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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牖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酒。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泳,谁适为客?

    《七月》一篇,真是绝妙的“农歌”。此外的文章,也是篇篇有初民的意味————质直、朴素,因而逼真。即如《褰裳》的头一章说:“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可以说是鄙污极了。但是揣想那话的情景,止欢喜它的逼真,活灵活现,忘了它的鄙污了。后人做诗,意思尽管极好,文章尽管很修饰,情气每每免不了一个游字。《诗经》里全没有巧言妙语,都是极寻常的话,惟其都是极寻常的话,所以总有极不寻常的价值。chaucer(乔叟)的tales(故事)到了现在,还给一般人做师资,只因为是初民的(primitive)文学。《诗经》对于我们的教训,也是如此。

    《诗经》对于我们的第三教训是体裁简单。文章里最讨厌的毛病,是滔滔剌剌,说个不休。后来的赋家,是不消说的,很犯这病了。就是五七言的诗家、词家、曲家,也多半专求尽量的发泄,不知道少说比多说更有效。《诗经》的诗,除去《大雅》和《颂》有点铺张外,其余都合最简单的体裁。须知天地间的文章,最怕的是说尽了;最可爱的是作者给读者以极少的话头,却使读者生无限的感想。换句话说来,作者不把他的情景全盘托出,却使读者自己感悟去。《小雅》《国风》没有多说的话,因而结构没有松散的,因而没有没含蓄的,因而没有缺少言外的意境的。作者不全盘托出,就是使读者完全陷入。这是《诗经》里惟一的文学手段。

    《诗经》对于我们的第四条教训是音节的自然调和。做诗断离不了音节,全投音节便是散文。但是这音节一桩事,颇不容易讲。律诗重音节了,只是它那音节,全是背了天真,矫揉造作而成的“声病”。《诗经》里的体裁,真可说是自由诗。然而音节的讲究,还比律诗更觉自然,更觉精致。押韵的方法不限一格;句里又有声韵的组织。双声叠韵的字,上下互相勾连,成就了“一片宫商”。总而言之,《诗经》里的诗,体裁是自由的,押韵法是参差不齐的,句里边都是有声韵的组织的。这样又自由又精致的音节,是我们做白话诗的榜样(孔巽轩先生的《诗声类》,讲《诗经》的韵法很详;钱晓征先生的《养新录》里,也有一段,论《诗经》里音节的组织的,都可参看;今人丁以此先生的《毛诗正韵》,我曾经见过稿本,实在是讲诗声最详最完的书)。

    以上的四条,不过一时偶尔想到,顺便写了下来。其实《诗经》对于我们的教训,还不只此。约略来说,《诗经》可分两大项:一项是《国风》《小雅》,一项是《大雅》《颂》。后一项是后来庙堂文学的起源,我们对它不能得甚么有益的教训。至于前一项,是二千年前的自由体白话诗,不特用白话做质料,并且用白话做精神;不特体裁自由,思想、情趣、意旨等项,也无一不自由。我们有这样的模范白话诗,当然要分点工夫,研究一番了。

    为甚么单要举出朱晦庵的《诗集传》和《诗序辨》

    朱晦庵的这两部书,在清代一般汉学家的眼光里,竟是一文不值了;其实这是很不公允的见解。据我个人偏陋之见,关于《诗经》的著作,还没有超过他的。

    先就训诂而论,训诂固然不是这部集传的特长。但是世人以为训诂最当的《毛传》,也不见有什么好处:如“施,移也”;“济济,难也”;“京,大也”;真个不通极了。后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从而为之辞”,说他是说文字的本训。他明明白白是做《诗经》的注,偏牵连到文字的本训上,弄得意思愈加不明白了。算甚么营生呢?又如“履帝武敏歆”一句,《毛传》的穿凿,可谓达于极点了。平情而论,毛公只是个冬烘先生,幸而生的较早些,因而粗略记得几个故训;这可谓生逢其时的人,他自己何曾有深密的学问。后人说他和《左传》《周礼》互相发明,其实《左传》《周礼》是伪经,他和它们互相发明,更见其不安了。况且小序尚是卫宏做的,《后汉书》上有明文,《故训传》也就可想了。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郑康成的笺,实在比《故训传》好些。凡是笺传不同的地方,总是笺是传非。现在举一个例:《豳·七月》说“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传说,“尔公子躬率其民,同时出,同时归也”。笺说,“悲则始有与公子同归之志,欲嫁焉”。这真比《毛传》通多了。我平日尝玩笑着说:“郑康成免不了几分学究气,还不至于像小毛公的冬烘气象。”

    《正义》一部书更是不足道的。每逢传笺反背的地方,他先替传说话,再替笺说话,自己和自己打架。这简直是明朝的大全,清朝的高头讲章了。宋朝人关于《诗经》的著作,零碎的多。训诂一层,除朱子的《集传》外,其他是全无所得的。清朝人对于《诗经》训诂,很有些整理发明的功劳。散见的不必说了,即以专书而论,《毛诗稽古篇》《毛诗传笺通释》《毛诗传疏》全是重要著作。但是这些著作都是依附着荒谬的《诗序》而作的,都有点“根本错谬”的毛病,所以一经讲起礼,谈起故,论到“诗人之义”来,便刺刺不休的胡说一片。

    朱子这本《集传》,在训诂上虽然不免粗疏,却少有“根本误谬”的毛病。他既把小序推翻了,因而故训一方面也就着实点儿,不穿凿了。况且朱子在宋儒中,原是学问极博的一个人。他那训诂,原不是抄袭来的,尽多很确当的地方。就是反对他的戴东原,注起诗来,还不能不引用他呢。还有一层,我们读《诗经》,无非体会他的文章,供我们的参考,那里有整工夫去“三年而通一艺”的办呢?所以那些繁重的训诂,大可以不闻不问,还是以速议为是。朱子这部书,虽然不精博,却还简单啊!

    至于诗义一层,朱子这两部书真可自豪了。朱子是推翻诗序的。他推翻诗序的法子,只以《诗经》的本文证他的不通。这真可谓卓识了。

    诗序上的高子,就是孟子所说的“固哉高叟”。诗序从这种人的徒子徒孙做出来,还能要得吗?所以《关雎》等篇必定加上后妃,真个附会迂腐的可笑。后妃是谁,谁也说不清楚,至于“淑女”,更难定了。郑康成竟然硬把太姒安上,章太炎先生又异想天开的说,“文王与纣之事也。后妃淑女,非鬼侯女莫之任”。更曲喻穿凿了一大篇,读者不曾看完,必要发笑的。然而这事不能怪太炎,都是《诗序》上妄加后妃二字,勾引出来的。

    总而言之,《诗序》的大毛病,是迂腐、穿凿、附会、妄引典礼、杜撰事实。

    “正心”“诚意”“修齐治平”(这几个名词虽然不是汉儒所重,但是毛诗已有这气象)的道气,已经很重了,所以自他而降,讲诗的人,都不免有“先生帽子高”的气象。和毛诗同时或者较前的鲁、韩两家,都是道学派的诗。《韩诗外传》有很多的道气,齐诗、翼氏诸家,弄上些五行谶纬,道气变而为妖气,成了方士派的诗学(这都本胡适之先生的话;道学、方士两个名字,也是胡先生造的)。宋元人讲诗,都是学道派,其中还有几家,把诗论政,大讲起功利主义的,尤其可笑。就是王柏疑诗,也还是道气重的紧。他敢于删诗,固算有强毅的魄力了,然而他所以疑诗的缘故,仍是道学先生恨情诗的心理,所以要删郑卫。只有章如愚的见解是极透彻的。他说:“正使学者深维其义,而后可以自得。诗人之义,不若《春秋》《易》之微。学者能深思之,不待序而自知。”这真透彻极了。程伯子是个聪明不过的人,对于《诗经》很有些远妙的见境。他虽然说《诗序》是国史做的,我们却可翻过来借他这话证明《诗序》的不可靠。因为他说,若“不是国史做的,孔子又如何凭空做出来”(这话的原文忘了,意思确是如此)。

    朱子这部《集传》也还有几分道气,但是它的特长是:

    (1)拿诗的本文讲诗的本文,不拿反背诗本文的《诗序》讲诗的本文。

    (2)很能阙疑,不把不相干的事实牵合去。

    (3)敢说明某某是淫奔诗。

    就这几项而论,真是难能可贵了。虽然他还有他的大缺点,但是总算此善于彼的。他虽不曾到了“文学的诗”的境界,却也在道学的诗派中,可称最妥当的,实在是有判断、有见识、能分析、能排众议的著作(朱子这两部书,很被当时人和后人攻击)。现在我把他解一番,奉请读者诸君:(1)学他的敢于推翻千余年古义的精神;(2)学他敢于称心所好,不顾世论的魄力;(3)再把《诗经》的研究更进一步,发明文学主义的《诗经》。

    这篇文章写完之后,忽然想起《诗经》的诗,只有一种最大的长处,就是能使用文学的正义。文学的至高用处,只是形状人生,因而动起人的感情,去改造生话;决不是丧志的玩物。《诗经》里的哀怨之词,虽然出在劳夫怨妇的口里,却含有许多哲义。这种“不平之鸣”、天地间的至文,都如此的。所以《诗经》(专指《国风》《小雅》)的文学主义比它的文学手段更是重要,可惜我为篇幅所限,现在不能畅畅快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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