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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遐斟酌了一下言辞,拱手道:“臣恐是太傅欲自留后路也!”

    ……

    石勒点头道:“此乃必然之理。”随即笑笑:“曩昔朕亦感念刘元海之恩,不忍背汉,唯卿等苦谏,朕又岂能罔顾忠臣之心,而失卿等所望啊?裴文约想亦如是,即其不肯背晋,形势所迫,将吏拥戴,亦不得不裂土于关中了。

    裴粹满头的雾水,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何用意,但也只得双手接过来,稍稍展读。裴嶷随即就压低声音问他:“阿兄所见,文约诗作中以何言为最常用啊?”

    程子远倒是已经把背景、条件全都铺陈得差不多了,于是便一口气说道:“倘若天不向赵,导致挫败,则我等为陛下重臣,必如诸刘一般,押赴洛阳市上,妻孥并戮,举族俱诛——张太傅自也难逃其死!是故太傅善辅陛下,绝无向晋之意,因知晋人必无宽赦之理也。

    “且天子圣寿已近,将届二十,理当选名宦宿儒充侧近以引导之,然后徐徐归政,不可使人以为我荀氏有擅权之心也。”

    “至于文约是否有此心,我等为其尊长,何不稍稍引导之……”

    (第十卷“白刃洒赤血”终)

    “或者裴某本有此心,奈无契机——晋主不疑,将吏无望,骤行险计,声名必败。因而太傅故造此谶,散布天下,以促成之;也因此不敢明告陛下也!”

    裴粹乃道:“文约诗中,常用‘胡马’二字,抒其逐胡灭寇,扫尽烟尘之伟志也——壮哉!”

    石勒颔首道:“卿言是也,若我实能兼并段氏、宇文等,复徐徐积聚二三年,自不畏晋;唯以今日之势,小大有差,朕亦深知——卿忠言直陈,朕自不怪罪。然此与张太傅设谶,又有何关联了?”

    “太傅造此谶言……”他就一口咬定这是张宾所制的了——“其意非止离间晋之君臣而已,实欲迫使裴文约自立。即便裴某本无妄心,晋主闻此,岂能不忌?且谶谣传布,关中亦必有所闻知,则裴氏将吏,谁不望应此谶而得附骥尾啊?裴某若不顺势而为,则是上失主心,下逆臣意,进退无据,唯死而已!

    裴粹骤闻此言,双手不禁一个哆嗦,差点儿把那卷纸给扔了。他瞪大双眼,低头瞧瞧文卷,又再抬头注视裴嶷,愕然良久,这才神情紧张地问道:“此……纯属文冀之妄测吧?难免有深文周纳之嫌……”

    曹嶷其实早就有归晋之心了,但他此前总还抱持着一定的幻想,以为靠着手上半个青州,数万兵马,乃至广固坚城,可以跟洛阳讨价还价,仍旧实际上割据一方。祖逖、祖约兄弟当时就提出来,曹嶷罪不可逭,除非他交出兵权,亲自到洛阳来请罪,否则绝无受降之理!曹嶷自然不肯答应啦,这才被迫投靠了石赵。

    随着梁芬的致仕,荀组之录尚书事,荀党鸡犬升天,倘若别无大功,这自然是难以服众的。好在荀泰章、荀道玄等早有谋划——就在这一年的二月份,广固曹嶷来降。

    裴粹的学问说不上有多高深,终究是积年官吏,对于文字是相当敏感的,一目十行之下,便即明晰裴嶷所指——关键裴该“写”的诗并不多,也就十来首而已,还不包括才穿越之时脱口而出的“国破山河在”——

    苏峻得知此事,却是勃然大怒,深恨荀氏——因为他原本想靠着打曹嶷刷功劳的,如此一来,就只能去跟石赵硬磕了;改易为难,都在荀氏一语之间——有没有想过事先听取他苏子高的意见啊?!

    反复怂恿之下,他终于说服了裴粹,于是二人密商良久,随即各自通过隐秘的渠道,把那则谶谣的前两句——“一日堕,易车驾;一日升,秦当雄”——暗中于长安内外传布……

    石勒这份心急啊,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喜欢绕圈子,还先铺陈一整套的背景、条件,就不能一两句话直接点明了么?

    随即就警告侄子们说:“此必裴、梁以退为进,欲观我等行止也,我若不知餍足,则双方罅隙必深,将来恐我颍川荀氏,或难免于大祸!”

    祖逖在病中听闻此事,不禁慨叹道:“惜乎,不能将曹嶷正国法……然为国家计,暂时亦不得不如此了……”

    荀氏趁机遣使往说,以保全其身家性命作为前提条件,最终说得曹嶷离开广固,孤身前来洛阳陛见。随即赦其前罪,改任为襄城太守,准其带一族、亲信五百人赴任。其余曹兵半充禁军,以实五校,半数解散;广固城暂且不堕,用来积屯粮草,以策应河北的邵续。

    “陛下深知裴文约,彼岂是因循苟且,冀望无虞,而不肯奋斗以求活者?然而若即向洛阳篡夺晋祚,祖士稚虽病,麾下貔貅尚有数万,两相争斗,得利者唯我赵也。是故裴某但有于关中自立一途了。”

    荀组说当然要“行”啊,为啥不“行”呢?

    “臣不揣冒昧,直陈君前,陛下勿罪。倘若晋人上下一心,地兼宛、洛、关、陇、青、徐,以及荆、扬,复南取巴、蜀,北和鲜卑,天下三分,实得其二,而我赵仅以冀、幽、并三州与之拮抗,恐无必胜之策……”

    二荀还是有些不大以为然,但也不敢反驳乃叔所言,只得喏喏称是。荀邃随即就问了:“既如此,前日与叔父谋划之事,难道便不可行了么?”

    洛阳城内外纷传的那则“一日堕,易车驾”的谶言,其实在梁芬提醒裴该之前,关中的裴诜就提前得到了秘密传报——他就是管情报工作的呀。裴子羽愕然之下,先去拜见其父、雍州刺史裴粹,密报此事。裴粹说这事儿可不小——“必乃羯贼欲离间我晋君臣也!”吩咐裴诜慎勿外传,他去跟裴嶷商议应对之策。

    很快,又有朝命下达,正式任命祖约为兖州刺史,转青州刺史郗鉴为豫州刺史——青、徐二州,则全都改命荀氏一党守牧。

    裴嶷却貌似并不象裴粹初闻此谶时那般吃惊,略一沉吟,便从案上抽出一卷纸来,递给裴粹,缓缓说道:“此乃文约历年所作诗歌,我命胡飞等逐一笔录,以便将来付印刊行——阿兄请看。”

    石勒不禁疑惑,说:“此计确乎是太傅所献,但若已造此谶,为何不肯明告于朕哪?”

    程遐这才根据自家的揣测,详细对石勒解说道:

    虽然谁都知道曹嶷难有复振之力,迟早都要完蛋,但能够使其主动来归,省去了朝廷许多气力,这自然是大功一件了。荀氏即挟此大功,党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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