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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勒胡马最新章节!

    在解县暂歇一晚,又再启程,北上汾阴。此前刘粲便已派人快马前往夏阳、汾阴之间的渡口,召唤河西兵马——主要是驻夏阳的李景年、驻山口的呼延实急急归渡,前来相合。可是到了汾阴附近,足足等了大半天,才见到河上现出一些船影来。

    裴该笑笑:“我自当派遣干员,负责民政,勿使甄随与世家相交,乃无虞也。”

    “今日之势,与此仿佛,胡虽丧败,石虎见在晋阳,蘷安在上党,襄国虽遥,亦未必不发援救之师。而我与胡周旋月余,军资将蹙,安有余力大发兵以向平阳啊?若止遣孤师前往,则必为石虎等所败。羯奴、胡贼,素不和睦,若逼之急,必相呼应,不如稍释之,候其自乱,然后进兵,则非独河东、平阳可得,即并州亦有望收复。

    他也没什么意愿去见裴该。固然各种骂贼而死的忠臣形象不时在其脑海中闪回,但仔细想想,却实在没什么理由、言辞,可以指摘裴该的。

    因此而搜肠刮肚,找了一大套理由,命司马写下书信——他自己如今也勉强识字了,但能读不能写——急送河西。

    “且刘粲虽败,尚有胡兵占据夏阳与夏、郃间山口,还须调兵往攻。当此时也,实不宜用重兵于河东——明公慎思。”

    陶侃首先表态:“甄将军所言是也,然而……恐其不谙民事,难以专镇一方。”

    其实诸将要不那么说,裴该尚且还在犹豫,反倒是提出这点疑虑来,裴该却当即拍板:好,就甄蛮子了,让他守河东!

    怕世家就此再倒向胡汉一方?倒也不至于。只要自己维持着胜利态势不变,则为了家族的延续,世家骨头都是软的,自然会垂下头来,伏低做小。古来这些大家族都是一个脾气,家财宁与盗贼,不与佃户——胡兵执刀而来,比起朝廷颁诏限田,他们反倒更容易在前者面前屈膝。

    第二,必须在河东驻兵,控扼渡口,如此,就有如一柄匕首插入胡寇腹心之间,只要不时绞上一绞,便能持续放血。如今军中粮秣虽然不足,河东各大族内颇有存粮,料彼等不敢不供,则维持万人以下驻军还是没问题的。而若全师收缩回河西,胡寇便可重新稳固河上防御,对于将来进兵河东,颇为不利。

    第三,末将见在河东,则河东之守,非末将而无人可任……末将部众已然占据了蒲坂县城,并且跟蒲坂大户吕氏接上了头(其实是把人都给拍趴下了),倘若易兵改将,难免会引发县民的疑虑,对于尽快稳定县内局势乃至长期统治,都没有好处……

    世家大族,既是司马晋政权的统治根基,也是逆时代而产生的毒瘤,倘若由其坐大,必然侵害国家。然而以裴该本人的立场,尚且不能对世家大肆挥舞屠刀,况且河东是其故里,加之户口繁盛,河东世家的支持就目前而言,对他相当重要。作为晋臣,消灭世家也等同于摇动自身根基啊。

    于是两万大军,缺水少食,便迤逦而向安邑行去,途中经过一座高峰,名叫孤山,前军来报,说山上筑坞,木栅一直延续至山下,完全封堵住了道路……

    裴该道:“彼信中已有言,只将兵,民事当由留台遣吏维持。”

    话音才落,书记郭璞劝谏说:“不可,韦忠素有义名,杀之不祥。抑且其与尊先公有怨,人或以为明公因私恨而轻戮人……”

    对于郭景纯前一句话,裴该完全嗤之以鼻——何所谓“义名”,救过一次上官就算“义”了?但于其后语,却也不禁略略沉吟,随即就问:“卿以为,将如何处置?”

    最终讨论的结果,是命陶侃去讨伐冯翊北部之胡,同时调派部分兵马分驻河东,控扼渡口,镇定蒲坂,再看情势、等机会,以便收复河东其余县邑。

    然而刘粲实在羞得慌,无颜归见平阳父老,因而给自己找理由说:“我归平阳,若晋寇大举东渡,恐河东膏腴之地皆不可守……何如往保安邑,彼处城坚,晋人难下,拖延日久,则彼等粮秣也将不足……”

    陶侃老好人,说话还预留三分情面,文朗等将可向来看甄随不顺眼,又是粗人,说话也直,当即纷纷表示:那蛮子性格太糙啦,太容易得罪人,河东情势复杂,有许多大户,恐怕过不多久,就会被他得罪一个光,对于长治久安,大为不利啊!

    刘粲倒也知道,那是薛家的旁塞,名称好象叫什么“薛强壁”,便道:“可命其撤开栅栏……”传信的小兵却道:“我等亦如此说,然而壁中不答,却以弓箭相射,实在难过啊!”

    ……

    众将都道,自当趁胜直进,恢复河东,进而一口气杀到平阳去。郭默就说了:“今态势大好,胡军主力尽丧,安能御我?正好直捣贼巢,犁庭扫闾!倘若淹迟,使胡势复振,必将悔之莫及啊!”

    甄随在蒲坂城中,睡了一小觉,又跳起来在韦忠囚车前发了一顿火,就此疲累俱消,头脑略微清醒一些,他就琢磨着:糟糕了!

    那么如此重任,该派谁去为好呢?诸将纷纷请令,裴该正在犹豫,突然帐前得报:“甄将军有书信呈上大都督。”

    那行字其实也简单,套用韦忠“弃典礼而附贼后”的话,写作“弃母邦而附胡后,泯天理而从奸行——河东韦忠”。本来“为虎作伥”是个很合适的词汇,只可惜这年月还没有……

    自己本是晋人,附了胡了,倘若见面,裴该自能以此来大做文章。而裴该本来就是晋人,仕晋而战,天经地义,不违圣人之教,那我又拿什么话来斥责他呢?

    就此力排众议,命甄随暂统河东军事,但同时下令调回陈安——秦州兵初附,还不能彻底放心,必须重新整训,然后打散以归各部。裴该别遣姚弋众率部曲营之一部,约计千人,往助甄随。

    部曲报入,裴该就说,我不见他了——“可即枭首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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