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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的游的,只要我们宵宵说出来,三三都能给你弄来。”

    呃……我忘了汤圆没见过太爷爷,光瞧见我爹给我爷爷的牌位逢年过节上香烧纸钱了。

    是了,定是我爹昨日寿筵上那筐又紫又红的杨梅叫汤圆瞧见,小孩子家家难免嘴馋。本来杨梅并不是什么贵重果子,只是如今方才三月天,桃花海棠还未落尽,要瞧见颗杨梅着实稀罕,谁知宋席远通天有术,昨日来贺寿除了献寿礼,还不知从哪儿捎了筐又大又红的鲜杨梅,叫我爹着实惊喜了一番,当下便命丫鬟们洗净泡入酒里招待诸位老爷夫人。汤圆是个小娃娃,自然不能喝酒,遂错过了这尝鲜的机会,不想今日竟还惦记着。

    我从筐子里拾了颗杨梅含在嘴里,瞧他二人曲不成调相互应和着,一时觉着十分有趣,不妨“嗤”一声笑了出来。

    汤圆又想了想,慎重问我:“娘亲,‘孝顺’是什么?”

    正走神之际,听得脚下含含糊糊“喵呜”一声叫唤,低头却见那小白猫蹲在床脚,嘴里不知叼了个什么,遂叫得不甚清亮。但见它稍稍松开口,嘴里的东西立刻惊慌失措地跳到地上无头苍蝇一般满地乱窜,细细一看正是刚才汤圆放生的那只仓鼠,那小白猫淡定地看那耗子蹿了会儿,眼见着要出房门了,方才兴高采烈地纵身撩爪将它扑倒,待捉住后又将它放开,如此一擒一纵了两三遍,我瞧着有些不忍,却又不知怎么救它。

    言毕便闪身又没入了瓜果田地深处,但见一个宋席远进去,片刻之后变成一头庞然大物出来,饶是我镇定抗打击也被骇了一跳,汤圆牵着我的手脸孔唰地一下白了,口中却男子汉道:“娘亲莫怕,宵儿保护你。”

    见过爱美的,可没见过他这般爱美的,挨了揍醒来头等大事不是上药而是照镜子,转念一想,这一副好皮囊可不就是风流的资本,宋席远素来看得比性命还重,遂安慰他道:“是有些凸,坑坑洼洼的,上回绿莺不小心砸地上,拾起来便发现比你现下还肿。只因是前朝古物,故而修了修便还留着将就用。”

    所以说宋席远这便是自作孽,我瞧着汤圆手上那扭来扭去的耗子有些眼熟,再一细看,可不就是宋席远前些日子献宝一般提溜给汤圆的仓鼠。这仓鼠长得比一般的耗子小巧滚圆些,平日装在一个竹篾编的圆笼子里,竟日里欢天喜地踩着那圆笼子撒丫子奔跑,除却吃喝睡也算得是勤奋地日行千里了。不曾想那笼子却是被支架固定住的,不论它如何卖力奔跑,除了带动那圆篓子呼呼转动娱人一笑外,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终究原地徒劳跑不出这方寸之间。

    汤圆得了我的首肯,将那仓鼠重新装回了竹篾笼子里,那耗子一回窝,再不瞎闹腾,乖巧地蜷成一团,想必劫后余生还有些心惊胆战。

    呃……其实我说物随其主的意思是想说这杨梅和他一般早熟,不想,却叫他误解了……

    我这才想起宋家在城外有一片很大的果园,过去嫁给宋席远那会儿,他老撺着说等春末夏初的时候要带我去摘果子,不想,终是未能成行……

    我只觉眼角抽了抽,我只晓得宋席远平日里吞人商铺、逼垮对台、上门讨债、囤货居奇无一不精且手段狠辣果断,倒真真没瞧出他的菩萨心肠镶嵌在何处……

    果园周遭环绕着一圈清澈见底的小溪,是人工开凿从汶水引入的,不深,约摸只到成年男子腰部,河边有条小舟,有人专门看管,宋席远解了那筏子,一面摇橹一面介绍这河是为了防止顽皮孩子和山野野兽闯入果园盗果子而挖的。汤圆揽着我的脖子,温顺地靠在我怀里,只一双眼睛不停地四下看着,难掩孩子的新奇。

    待汤圆和宋席远一少一老摘得手酸筐溢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一个果农帮抬了杨梅跟在后头,我们开始徐徐折返,谁知到了岸边,那小舟却已飘得不知去向,仅余一根磨损了的拴筏绳头孤零零系在木桩子上,身后果农一口家乡音道:“坏特了!各个哪能办法子?定是今朝落雨落得大,河水噗出来流得急将那船给冲走了。”

    我过去总晓得宋席远有些歪才,不成想他还会吹树叶子。汤圆见了也被勾起好奇之心,澄澈的眼睛直盯着那两片树叶子瞧。宋席远摸透了汤圆的性子,晓得他是想学,便笑着也递了两片树叶子给汤圆,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吹,汤圆初学,一下子如何掌握得到窍门,遂只听见两片叶子被他吹的“噗噗”作响,半晌没个音成。

    我回头,但见沈宵正专注地仰头眯眼瞧杨梅,这些杨梅树株株皆有一人多高,汤圆这么个小小的娃娃仰着脖子看梢头尚嫌勉强,莫说攀枝折果。宋席远何等剔透通伶一个人,还未待我开口,便三下五除二从地上捞起汤圆,让汤圆坐在他的肩头摘杨梅。

    这可难倒我了,该如何解释呢?不如举个例子吧,只是我和两个弟弟都没什么可歌可泣的孝顺事迹可以拿来做个表率,倒是我爷爷在世之时,我爹爹可是远近出了名的大孝子,孝顺的例子一箩筐比这杨梅还多,遂蔼声对汤圆道:“孝顺就是像爷爷对太爷爷一般,晓得吗?”

    嗳,这越说越不像话了,我正待打断他,却听得宵宵在我耳边清亮唤道:“小舅公。”

    便是最负盛名的余姚杨梅想来这会儿连青的籽儿还未挣扎出来,宋家果园的杨梅已熟成这般蔚为壮观,实属罕见。

    汤圆黑黑润润的眼睛向一旁桌上放着本来装仓鼠如今空荡荡的竹笼子幽幽飘了飘,继续文雅地巴着宋席远吹气。

    那厢屋外雨刚歇,这厢上好药的宋席远已然像个等不及的大孩子一般说风就是雨抱了汤圆就要去摘杨梅,他如今有伤在身诸多不便,我不放心汤圆,只好跟了同去。

    宋席远面上一怔,旋即掸了掸发梢,抖抖羽毛开了个满屏,“妙妙,你可算开窍懂得赏析我这举世无双的好样貌了!将我比作这鲜灵灵的杨梅果子,叫这杨梅可如何敢当?”

    我战战兢兢在滑溜溜的水牛背上寻了个还算稳当的坐处,将汤圆在胸前抱紧,坐了一会儿渐渐发现这水牛果然是付实诚好脾气,倒也不耍脾气尥蹶子,只默默平稳地踏水跟着宋席远过河,遂放下心。

    宋席远素来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新鲜的玩意儿,脸上又总是笑眯眯,故而汤圆从不惧他,许是总听人称宋席远三公子,不知何时起便对他直呼其名,起先家里人还纠正他,后来瞧着宋席远本人似乎都不介意,遂由着汤圆叫唤。

    正愁着,却见宋席远不慌不乱,就着那果农的乡音道:“横竖横总有法子的。”又冲我狡黠地眨了眨眼,“妙妙和宵宵且稍待片刻。”

    宋席远两眼弯弯,笑得潭水印半月,“不妨事,不过是些皮外伤。”

    行至河水中央处,飘起了一阵水汽,似雨非雨似雾非雾,幕天席地地柳烟朦胧,沾衣欲湿杏花牛毛一般。但见宋席远从杨梅筐子里挑拣出两片油亮的杨梅叶子放在薄唇之间吹了吹,试了几个音之后,便有一阵欢快悠扬的调子从那薄薄的叶片之间逸出,比笛声多两分厚哑,比芦笙多三分清亮,和着水幕忽近忽远,倒衬出两分野趣来。

    但见宋席远微微侧身,拿了那一半未受伤的脸孔得意洋洋对着我,道:“妙妙觉着这杨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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