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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清梦压星河最新章节!

大女儿这几天原本就生病,男人不在家,不巧娃子今早也发烧,刚才托了个人来这里叫她,德嫂只好先回去了,临走前,让他给甄朱传个口信,说要是晚上她还没回来,徐先生没吃饭,麻烦她帮自己做一下,徐先生不挑口,吃什么都行。

    他转脸,环顾了下四周,又慢吞吞地说。

    ……

    ……

    “我不吃了,给她吃吧!”

    徐致深从孙参谋手里拿过喇叭,高声道:“吴老七,你听着,我知道你和兄弟们都受了委屈,只是从前,这事不经我手,所以我也不便开口,现在事情既然落到了我头上,我就告诉你们,来投奔督军,那就是督军的兵!在我徐致深的眼里,只有好兵和孬种,没有穿鞋的和泥腿子的区别!欺人太甚,人就要拼命,这道理没错!只是你们今晚的手段,有些过激了!张督军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这样的名望,只是你们之前的诉求,没有及时传达到他面前而已!我可以以我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退出弹药库,我就去向督军请命,为你们争取到你们应当有的合理的待遇!”

    房子里安静极了。

    照规矩,是要输家边上的女郎洗牌发牌,徐致深身边的女郎嘟着嘴,故作埋怨,朝他撒娇了几句,在众人笑声中,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双手开始洗牌。

    到了七点多,她懒洋洋地放下书,去洗了个澡。

    徐致深盯着她,目光从她精心梳出的秀气发型往下,经过俯垂的面庞,顺着一段被衣领遮住的玉颈,也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衣衫也掩不住的露了玲珑挺翘的胸脯之上,定了一定,立刻挪开。

    他头也没回,大步上了楼梯,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的走廊上。

    刘彦生是张效年的长女女婿,手下带的第一师,是早年跟随张起家的亲兵,原本也是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只是这些年,因为内部纷争不断,人员走的走,散的散,几乎整个换了血脉,加上刘彦生此人,除了对张效年效忠之外,能力平庸,所以在南陆军系下,一师地位虽然依旧超然,配备也是最好,但底子已经烂了,战斗力毫无出众之处。

    但是她就是不希望再被他发现今晚的事。

    ……

    “当然,要是你觉得我说错了,摇个头,我也是可以再帮你打回去的……”

    他的语气,已经带着浓重的自信和威胁。

    甄朱一直在饭厅口,看着他上上下下,等人风似的走了,望向德嫂。

    徐致深并没有去跳舞, 被几个相识拉到了包厢里打牌,对面是今天刚来天津的被总统府委任为粤湘赣南方三省巡阅的的老曹,野心勃勃的实力派人物, 和张效年表面和气, 实则暗斗。左右是南陆系同学兼将领。照了惯例, 每人边上自然各自陪了一个俱乐部的女郎, 吞云吐雾中,牌局走了几圈,他渐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开始频频输钱,这一把又输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川音说出来的,说完之后,对面工事后,仿佛发出了一阵嗡嗡之声,有人探头出来。

    她的想法果然得到了证实,电话不是小金花打来的,而是来自塘沽。

    “徐师长!千万不要上当!这帮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她显得有点担心,合掌朝天,胡乱拜了几下。

    戈登堂近旁维多利亚花园的附近, 一座看起来并不十分显眼的红色砖体小楼, 就是京津政要圈里人人都知道的南陆天津俱乐部的所在。前些天,总统府在北京召开的各省督军团会议,就南北问题, 在吵吵嚷嚷中拖延了多日, 最后无果而终,并没拿出什么实际能执行的议案, 各省督军纷纷离开北京, 离张效年五十大寿的日子还有十来天,那些受邀的,有渊源的, 或者意欲投石问路的,相继都来了天津, 这里就成了人情交际和和交换情报的最佳场所。

    甄朱胆子就大了些,又仔细地给他擦手,擦完了左手,正拧着毛巾要换右手,电话响了起来,响了两声,徐致深就睁开眼睛,抬手拿起来电话。

    这里驻扎着南陆军系之下隶属于不同派系的五个师,共计五六万人的军队,除此之外,还有一万多或投奔或招抚过来的地方非正规军,兵源主要来自于这些年战乱不断,割据更替频繁的云川两地。徐致深一下车,一个孙姓参谋官就带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向他敬礼,随即报告详情,说是云川两地那帮泥腿子兵造反,现在控制了弹药总库,包围了刘彦生的第一师营,扬言要炸掉兵站,刘彦生和他的部下因为毫无防备,缺乏弹药,顶不住,被迫哑火后收缩退让,被困在了平地里。弹药库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附近剩下的几个师,却以各种理由袖手旁观,地方兵要求见张效年,他电话张效年宅邸求助,张效年今晚却恰正好喝多了,酒醉不醒,于是刘让这个侥幸突围出来的参谋官向徐致深求救,请他务必领二师尽快前来相助。

    他揉了揉眉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弯腰抄起自己的外套,往楼梯走去。

    王副官轻声道:“长官在塘沽和兄弟们喝酒,被灌醉了。刚才门房说,德嫂不在家,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长官?”

    “……是石老弟啊?”

    天渐渐黑了,徐致深没回,甄朱只好自己去煮了碗面,吃了几口,有点吃不下去,收拾了碗筷,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坐了一会儿,回到房间,一边捧着书本轻声念念有词,一边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

    他眼角泛红,眼睛里隐隐布着醉酒后的红色血丝,一双瞳仁却黑黢黢的,直直地盯着她。

    他瞥了甄朱一眼。

    塘沽距离天津卫直线五六十公里,通了火车,行道却失修,破烂而颠簸,徐致深开车,一路踩着最大油门,也是到了深夜两点多,才抵达了兵站。

    数以万计的地方兵围住了弹药库和刘的师营,用作弹药库的大仓库外,堆积了高高的用以防御的工事,前两天被推举出来去和刘对话的人里,其中就有吴老七,此人原本是川中一个督军的手下,出身袍会,为人讲究义气,作战也有章法,追随者众,不想去年督军大败,地盘被占,他听说张效年识人善用,声势也如日中天,就带着手下一帮人过来投奔,没想到被运到这里,没有番号,没有衔职,待遇恶劣,每天被派去修路采矿,饭食恶劣,前段时间很多人拉肚子,军医草草应对,有些人甚至活活拉死了,到了这个月,原本说好的军饷又变成了白条,他们自然不干了,去找护军使刘彦生要说法,自然无果,起了冲突,刘彦生枪毙了同行的两人,吴老七回来后,见群情愤慨,索性和心腹策动兵。变,地方军其余人哪个不是心怀怨恨,一呼百应,今夜竟然被他们事成,现在以弹药库为威胁,要求张效年现身对话。

    ……

    但是此刻,见她这样垂着个乌溜溜毛茸茸的脑袋,怯怯地站在自己跟前,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先前积聚出来的所有怒气,慢慢就消散了。

    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人,德嫂听了几句,急忙就跑了二楼,去敲徐致深的门,很快,他就下来了,上衣衣角耷在裤腰外,扣子也松了几颗,好像正准备洗澡的样子,接起电话,说了没两句,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挂了电话,立刻转身,几步并做一步地上了二楼,没片刻的功夫,二楼走廊起的一阵大步走路的脚步声,甄朱看见他穿了身军制服,一边系着扣子,往腰间别着枪套,一边快步下了楼梯,身影出了大厅,伴随着汽车的轰鸣之声,开了出去。

    甄朱和他对望着。

    老曹今晚手气好,连赢了几把,他迷信,能赢最近好运连连风头强劲且以牌技算计而闻名的徐致深,觉得是个好兆头,搂住边上靠过来投怀送抱的女郎:“徐老弟,老哥哥我今晚就不客气了,又赢了你一把,莫怪莫怪。此次府院调停,你立下大功,前途无量,且老话说的好,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莫非徐老弟除了春风得意,最近也是红鸾星动?”

    徐致深来到仓库外,让孙参谋拿着扩声喇叭高声喊话,不一会儿,里面也传出吴老七的喇叭扩声:“徐师长,我听说过你的名声,也佩服你的本事!只是今天这事儿,兄弟们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不怕掉脑袋!张大帅不来,不给我们这帮被你们叫做泥腿子兵的兄弟们一个交待,你说什么,都是没用!”

    王副官应了一声,看了眼甄朱,向她投来一个含着谢意的目光,这才转身去了。

    门房应了一声。

    对面继续沉默了许久,吴老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徐师长,你话说的是漂亮,你人敢不敢过来,和我们兄弟面对面说话?”

    参谋紧张地望着前方。

    以甄朱的感觉,小金花并不是愚蠢的人。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那个在徐家深宅里对着自己时,在他眼里毫无女性魅力可言的丫头片子,现在怎么就让他留意起了不该看的地方……

    他让人顶替了自己的位置,从包厢里出来,到外头交待了些事,十一点,出了小楼的门,独自驾车离开,回到公馆,将近十一点半了,门房将铁门打开,迎他进来,他下车后,无意回头,见还留着门,就问了一声。

    渐渐地,他仿佛感到有些口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老曹自然知道张效年对徐致深的知遇之恩,只是对徐致深,却实在是欣赏的很,只恨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或妹子可以嫁他,一直以来有心想要笼络,哈哈大笑:“这就是我老曹的不对了!怎好因为我而冷落了美人?明晚我老曹赔罪,请徐老弟带我过去,我包下堂会,先自罚三杯!”

    到了大厅门前,她蹑手蹑脚地上了台阶,看向门内,却见他就靠坐在客厅的一张沙发里,下午出去时的打扮,只是脱了外套,外套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他闭目靠在沙发上,头微微后仰,面带倦色,似乎回来后,就一直这么坐在这里,边上也不见德嫂。

    甄朱起先猜想,会不会又是小金花打来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虽然她也不知道徐致深今晚到底去了哪里,但如果她是小金花,徐致深没去,要是他向她解释过内情,她自然不必打来电话,要是他没向她解释,如果够聪明的话,她也不应该挑在这个时候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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