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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晏提裙下车，目光投向前方，顿时震撼——
求鲁馆还是废墟一片，木间离和众弟子们焦头烂额地从废物堆里寻找有用的东西，而他们的老师公输蛙，则忙着跟谏官们吵架，以及找燕王要钱。
风小雅见她顾影自怜，并不是想象中开心的模样，当即目光微沉。想了想后，突然伸手将她抓过来，用手揉乱了她的五官——和上面丧丧的表情。
“公输蛙那只老貔貅，偶尔也会吐点好东西出来。飘雪月极为罕有，你我适逢机缘。”
一个属于别的女人的男人。
冷风呜咽，他的手，温暖温存。
他是当世最好的养蝶人之一，见证了无数奇迹，旁观着它们的蜕变，赞叹造物的神奇。多情的外表下，无情却是扎进了骨子里。任凭蝶生蝶死，蝶来蝶去，过眼之后，不留痕迹。
你给我这一刻欢愉，却要我用余生无数岁月的悲伤来换取。
“来。”风小雅将手伸给她。
风小雅将发抖的手缓缓握起，注视着雪月下的谢长晏。她已足够克制，但悲伤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溢出，再湿嗒嗒地糊到他身上。
十年前的风小雅，生命垂危之际，玉京百姓纷纷点灯为他祈福，就是这里？
一个让她窥见情之一字的男人。
“这是……哪里？”
“真美……”她不禁喃喃出声。
始作俑者的目光却不在河上，而是极为专注地望着空中的圆月，隐含期待。突然间，他的手紧了一紧：“来了。”
风小雅便往前一探，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带着她走上河面。
所以他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一步步指引她，教导她，看她眼梢眉角的稚气一点点褪去，看她清澈无辜的眼瞳中渐渐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从结冰的湖边走过，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投递到地上，孤单一道。
一个分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男人。
啊，幸川！
不知五伯伯的身体是否好些了，跟他半年，亲眼见他从三天服食一粒仙丹变成一天一粒；不知九哥哥的个头有没有长高，他最担心的就是会跟五伯伯一样矮；对了，还有二哥哥，三姐姐出事后他就外出游学了，至今杳无音信……
门内的香炉已被点燃，一人站在炉旁，一手摇熄火折，一手将盖子盖回去，转过身来对她一笑。
适逢机缘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真真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谢长晏心如擂鼓，敲起不成曲的乱乐。
等到了去她房中看到奏书那天，更是白纸黑字，字字分明。
这是蛹，化蝶，所必经的过程。
她闻到了香味。
一个名义上是她“师兄”的男人。
这一日已入夜，谢长晏亲自看着母亲入眠，为她拢好被子后才起身回屋。十二月的玉京天寒地冻，鼻息间萦绕着袅袅白气，宛如隐洲长年不消的雾。
她喜欢他。并且，因为喜欢而慌乱纠结气恼——像所有十三岁的女孩子一样。
风小雅打开车门：“到了。”
圆月微醺，飞舞的雪花流转着亮银，一眼平川的世界里，一动一静，而他和她被温柔地包容其中，独得天地厚赐。
啊，对。这个小丫头喜欢自己。
谢长晏迟疑。
把日常可见的东西，用如此特殊的场景烙印在我的生命中，然后成为萦绕不散的回忆，这真的是太可怕的一件事了。
一开始还不能确认，只觉得她的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突然间强势地要求见他，见之后又生气地不理他。
她身份特殊，是当世唯一可以跟他玩此游戏的人。
白烟黑衣，刹那，暖了夜。
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复杂和繁忙，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悼念她那还未开始就已成空的少女情怀。
谢长晏咬了咬嘴唇：“可是……看了这样的雪和月后，今后再遇到月夜和雪天，我就会想起这一幕，想起此生曾见过的这幕景象，想到再无法得见的遗憾，就会悲伤。”
“怎、怎会这个时候……来？”都过酉时了啊。
谢长晏怔了怔，从他眼中看到满溢的欢喜，所以这才是带她来看雪的真实用意？
她若能抽离，他自为她欢喜；她若继续沉溺，他也可以陪同。无非是一场风花雪月，短短几年，或者几个月，错觉消失后，会转为更牢固的羁绊。
这也没什么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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