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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样的美好，被撕裂，被质疑，被毁灭的时候，也会更加让人绝望，是么？”
“不是年龄，就是演戏的时候，你会觉得哪怕一些角色很陌生，你依然可以有水准以上的表现，因为表演这个事情，我已经通了，一法通万法通，虽然不一定个个都是最好，但至少个个都是不差的。这种感受，会给我一种，我能把握一切的错觉，”季铭与其说是跟杨如意讲法，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但现在我就发现，我对于电影周边的这些东西，对于完成一部电影需要的这些东西，其实很没有决断和把握，它会把电影带到一个什么样子，我也猜不到，表演永远不是电影的全部。”
“……您知道我问黄老师为什么不找我演《小欢喜》的时候，他怎么说的么？”
季铭点点头，一脸深沉：“徐小宝，别抠我的衣服，抠坏了要赔的。”
第二回是他想了想，发现不完全相似，就又看了一遍，然后就看到了这个本子隐藏的绝望。
杨如意保持沉默。
要么赢，要么就是一个失败的人，她没有第三条路。
杨如意给季铭拿了瓶水——不知道啥时候开始，这里就只有未开封的瓶装水了，也是相当谨慎：“你听我说，然后公司这边还是把剧本给他看了，他说想一想，后来回复说可以聊聊……”
“我没有啊，徐小宝，你又抠，今天你看我收拾不收拾你，你老爹来救不了你了。”季铭恶狠狠地站起来，捞住小姑娘，作势要把她打横抱起来甩出去。
“所以既然如此，它总是不可控的，那就没必要去找所谓最好的人选了，你让公司也选一选其他人，我自己，也再想想，楼烨那边就算了。”
但《挣扎》是个绝望的故事，它的整个叙事的方向也跟《黑天鹅》不一样，主演并不是被舞蹈角色驱动的，而是在他潜意识里，渐渐去猜测身处世界的真实性，这个过程中，他把挣扎的情感投入到了舞蹈作品中，作为一个意象，来通过舞蹈语言展示他的这种猜测。到舞蹈公演结束的时候，也是潜意识进入现实，他无法在欺骗自己，也终于确认，他所处的是一个幻想出来的世界，他本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直觉，甚至还在不断接近死亡——最后舞台收光，以及医生的那一句“家属确定要放弃治疗是么？”更是点名了故事的结局。
……
“我原来都差点以为我已经未老先衰了，”季铭想了好半天，杨如意都拦住了好几个想进来汇报工作的员工，才看到他突然笑了起来：“现在又突然觉得，我还是很嫩的。”
季铭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季铭看她的表情，并不像是非常乐观的样子，他想了想：“他对我的角色有要求？”
“怎么说的？”
这样的导演，一般来说都有御用演员，就是摸透了他们的调性，容易演出对的角色。
粉丝都说早该踢了李宁，别再代言快消服装了。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好的是有标准的，动人的是好，投入的是好，符合角色的是好。而对的是没有标准的，他说对就是对，说不对就是不对，再好也不对。
“我片酬很高的。”
“楼烨导演那边怎么说？”
联系楼烨，季铭考虑过是自己去，还是公司联系。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考虑自己去，因为楼烨命途坎坷，拍了一座园子，被封过五年，所以没什么机会跟国内现在的一线明星们合作，也不屑合作。但是可能现在年龄大了，开明了很多，通透了很多，之前的片子《风里有朵雨做的云》就启用了好几位当红小生小花，《兰心大剧院》更是有巩立加盟。
但看到季铭送来的这个本子，虽然春芽算不上什么女主角，戏份并不是特别多，但确实是一个血肉俱在的人物，而且在这么一个好本子里，人物增色不止三分，她确实有一种出演的冲动。
从影视文化产业市场化以来，有太多的例子，围绕着某一个导演、演员，可以产生多大的利益，譬如国师的两张之争，譬如北野武之于贾章柯，要不说最有眼光的投资，永远是投资到对的人。
头一回是送来的时候，过了一遍，觉得有点像《黑天鹅》——一个关于舞蹈和内心的故事。
“他希望不管你投资还是不投资，在电影拍摄的时候，你就只是演员，他也只会把你当演员。”
“……”
……
咚咚咚。
季铭真是觉得自己拎不清，要么就是自己导，或者找个帮手一起导，要么就把剧本交出去，当是别人写的，就做好一个演员的本分，全听导演的——不行，他还没有那么果断。
“这么透彻？”
“算了。”
“如果有一天他来找我拍戏，当然我也很高兴能合作，但这一次，是我的电影，不是他的。”
10岁女孩的尖叫声，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
桃红翻了个白眼：“白给他面子了，还特地演他的戏。”
老朋友一句话就够了。
这种成名大导演，想要让他们仅仅作为一个执行者，那太难了，尤其楼烨这样的，他宁可不拍戏，也不太可能浪费一年时间去“帮别人”拍一部戏。
“进来。”
他是个工作起来相当投入的人，在导演的时候，会磨演员磨的夸张，有点像墨镜王，让你一直演一直演，什么也不说，知道你演出来他觉得对的——对的，不是好的。
季铭，已经不是什么潜力股了，而是货真价实的绩优股，甚至白马股。
杨如意开启下一个话题的时候，略有些犹豫和迟疑，但还是说出来了：“你的工作室现在是独立运作了，我当然可以做一些，但你既然要主控电影了，是不是要请一个更有经验的管理人员？”
这说明什么。
“嗯，《流浪地球》上过之后吧，之前也静不下心来拍。”
“所以他不会把电影全交给你？”
“你提条件了？”
楼烨沉吟了会儿：“我问了一下谭琢，他们俩不是碰过一次么，她说季铭是个挺矛盾的人，很谦虚很温和，但是在表演的时候，又非常霸道和锋芒毕露。”
“这本子是季铭写的。”
果不其然，对于楼烨来说，兴趣是很难得的东西，但还不足以让他做出那么大的改变。
“行，那就定了吧，年后是吧？”
“啊？”奈安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这位姐姐已经56岁了，染了个金发，戴个黑框眼镜，是一个真·潇洒人物，当年陪着楼烨被封了五年，砸钱拍他可能没人买的电影，知己啊。
《黑天鹅》是个HE的故事，happy ending，是一个好的结局：一个舞蹈演员，在冲击自己艺术壁障的时候，被阴暗的角色，被周边环境引发了幻觉，从而在这一阶段，认清了自己内心潜藏的负面特质，并将它导入角色，大获成功，接着一切归于正常，幻觉里的一切坏事都是假的。
“你才21岁。”
……
季铭翻了个白眼，她的记忆还留在十年前、二十年，动不动被封杀的那个时候。
在剪片的间隙，他拿起了喜田送来的本子，他这边常年有很多本子，尽管他其实看的不多，但盛名在外，还是会有很多人给他送本子，基本可能性很低——《挣扎》他已经看的是第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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