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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认可那两道奏疏所议的。想当初行台关中,很大一个原因,正如祖氏兄弟所料,是为了排除掉旧官僚,而独掌关中军政,可以进行一系列的制度革新。就目前而言,新政施行了还不到两年,其间又被刘粲来侵一度打断了进程,成效未著,关中军民也尚未彻底接受。若在此时回朝,必然很难将新政维持下去,继而推广到全晋——起码长江以北地区——那就等于半途而废了。

    可是荀崧执掌尚书省已久,难免会遭到各方势力的觊觎,如今他又强硬地按下了那两道奏疏,等于超支了自家的信用点,倘若原位不动,或许还能蒙混过关,却于此际高升为令,又怎可能不受攻讦啊?他这个尚书令的位子究竟能坐多久呢?

    请大司马还朝,以及归还平阳、河东二郡的奏书,荀崧虽然按下,却当然会写信去通报裴该知晓。但裴该在此之前就已经通过裴诜的密报,得知了其情,并且在其后不久,他又接到了梁芬的手书。

    在原本历史上,褚谋远最终还是逃到江左去了,在东晋朝一直做到尚书左仆射。不过这条历史线上,他跟随荀组,在江北打了个晃便又返回了河南,可以说是荀太尉的心腹之心腹。

    见是祖约来访,因为是熟客,阮孚并不停下手里的工作,只是略一颔首,示意祖约自己找地方坐。祖约随手从墙边拖过一张枰来,坐在阮孚对面,先寒暄几句,渐入正题,说:“闻有奏请大司马归朝者,此为正论啊,不知荀景猷因何而阻?荀太尉对此又作何看法?”

    然而祖约刚强凌上,做事也太过想当然;祖纳倒是老成得多,但终究入朝时日尚浅,对于朝中各派系之间的勾心斗角,认识不够深刻。因而虽有邓攸的推动,但此奏并未能够通过,荀崧直接就找理由给驳回去了。

    在朝廷正式下诏之前,先私下做试探,看看裴大司马究竟何所欲也,这就正如同裴该初入长安之时,索綝、梁芬设宴款待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当初的长安小朝廷还是个草台班子,索巨秀一半大老粗,他也不讲究,如今则不同,身为大老的裴该和荀组都不便直接出面,而要派次一等的人物作为代理。

    当然啦,利益交换在所难免,只是通过此前的倒祖(约)行动,梁芬尝到了甜头,派人去跟荀组商议,让渡部分利益,却根本不理祖家的茬儿。

    司马炽的遗骨终于找到了!

    以梁芬的老奸巨猾,未必看不到这一点,唯荀崧政治智慧中平而已,如今又无其女荀灌娘辅佐,所以才会被梁芬卖了,尚不自知。且荀崧即便倒台,也不大可能下野,按照惯例,很可能做一两年的尚书令,就晋升为三公或者仪同三司,则实权虽减,名分增高,裴该也不可能因此而怨怼梁芬。

    褚翜字谋远,河南阳翟人也,本为冠军参军,后因世乱,受荐暂署本县之事。洛阳城破后,他与荥阳太守郭秀一起保守万氏台,招抚流亡,数万人因之得活。永嘉六年,褚翜欲南渡江左,行至密县,因胡骑纵横而不能前,遂被荀组任命为参军、广威将军,督新城、梁、阳城三郡诸营事,不久后又单骑往谒荀藩,受任振威将军,行梁国内史。

    自家老丈人荀崧来信,竟有表功之意,确实他此举对裴该帮助甚大,但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是归谤于自身而已。裴该已经预料到了,荀景猷这个尚书令,恐怕做不长啊……反倒是梁芬果然老奸巨猾,所言甚是有理——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归洛献俘呢?

    邓伯道虽然是平阳襄陵人,却并非裴该一党,他曾入祖逖幕府,又与祖约关系良好,则由其主张此事,比起祖纳来,较容易撇清祖氏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起码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石勒在河北,石虎在晋阳,蘷安在上党,大敌未灭,裴该是雅不愿主动去破坏统一战线的,说不定一个不慎,自己就会成为民族的大罪人。他自然对司马家没什么好感,来自后世的灵魂,也不会乐意做一家一姓的忠臣,但此时别说脱离晋朝了,就算在晋朝内部制造出巨大的罅隙来,也非其时也。

    思前想后,即过府往拜屯骑校尉阮孚。

    因为是至交好友,所以祖约没等阮孚出迎,直接就跟着仆役登堂入室了,不出所料,阮孚正在擦拭他心爱的木屐,并且仔仔细细地上蜡。

    祖约倒没想到阮孚这么敏,一口便道破了自家的来意,不禁微微一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

    当初裴该在长安,就是因为所欲革新,即便梁芬、荀崧都会本能地加以阻挠,这才把整个朝廷打包发去了洛阳。倘若此刻还朝,不但要面对那些旧派官僚,甚至在对手中还得加上荀党和祖党,那革新还有可能卓有成效地推行下去吗?所以行台撤废是迟早的事,还朝也不可免,但必须多拖几年再说。

    当下裴诜听问,不禁微微而笑,便即压低声音说道:“大司马既立如此大功,则封王、拜相与加九锡,恐不可免啊……”

    阮孚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彼等大老自筹措,我又如何得知?”

    梁芬与荀组达成妥协,用按下二奏,替换禇谋远进入尚书省。但六尚书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空缺,你总得先舍掉一个,褚翜才好加塞啊。那么舍掉谁才好呢?荀邃本来就是荀党,自然不能排除;祖纳、邓攸是祖氏一党,若去其一,恐怕会跟祖逖起正面冲突,梁芬无此胆量;梁允乃其同族,殷峤是裴该亲自塞进尚书省的,也不便动……

    裴该独自垂足坐在榻上,一手拿着荀崧的书信,一手拿着梁芬的书信,这边看一眼,那边瞧一瞧,然后全都撇下,手捻胡须,久久沉吟。

    阮孚提醒他说:“诚然,请大司马还朝,或归还平阳、河东二郡,本是正论,荀令不当遽阻,而其既阻,却又晋位,锋芒过露,其能久乎?”

    阮孚字遥集,源出陈留郡尉集县的名门阮氏,“竹林七贤”之一阮籍是其叔公,另一位阮咸是其生父。就当时的朝中派系来说,阮遥集天然属于荀党,但他在江左为司马睿属吏之时,与祖约相交甚厚,因此祖约特意跑去见他,想要通过他,重寻与荀党联手的可能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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