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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在他周围落了一圈，驰一铭背着书包，困惑地问：“哥，放学你怎么没等我就回来了？”
驰一铭踉跄了一下，他咬牙：“你让哥读，我不念书了！我去挣钱，我去挣钱行了吧！”
姜雪如今在念高一，胖成了一个球。一见姜穗，姜雪眼睛都亮了，她嘻嘻笑：“小穗穗啊，快让姐姐抱抱。”
姜雪心地很好：“小穗穗客气什么，你拿去就是，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卖废品都卖不了几个钱。”
赵家院子贴了一副褪了色的门联，门口只有垃圾筐，姜穗仰头看了看，实在没有办法，把书放进了垃圾筐内。
驰一铭眼眶通红，咬牙冲进了堂屋：“舅妈！舅妈！”
驰厌没应和，也没反对。
赵楠晚一步回来，此时正在兴致勃勃看热闹。
少年身后跟了一个更小的孩子，两人一起回家。
他纵然年纪不大，可是心思敏锐。早晨出门的时候，忙了一个假期的驰厌，眼底也带着轻松的光芒。驰厌绝对不可能自己辍学，那么久只有一种可能——邓玉莲不让他读书。
她爱惜地把最下面一层垃圾清理干净，怕它们弄脏了课本。
九月的月亮，已经变成了残月。
姜穗点头告状：“陈阿姨说，他不姓赵，所以给他念了书也没有用，他不会孝顺。”
姜穗心里舒了口气，她真怕父亲这辈子也娶了陈彩琼，家里鸡犬不宁。
晚上驰厌翻开了那一堆捡回来的课本。
姜穗心砰砰跳。
驰一铭本来都要踏进院子了，结果眼睛一亮，冲到了垃圾筐前面。
他很高，有似乎永远也使不完的力气。
邓玉莲在他森冷的目光中，第一次感到了畏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家里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并不是什么兔子。
院子里的驰厌终于起身，他放下手上才杀掉的鸡，走进堂屋里。
他随手浏览了一遍，在初三物理书中，发现了一张夹在书里的纸。
驰一铭表情慢慢僵硬，许久他脸涨得通红：“为什么不念书了？妈妈说好好读书才会有好前途！”
驰厌冷静地把纸条夹回去，默了许久：“没什么。”
生活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捂得他胸口窒闷，呼吸也渐渐困难了。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和似水的夜，眼睛渐渐沁出了泪水。
可去它的吧！她再也不能维持冷漠视而不见。
驰厌拿起那把剔骨刀，熟练地剖开鸡胸脯。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始终很平静，仿佛不能去读书也不是一件多大不了的事。
毕竟姜这个姓氏挺少见的，姜雪、姜穗，一听就是姐妹，把名字涂了，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这是她堂姐姜雪的书了！
当时姜水生觉得臊得慌，可是回来的一路上，又忍不住多想。
不管活成什么样子，不管再辛苦，都要活着。
这一晚姜穗想了许久，到底能为后来令人敬重的驰先生做些什么？可是恰如姜水生所说，养一个孩子不是养小猫小狗，如果不是他的亲人，能为他做的事情太少了。
眼里是又冷又寒的光。
姜穗姑娘记恩不记小仇。
驰厌满手的血，他盯着死去公鸡半阖着的眼，平静地道：“明天开始，我不去上学了，早晨你自己去学校，我有别的事。”
姜穗心想，驰一铭小朋友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念高中了吗？不念大学了吗？
驰一铭兴致勃勃问：“哥，你看什么呢？”
书给了，他们都不知道和自己有关。
姜穗背着沉沉一袋子书，小短腿走了好半天才走到赵楠家附近。
邓玉莲刚要发火，下一刻看清驰厌，就再也不说话了。
邓玉莲说：“嚷什么嚷，叫魂呢！”
驰厌始终不说话，搞得姜穗心中紧张巴巴的。
有人说：“唉哟那赵家也太丧心病狂了，说不让孩子读书就撵着他去找工作。我家方杜这么大的时候还一天到晚瞎混呢。”
真是棒！
邓玉莲退了一步：“我就说说而已，又没真不让驰一铭读书，学费都交了，要不回来多浪费。”
姜穗把姜雪能找到的课本珍惜地装进自己小书包。
驰一铭说：“这个办法不行吗？”
“她太过分，太恶毒了……”
晚上驰一铭回来的时候，驰厌在院子里给一只鸡拔毛。
驰一铭左右看了看：“哥，是初中课本，多半是人家不要的，我们收起来吧！”
这书得送，但是不能让驰厌知道是自己送的。
姜雪纳罕：“你才几年级啊？要那个做什么？”
晚上姜水生回家以后，姜穗一脸严肃，奶声奶气说：“爸爸，我听说赵楠家的驰厌不让念书了。”
尽管驰厌也做过让自己难过的事，可是父亲肝硬化时，最后是他找到了肝源。
她花了一个下午，小手握着钢笔，一本一本、仔仔细细地把姜雪的名字用墨水涂掉。
那边一阵响动以后，平静了下来。姜穗探头看，他们已经把书拿走了。她心里松了口气，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
姜穗怕被别人捡走当垃圾卖了，于是悄悄猫在榆树下看。
邓玉莲也窝火了，她抄起鸡毛掸子：“你们都有骨气是吧？那就都别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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