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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股方才殄灭不久,余众仍散在各州郡,若使其军北出,恐怕江上不稳……”

    具体河桥附近那一仗是怎么打的,郭诵也不清楚,信中只是说:大司马与胡寇临河而战,刘粲先归河东,闻败,夜半至渡口,收拢残卒,末将往袭,发箭中其盔缨……武卫将军甄随恰逐胡来东,遂与之共逼胡于蒲坂,刘粲、刘骥兄弟遁去……

    梁芬点头道:“卿言是也,可候祖士稚北渡,我等留都,再详加筹划。”随即又问:“亦当先向建康致意……”别到时候一切安排妥当了,召祖纳入朝担任尚书,结果祖纳不肯来,或者司马睿不肯放人,那咱们就全都白忙活了。

    李容笑道:“当初裴公护守大荔,悍拒刘曜之时,谁敢言胜?”随即正色道:“今国家能战之兵,半在洛阳,半在长安,裴公以清华贵显留台关中,胜败利钝,与国同体。若其胜也,是天佑我晋;若其败也,是天不使晋祚复振于中原——天意高深莫测,即司徒公亦难管窥,但尽人事可也。”

    当然啦,他所言“武夫”,专指祖逖。就裴该那出身,即便专司军事,那也是清华尊显的公卿士大夫哪!

    祖逖是国家重将,洛阳和周边地区的武装部队总司令,则他力主发兵,荀组、梁芬等人是拦阻不住的。况且祖逖虽平尚书事,其实在民政方面基本上不插手,任由另一位平尚书事梁芬自为,荀组以太傅之尊,也能够对政事施加莫大的影响力,那么既然如此,投桃报李,这二位在军事上便也不好忤逆祖逖之意了。

    冯龙率部先渡,祖逖将两万精兵在后。群臣多至渡口相送,祖逖与众人辞别了,最后关照其弟祖约道:“朝中事,一以拜托贤弟,卿当善辅天子,和睦同僚,为我保障后方安稳。但洛阳静谧,我在河内便可心无挂虑,一心破贼。”

    祖约说哥你放心吧,有我在,河南、兖、豫,必定稳若泰山。

    随即捋着胡子想了一想,问道:“司徒公可识得祖士言否?”

    祖逖又说:“我将此二万军去,足破赵固、桃豹,但恐蘷安自上党来,甚至于羯奴亲至;兖、豫之卒,将陆续进抵畿内,劳卿整训,因应情势,逐部派发为援。尚书省中,唯卿稍通军事,此任非卿不能当也……”

    祖逖才欲登舟,就被人提醒此事,他转过脸去远远一望,知道必有重要军情传递,因而暂时揣着手,就跟渡口这儿等着。时候不大,骑士来至面前,双膝跪倒,呈上一封书信。祖逖接过来,顺手抖开,一目十行看了,面上不禁微露喜色。

    冯龙本是“乞活”帅陈午的部下,祖逖规复河南之时,奉命率八百健卒前往应援,不久后陈川谋杀陈午,这一部“乞活”就此星散,冯龙等人也就此留在了祖逖身边。

    祖逖随手就把书信递给他,然后面向群臣,提高声音道:“果不出某所料,大司马于关中,已大破胡矣!”

    祖逖陛辞司马邺,克日发兵,以骁将冯龙为先锋,所部两千,号“复仇军”。

    “且可由此断祖士少一臂。”

    “然而,王处仲欲伐巴氐,是为立功,若止而不使行,恐其心生疑忌,以为朝廷不肯重用于他。且关中方激斗,若巴氐趁机兵出祁山,威胁陇上,恐怕裴文约腹背受敌。是故当允王处仲之请,不求能破蜀寇,牵制巴氐可也。”

    ——你们离开并州,是为“乞活”,如今入我幕下,我给你们活路,你们自当把人生目标更提升一步,要跟着我杀回并州去,向胡寇“复仇”才是!

    既然刘粲都已经跑了,甄随还一路杀来了河东,那么不问可知,河西方面必然大胜啊。

    祖逖深深地望了祖约一眼,随即步向渡口,便欲登舟。正当此际,突然有一骑从西方疾驰而来,到了大军外围,被巡路军士所阻,随即就有一名下将领着远来骑士,分开部伍,快步向祖逖方向跑了过来。

    李容道:“唯邓伯道耳。”

    兖、豫出身的将领普遍瞧不起“乞活”,甚至于还有敌视心理。这是因为“乞活”外来,本是东嬴公司马腾(后晋爵东燕王、新蔡王)从并州带出来的,就食于冀州,司马腾死后,遂分散于中原各处。“乞活”虽然与胡、羯有仇,敢与胡军抗争,比起大部分官军来都要英勇顽强得多,但终究不是晋朝正规武装,而且组织性极差,等若流民、盗匪,他们既入兖、豫,则挟裹百姓、抢掠富户,甚至于屠村破邑,恶行也自不少。所以中原人对“乞活”的恶感,甚至要超过了蜀民对巴氐(陇上流民入蜀)的恶感。

    并且李容还提出来,祖约入省,乃是裴、祖二公利益交换的结果,因而不便将其排挤出去,但若召祖纳为尚书,祖约就必须避位了——岂有兄弟二人同列中枢之理啊?而且你要让别人替换祖约,祖士少必定不干啊,换了他哥来,他敢表态不允么?

    梁芬叹道:“我等家族俱在关西,岂能不心心念念?且若裴文约战败,国家失关中事小,恐祖氏将执国政——祖士稚老实人,尚且罢了,如祖士少,贪婪跋扈,岂能长久与之共事?”说着话身体略略朝前一倾,问李容道:“仲思可有计,放祖士少于外乎?”

    李容宽慰他说:“公勿过忧。即便乾坤一掷,拋尽国力,若能一举而大败胡、羯,使彼等数年之间,不敢再觊觎河南,于国家亦有利也。况今乱世,武夫跋扈,若因此两战而军疲将劳,则三五年内,不克再行大举,我等正好专心于民事,生产积聚,且可趁机徐徐削去武夫权柄……”

    祖逖就此雄心更炽,当即吩咐祖约:“郭声节信中,于关中战事言之未详,且候确信,卿可急遣人渡,报我知道。”随即哈哈一笑,再次朝同僚们拱手,便即带着满腔豪气,登舟而去。

    梁芬乃道:“且容我细思其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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