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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沈故渊缓缓回头,勾唇一笑:“真巧。”
春天到了,山上的花开得不错,她看着点头,但是越走就越不对劲。
“不必麻烦了。”池鱼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我让清儿他们去打水好了。”
沈故渊身子一僵,看着她从自己身侧走过,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静亲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思虑良久,派了十余家仆跟着,放她去了。
池鱼怔愣,目光随着他手里的拨浪?移下去,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以前不爱哭的。”他柔声道:“结果在遇见他之后,眼泪多得让我擦不过来。”
然而现在,他觉得有点冷,一阵春风吹进来,凉意都能入骨三分。
沈故渊安静地坐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眼里秋水横波,潋滟生光。就算迟钝如郝厨子,也看出来了:“主子好像很高兴。”
她“啪”地一声就关上了门。
于是池鱼迷茫了,看着他站起来,也看着他开门走出去,任何反应也做不出来。
“有胆魄。”沈故渊伸手给他?了?掌:“换做我,我一定不会像你这么大方。”
可眼下,沈知白眼里的感情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当真是……很爱她才会有的神情。
沈故渊忍了一路,到地方了终于是忍不住,转身就捂住了她的嘴,眯眼道:“你怎么跟洒了的黄豆似的说个不停啊?”
池鱼愕然地看着她。
“池鱼。”沈知白叹息,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笑着抬眼道:“我给你弹曲子听,好不好?”
“哇,这么近的地方也有水?”池鱼兴奋了,连忙将两个水桶打满,一边打一边嘀咕:“郑道长还说最近的也是半里之外的那条河呢,难不成她们没发现这里?”
“我知道,所以我觉得那人有问题。”池鱼皱眉:“您能不能把他赶走,让他不住在这个道观里?”
池鱼一愣,抬头看向他:“你不是说没有吗?”
沈故渊心情甚好,捏着果子看来看去,笑道:“她对我动心了。”
这表情可是难得一见,震得她打了个寒战。
沈故渊顿了顿,将拨浪?收了,抿唇道:“你没有,这是我自己买的,民间的小玩意儿。”
“那你这样是做什么?”池鱼瞪眼:“我很困扰!”
“主子?”郑嬷嬷凑过去,神色复杂地问:“您在乐什么?”
公平?沈故渊嘲弄地笑了笑,睨着他道:“你觉得现在这样的身份,怎样才能算公平?”
“就是因为你这人长得也好看,气质也不差,却莫名其妙地总跟着我,这才会困扰啊。”池鱼无奈地道:“您能告诉我您想干什么吗?”
那?面上画着神话故事,瞧着有那么一点眼熟。
想了想,她不走正门了,绕去了后窗,直接翻进去。
“哎哎!”为了不让水白打,池鱼咬牙跟上去。盯着这人的背影直皱眉。
宁池鱼:“……”
“那早说啊,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好。”池鱼松了一大口气,总算是不拿戒备的眼神看他了,甚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赎罪,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今日帮我把这两桶水打了,我就原谅你。”
“这两个月,你对我没有动过心吗?”他问。
“……”池鱼回头,看了一眼那水桶。
沈知白走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拱手喊了一声:“三皇叔。”
想起来了,沈知白皱眉道:“我仔细想了这么多天,决定与你公平来过。”
“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我。”沈故渊微微垂眸:“一百年前是我,一百年后依旧是我。”
眼波盈盈,沈知白轻轻捻着琴弦,喃喃自语:“你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兴许,就不会看上沈羲了。”
沈故渊眯眼:“年轻人的问题就是多。”
郑嬷嬷去了沈故渊的房间,就看见自家主子拿着个有毒的红色果子,唇角微勾,眼里满是柔情。
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池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无奈地道:“我知道了。”
她的马车不小心和左侧过来的马车撞上了,本来是她的马车要翻倒在地,但不知怎么的,她的车没翻过去,反倒是撞他们的马车连马带车摔在了地上。
“道长怎么称呼?”池鱼笑着问。
沈故渊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愁眉苦脸地回来,嘴角微微勾了勾。
“随便走走。”沈故渊没好气地道:“放心,旁人看不见我。”
池鱼眼里流出绝望来,眼睛红着,?尖也红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啊,说是府上有急事,看你心情不好,也就没打扰你。”郑道长掏出书信递给她:“这是留书。”
然而第三天,她打开门准备出去打水的时候,门口站了个一身道服,一头白发的人。
马车进了山,在道观前头停下,池鱼下车,整理好心情,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上前去跟一众道姑行礼。
书房里凌乱一片,沈知白坐在一堆散乱的文书之中,抬手盖着眼睛。
“知白。”背后传来一声欢呼。
郑道长适时地出来,关切地问:“夫人在找什么?”
苏铭唏嘘:“这白家少爷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傻呢?”
别缠着她?沈故渊沉默。
“嗯……”池鱼揉了揉脑袋:“这是不是我的东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想到她会恨自己,沈知白觉得心口闷痛,嘴唇白了白。
那时候也只有他守着她,听她喃喃什么弃淮幼微,一个抽身还被她抱着胳膊不让走。
记忆解开,他前世的记忆也在,白家的少爷、当年造反的白若,如今竟然能喊他一声三皇叔,真是难得。
来找这大仙也是一时情急,感情之事,终归还是只能自己做主。
“那还走?”
“这些粗活儿也是修身养性的法子。”郑道长笑道:“就请夫人自己动手了。”
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池鱼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红衣白发的人。
是吗?池鱼迟疑地点头,想了想,又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可不是么,这辈子当了沈氏一族的人,那沈羲就是他的祖宗了。想起前尘往事,他还真是有些气恼。
池鱼哭得脑子发昏,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样啊。”沈故渊点头,微微勾唇:“那你更喊不得我三皇叔了,还是喊太祖比较好。”
“抱歉。”沈知白喉结微动,伸手将她拉过来,缓缓低头,很是克制地吻在她额头上。
她脸都瘦了,唇上也没什么颜色,很像当初从火场里出来,病了七天的模样。
池鱼方才还生气。一瞧这场景,当即就乐了,掀开车帘看着沈万千道:“侯爷说话当心啊,善恶有报,指不定等会就有雷落在你头上了。”
“着火了!”外头有人惊叫:“快把马解了!”
“别着急。”郑道长慈祥地道:“他们只是暂时被叫回王府里去了,过几日也就回来了。”
幸好不远,挑上两三回,她也够用几天了。
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拨浪?,上头画的是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
沈故渊看着那两个明显有毒的野果子,低笑出声。
言下之意,他这是自食恶果。
“跟谁赎罪?跟我?”池鱼恍然:“你该不会是戏本子里写的那种,修道的时候欠了人情,所以必须来还了才能得道升天?”
“……”还真不是她的道观。
大梁一直对这两个传说深信不疑,是因为有人知道,这世间当真有不死药,只是嫦娥没有偷吃,是太祖沈羲吃了,结局却和嫦娥差不了多少。
“不会。”沈故渊道:“你跟着我走。”
有谁轻声对她道:“我只是带你来看热闹而已,你看,热不热闹?”
沈故渊平静地道:“府中缺人,他们都回去了。”
“有空悟悟道。别想这些红尘俗世了。”郑嬷嬷笑道:“这都过去一个半月了,至多不过半个月,您就能下山了。”
于是她对他的态度就缓和了不少,偶尔上山看见有野果子,也给他摘两个回来。
现在这人脸色就跟当时一样,只是念叨的人换了一个,却也不是他。
郑嬷嬷吓得药碗都扔了,震惊地侧头,就见自家主子满脸戾气地站在旁边,看起来暴躁得很。
池鱼焦急地抓着他:“你又要出远门?去哪里?去多久?”
池鱼听不明白,但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好像突然很难过,便伸手拿起果子递到他面前。
吓了一跳,郑嬷嬷连忙问:“什么事?”
池鱼觉得心慌,自己像是要被人抛弃了一般,忍不住连连摇头,抓着他不放:“两个月太长了!两天行不行?”
想起方才池鱼丫头说的话,郑嬷嬷尴尬地笑了两声,委婉地道:“这些日子您一直很照顾她,为了表达感激之情,送您两颗野果子。也很寻常,不一定就是动心了。”
“不。”沈故渊摇头:“我看得出来。”
“好。”沈知白颔首,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离开王府的时候,池鱼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个阴魂不散的大仙没有跟出来,才放心地往山上去。
池鱼一把挥开他,后退两步擦了擦嘴,正要再说,却看见前头一汪泉水欢快地流淌着。
沈万千犹自在说:“你别把自己当成什么正义之士,你爹当年做的恶事也不少,所以才遭了报应。你说我是恶人,那你看看,我现在有半点事吗?老天爷怎么没劈道雷下来把我收了啊?”
那道姑和颜悦色地道:“我姓郑,你可以唤我一声郑道长。”
池鱼点头,算是记下。
沈知白:“……”
咽了咽唾沫。池鱼跟她比划:“我看得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眼神,知白——也就是我的夫君,经常用那种眼神看我,他是喜欢我的。但那个人……那个白头发的人,他也用那种眼神看我!”
“么”字还没说出来,天上“咔擦”一声落下一道闪电,照得这一片白光大盛,声音震耳欲聋。
心里压得慌,池鱼红了眼,微微哽咽。看着他起身去将“泪落”抱过来放在膝上,抬手弹的是一曲最简单的《关雎》。
微微皱眉,她伸手想去拿,那拨浪?却被人拿开了些。
说罢,一溜烟地就跑了。
话刚落音,天上骤然“轰隆”一声。
郑嬷嬷正甩着拂尘玩儿呢,冷不丁地就见池鱼丫头冲过来了,一把抓住她,慌张地道:“道长,出事了!”
“叨扰了。”
他不想她将来后悔。
“哦。”沈故渊道:“可惜我身不在红尘。”
“其实我一早就发现了,还往你藏东西的地方放过好吃的点心,可惜你这人粗心,只顾着玩,压根没有发现点心。后来还是我去拿出来,已经吃不得了,只能扔了。”
沈故渊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地道:“算是吧。”
“……”沈故渊神色不太友善地看着她。
泪珠落下来,砸在了琴身上,沈知白指尖一颤,停了琴音,捏着袖子过去,替她擦了擦脸。
“啊?”郑嬷嬷一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池鱼听着,笑出了声。
池鱼被这眼神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起身,语无伦次地道:“我去……她们说要吃饭,我去看!”
正准备走,肩上却突然一轻。
然后她发现,这扁担两个人抬的时候还真是轻松啊,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重,走下坡的时候扁担几乎是放平了的,沈故渊走得稳健,她踩着他的脚印,走得也很妥当。
“所以叶凛城常骂你不要脸。”沈知白失笑。
“不。”沈知白挺了挺背脊:“事实上我很心慌,毕竟她曾经那般心悦你。”
养病用了五日,能下床的时候,池鱼就去了静亲王的书房,自请去皇室宗庙附近的道观住着。
宁池鱼懒得与他争辩,转身就回去车厢里。
“现在有了。”沈故渊抬手,认真地指了指自己:“把你的夫君换成我。”
“我倒是觉得他难能可贵。”郑嬷嬷道:“可惜了。”
“哪里巧了?”池鱼眯眼:“这是下山的必经之路。”
大红的花轿,从天而降的天火,还有烧着了的大红喜服。
沈故渊转过了头:“适应得不错啊,这一声三皇叔还能喊得出口。”
郑嬷嬷叹了口气,柔声安抚她:“夫人,也许是您想多了也不一定,眼神能说明个什么呢?”
那木桶盖子当真是严实啊,哪怕扁担这么晃都一点也没洒出来。
池鱼连忙下车去看,却见忠勇侯沈万千怒不可遏地从车里爬出来,看见是她便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侯夫人啊,怪不得能拦本侯的车。”
屋子里没人了,沈故渊没好气地在床边坐下,斜眼睨着宁池鱼。
“喂!”池鱼恼了,跟着他爬山,一边爬一边道:“赎罪应该是你这种态度吗?你这叫赎罪吗?连水都不愿意帮我打。你还想让我原谅你?没门,你升不了天了我告诉你!”
“这不挺好的吗?”郑嬷嬷笑弯了眼:“您盼了一百年了,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天,怕什么?”
沈知白点头:“若是她当真会重新爱上你,那我不走才是错的。”
池鱼忍不住皱眉:“侯爷没听过一句话,叫善恶有报?”
池鱼撇嘴:“那也不好走路。”
“有用吗?”沈故渊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怎么说也帮过你的忙,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多有风度的少年郎啊,沈故渊挑眉:“你这是自信她一定不会重新爱上我?”
背后发凉,她忍不住回头问他一句:“大仙,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知白身子僵了僵,放下手来朝她一笑:“你怎么来了?”
门开了又合上,带了一阵凉风进来,沈故渊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屋子里纱帘轻晃,香烟袅袅,却除了他,再无一人。
池鱼愣了愣,她抬眼,面前这人的眼里有深深的感情流出来,像一股暖流,看得她瞬间不想哭了。
池鱼惊得抱住头躲在车厢里,只觉得大地都晃了晃。过了好半天才敢睁眼偷看。
“您……”郑嬷嬷伸头看了看外头:“您怎么来了!”
门被人推开了,他没回头,只淡淡开口:“你来得有些晚。”
想起这茬子事,沈知白脸色微黑。
池鱼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他帮不了她,那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哈?郑嬷嬷眨眨眼:“您……再说一遍,我没听懂。”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清儿焦急地道:“咱们也快走。”
气极反笑,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我都忘记本来要来做什么了。”
“这谁知道呢?兴许是夫人犯了什么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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