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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沅水城附近地势开阔，只有几道起起伏伏的丘陵。周围的树林早已砍伐一空，虽说有很多荒草可以利用，日常烧柴却得从别处运来。好在木柴这种东西到处都是，只要愿意花力气砍树就行。沅水城的虎族人在燃料方面支出不大，周边的小部族和村寨很愿意做这种生意。
数量管够的美味肉汤，一套崭新的棉布衣服。光是这两样，曲齿觉得已经足够。
天浩久久注视着他，足足过了五秒钟：“你觉得……你们吃得太多了？”
曲齿见过很多部落族长，甚至见过一族之王。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掌握着强大权力的王，也远不如面前这位年轻头领更具威严，给自己更大的威慑力。
“……所以……”黯哑的声音连曲齿自己听着都觉得模糊，但他实在没有提高音量的勇气：“能不能……从明天开始……把日常供给我们的粮食缩减一些？”
他心里考虑着另外一件事：“阿浩，那个……关于我们的报酬，你是怎么算的？”
“寨子里的粮食一直不够吃，到了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崮山寨差不多就得断粮。分到每个人头上的数量很少，我大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这才让我多带些人过来帮着干活……阿浩，你是个好人……真的！我帮着狮族打过仗，帮着虎族杀过人，他们开出的价钱只有你给的一半。挖泥炭……这是份好工作，比打仗杀人强多了。跟以前比起来，我们这趟出来更像是享福。”
“其实你用不着担心。”一直关注着他情绪变化的天浩张开嘴唇，缓缓地说：“每人每天五公斤的口粮，我会按照这个标准来计算报酬。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吃饱，等到合约结束的时候，我保证你能带回去足够的粮食。”
“我知道。”这回答没有引起曲齿的强烈专注，相反，更增加了他内心不安。曲齿在心里酝酿着措辞，他问得有些战战兢兢：“我的意思是，今天我们吃掉的这些，是不是……是不是同样计算在内？”
看着眼前排成长龙的人群，长兴犹豫着没有上前。
长兴亲自体验过这东西的好处：燃烧的时候不会产生烟雾，可以直接在屋里烧了取暖。烧尽以后的泥炭灰烬不多，清运起来也很方便。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很耐烧，一块泥炭的燃烧时间相当于同等体积五至七倍的木柴。
“包括今天发给你们的这套衣服。除此之外，明天还有一套，也就是每人两套。”天浩微微一笑：“所以你们必须完成每天规定的工作量，才能得到足额报酬。”
裂齿大笑着跑到曲齿旁边，也惊喜的声音炫耀着身上的新衣裳：“曲齿叔，你看，你看，这是牛族人给我的。”
长兴性子有些严谨，多少不太适应。他干笑着回应道：“……我……过来随便看看。”
棉布衣服有着良好的透气性，穿在身上很舒服。虽是冬天，关起门来房间里就很暖和，坐在火塘边，喝着热乎乎的肉汤，热汗一阵阵涌上来，这比穿着厚实不透气的兽皮袍子感觉好多了。
曲齿在心里计算着数字：“这得分出我们一半的人。”
狮王正在全面推动整个蛮族的货币化改革，虎族作为与狮族领地接壤的亲密盟友，自然是全盘接受。但并非所有部族都赞成使用金属货币，因此沅水城里的商业贸易仍然夹杂着相当部分的以货易货。
祖木眼里闪烁着精明的目光。周围人多，他拉着长兴走到人少的僻静角落，笑着问：“长兴大哥要买泥炭？”
光是这套衣服，他觉得磐石寨给出的报酬已经够了。
天浩说话开门见山：“我打算在泥炭挖掘场矿洞的位置修出一条坡道，以后你们进进出出的，搬运泥炭就方便得多。”
相比之下，按时交税，从不在货物上偷奸耍滑的“盛兴隆”，简直就是业界的良心和标杆。
“盛兴隆”商行从入冬的时候就卖起了泥炭。
作为百人首，长兴很是尽职。他向上面报告过这件事，得到的答复却是不置可否。其实站在更高的位置向下俯瞰，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沅水城分为九个区，一个牛族商行就算垄断更多的区域燃料供应也很正常。只要是人就得吃饭，就不可避免要烧水烤肉，何况泥炭的好处大家都看在眼里。木柴虽然便宜，又是附近好几个虎族村寨赖以谋生的行当，可那些村民实在狡猾，他们为了卖更多的钱，往往会把木柴在水里浸泡，然后烘干表面，这样就能称出更多重量。
说起来，泥炭的确要比木柴好用。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按照五口之家每天的正常消耗用下来，专烧泥炭的花费只相当于木柴的三分之二。
天浩眼眸深处透出一丝怜悯：“你想缩减多少？”
多达上百人的长队，从店内一直排到店外。
这好像是因为财富产生的力量。
曲齿冷下去的心脏再次变得火热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是个脸上随时洋溢着微笑的年轻人。他身材高大，有着宽厚的肩膀，面部线条从颧骨以下就变得浑圆，而不是常见的三角形削尖。这让他看起来显得可爱，虽不胖，却天生有着双层下巴线。
“报酬？”天浩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之前我去崮山寨的时候不是已经谈好了吗？人均每天两倍的口粮。”
看到这一幕，长兴不由得面露苦笑，缓缓摇头。
这些事情在商行筹建申报的时候就必须通过审核，谁也无法作伪。
在沅水城，“百人首”的权力远不如小规模村寨那么大。这城里光是“千人首”就有好几十个，更有几位手握大权的“万人首”。
曲齿嘴上忙不迭答应着，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屁股只挨着椅面半边，紧绷的双腿保持随时能站起来的姿势。
半年前，沅水城里出现了一家名为“盛兴隆”的商行。
他们现在垄断了长兴管辖这个区的所有燃料供应。
“要泥炭跟我说一声就是，根本用不着你大老远自己跑一趟。”祖木嗔怪着埋怨了几句：“要多少？两百斤够不够？”
他从未一次吃饱过如此鲜美的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