……很漂亮。”
垂眸看了看脸色白白的小杨钢，冲他伸出手，“我牵你。”
“爸爸没回家，你一个人做什么？”
有胆子小的，被吓哭，一边跑一边‘哇’地嚎出声。
错了，就是错了。
程隐粗略瞥了一眼，没在意，扔了纸巾准备走。
在她要跟上时，又低声训斥：“不可以跟上来。”
人不大，说话的模样却很正经，每一个问题都答得认真。
小杨钢忽地一下子停住不动。
一字不提刚才那些。
程隐眉一皱。
不高兴了要说出口。
他站在那，小脸唰地白了一层。惶惶眼神和程隐对上，一声不吭，只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次从梦里哭醒以后，她再没有梦到被抛弃的场景。或许五岁那年该流的泪，终于一次性流干净了。
他声音稚嫩，口吻好似在说‘今天学了一道算术题’一样平常无奇。
程隐回神，赶紧吃下一大口。
踢了踢她的脚让她正经一点，程隐这才慢悠悠坐好。
人生是一条路，背后阴影漫漫，只能认准方向，一直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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