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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翘着腿，蛮关心地问：“周儿，多充值呗，全北京大小医院，都值得你拥有贵族vip。”
早晨还是灰蒙蒙的阴天，到这时，太阳竟悄然露了脸，微弱的阳光照在地上，被风吹动的枝叶影子轻轻摇曳。
徐秘书：“……？”
赵西音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谢谢。”
这一晚，周启深是抱着赵西音睡的。
徐锦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告诉她，“小西，有个东西你看看。”
灯光的颜色像旧时的红烛，毛茸茸地映在淡灰色的墙壁上。周启深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两瓶止疼的，旋开盖刚要倒。就听赵西音的声音幽幽响起：“会死吗？”
这语气太过平静，像暴雪前压低的天空，只等一道西风就能撕开雪眼。
――
周启深刚想安慰她，赵西音忽然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你和斐姨的亲子鉴定报告已经出了结果。”
“她说，如果你健健康康的从手术室出来，她就好好跟你过日子。如果你不健康，她就带你去国外治，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康复，不怕花钱。除非你死。不然哪怕变成植物人，她也认了。”
周启深看得出来，赵西音一片赤诚之心，是很想很想复婚的。
两人的手本能地握在一起。
最后的最后，心跳合一。
赵西音默然许久，低着头，若有所思。
脑科手术不比其它，微创再小，也得绝对卧床观察四十八小时。男护士一点来给他做术前最后准备，周启深换上了手术服，头发软塌下来，人倒显得平和不少。
赵西音哭声更大了，握着拳头打他肩膀，“我，我，”情急之下，她连自己都骂，“我就是个傻逼。”
周启深：“……”
说着说着，她鼻音愈发加重，瓮声瓮气地威胁：“不信你试试。”
他皱了皱眉，“讳疾忌医有什么用，真要有这个坎儿，不还是得积极面对。”
手术室的门已缓缓划开。
赵西音狐疑。
“你以为你是书里的霸道总裁？”赵西音气他，“世上哪有那么多痴心人，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要残了，我保准拿着你的钱去外面找小白脸小鲜肉，个个比你年轻，夜夜歌舞升平。”
“生不易，死更难。”老程说：“周哥儿，你这叫假潇洒。今早上过来的时候，你在做检查，小西和我在外头聊了好久。你猜她说什么。”
指尖分开时，赵西音看着他，语速越来越快，“周启深，你要敢不活着出来，我就带着你的孩子改嫁，让他跟别的男人姓，再用你的钱去养小白脸，气死你。”
徐秘书他们都在，围在床边成一个圈。
周启深微微侧头，余光感受到主卧的漆黑。好似心也跟着一块暗下去，既无力，也心疼。
“周启深！”赵西音忽然叫他的名字，然后从后面快步过去。
推床继续向前，两人握着的手渐渐拉远。
当然，这个护士技术很好，抽血时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七管子血编了号，顾和平特损人，闲闲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剖腹产生孩子。”
周启深回头一看，才发现赵西音已经泪流满面。
复婚吧！
周启深双手撑在窗棂两边，静静看了会窗外夜色。
周启深一本正经说：“我是痛觉比一般人敏感，要换做别的人，十有八九都不会当回事。”
徐秘书恨不得把头点断，“千真万确。”
腹部升起的异样感瞬间拉回她的理智，她有意识的双手搭在上面，然后强迫自己平复下来。所有人都吓住了，周启深刚想把她打横抱起，赵西音推开他的手，自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赵西音很平静，也显然不相信，“其实是肿瘤，是癌症，对不对？”
病房里，顾和平和老程全程围观周启深做检查。
周启深有几秒沉默，最后大手一挥，“不想看见你，头疼。”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都是几度分合，见过生死。有生之年，对她好一点。
这是赵西音今晚最后一次哭泣，之后，她恢复如常，顶着红透的眼睛帮周启深收拾东西。
“好好好。”周启深假装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惹老婆担心。”
他说：“这是周总要的，你是他爱人，打开看看吧。”
如果出事，至少赵西音还有路可退。
次日上午，周启深入院进行手术前的准备流程。
……
赵西音将信将疑，“真的？”
周启深啧的一声，“你们换个队形可以么？像是遗体告别会一样。”
医生已经过来催促，时间到了。
两分钟后，人回来，并且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周启深眼神聚光，落了过来。
赵西音笑了下，“徐哥，借一步说话。”
只得作罢。
四月的北京之夜，暖意已尤为明显，车窗滑下半边，车内循环着自然风，静得只剩呼呼风声。到家后，赵西音沉默换鞋，沉默地走去厨房喝水，玻璃杯满得已经溢水而出，她浑不自知。
“什么最后一晚！”赵西音气死了，“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视线可及的新央视大楼，楼面的led光影效果迅速切换，从暗紫骤变明黄，亮光刺目、扎眼。周启深被晃得短暂晕眩，这一瞬的失衡，他脑子里陡然冒出了后悔――
周启深的头疼好似缓解了大半，嘴角微扬，眼角上翘，纹路浅浅三道徒添性感。他什么都没说，看着赵西音忙碌的身影，眼里竟涌出微微湿意。
徐锦从病房出来，迎面碰见赵西音。
顾和平和老程来了，徐秘书西装革履，仍是一副精英秘书该有的形象。他拿着文件逐一汇报，压根没把周启深当病人。护士正在抽血，两针没扎准，抽得周启深心烦意燥，没好气地对徐锦说：“你就不能自己拿主意？”
事后据当天手术的医生说，这个病人真的很奇特。
是做错了吗？
……
赵西音终于泪如雨下，紧紧抠住他的手指，舍不得，舍不得啊。
赵西音：“想知道？想知道就好好出来。你要是敢出事，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至少你个屁。”顾和平心烦意燥，“这话我不爱听。”
顾和平杠他：“看不惯就给我努把力，赶紧做完手术，不然天天气你，天天给你家媳妇儿安排相亲。”
她向前动了动，让腹部与周启深的掌心贴合更紧。
“徐哥，我想要句实话。”赵西音开门见山，问：“周启深是不是瞒着我病情？”
一提起这话茬，气氛又变了味。
赵西音到底舍不得，抓住他的手，然后盖在了自己脸上。哭声渐息，逐渐安静。赵西音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半晌，周启深感受到指缝间的流淌的热潮。像烧红的铁，在他心口烙印。
周启深笑骂，“你俩闭嘴行么？除了头疼，我身上没毛病。”
周启深如实说：“真没大事，至少从片子上看。”
护士年轻，被逗得直乐。周启深瞧她针尖乱抖，真还紧张了，“别听他们的，您发挥正常水平就好。”
窄窄的单人床，两个人紧紧相拥。
夜深，人静。
一支烟的时间。
该做的事一样没少，洗澡，看手机，连开着电视机只听声音这个习惯，都如常照做。周启深数次想跟她说话，都被她置若罔闻的态度给逼了回去。
周启深的手术排在下午两点，是医院最好的脑病医疗团队亲自负责。
“你个骗子，你个骗子。”她语不成调地低骂，带着哭腔，带着委屈，“你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扛。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个臭狗熊，周启深你王八蛋，你不是人。”
老程和顾和平齐声：“呸呸呸！！”
一晚上，她都是这样的状态。
赵西音在他衣领间深深呼吸，小声说：“我不喜欢你身上的药味儿。”
从头至尾，赵西音都没再说一句话。垂着头，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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